“那倒没有。”系统顿了一下才道,“主要是坠崖的影响，他忘了关于你的一切还有那一世的所有经历。”

    “那他为什么不离开？只要他想总有机会的。”伊恩稍感安慰，可是很快他想明白为什么会忘了有关他的全部记忆,大概是痛到再也无法忍受才会选择忘记吧。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已经爱他如此之深了吗？深到不得不……不得不忘了他……不,哪怕这人已经将他忘了个干净,还是宿命般地又一次找上他。

    伊恩第一次直面如此浓烈、炙热甚至让他忍不住心生胆怯的爱意，他不知所措了,他感到茫然若失,一股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跳崖的时候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被九头蛇捡回去后他的求生意志极低。你还记得莱茵斯坦博士吗？”

    “那个研制出血清却被德国间谍射杀的科学家？”

    “嗯,在史蒂夫的干预下他没死。不过血清似乎专门是为史蒂夫一个人研制，第二次实验中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撑过注射,军方不得不暂缓了那个计划。而红骷髅一直在寻找拯救自己的方法，史蒂夫的完美让他看到新的希望，于是制造了一起意外事件,让所有人以为博士丧生,其实把博士关在九头蛇的秘密基地。史蒂夫被带回去的时候博士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的命抢了回来，极力与红骷髅周旋,所以除了必要的抽血，他并没有受到其他你以为的折磨。”

    “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待在那里。”这大概只能称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一种苦涩的味道在伊恩口腔里蔓延。

    “其实关于重来这一世的记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断断续续很混乱,很多大片的空白。他大概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醒来的状态非常差，要么躺一整天，要么坐一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与人交流,只吃极少的食物，还是在莱茵斯坦博士的逼迫监督之下。博士知道史蒂夫一直在找一个人，认为是血清放大了他的偏执，以至于找不到人的时候才会恶化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为此博士很自责。为了让史蒂夫有动力活下去，他趁着史蒂夫记忆错乱编了个故事。”

    “故事？”

    “也不完全是故事。你别这么苦大仇深，本系统挺……挺不习惯的，反正接下来的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系统觉得伊恩现在的表现和它熟悉的那个人不太一样，却不明白它这是不喜欢在伊恩脸上看到类似悲伤痛苦的情绪。

    知道系统是在安慰他，更没必要骗他，伊恩心下稍定，面上的神色也略微缓和。

    “博士告诉史蒂夫他有一个意外分开的爱人一直在某个地方等着他，而他失忆前一直在找人。”

    “咳咳……爱人？博士的脑洞怕不是有点大……”

    “史蒂夫对外透露的不多，可他那些表现你觉得稍微知情的几个人会怎么想？”

    “……他……他就那么信了？”

    “这就是人类复杂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潜意识里却知道他丢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博士又给他看了一张你的画像，当然经过博士的手之后大概也就只剩下两三分像。”

    “你就直接把我画丑了呗。”

    “这个时候就不要介意这种细节了，要不是博士力挽狂澜，不定美国队长那条线早就翻车了，本系统还有你这个前任务者都要承担连带责任。”

    “现在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伊恩神色又是一黯。

    “反正那个故事之后，史蒂夫不再封闭自我，开始愿意交流，慢慢有了一点精气神儿。又正赶上二战尾声，九头蛇的势力大不如从前，底下的人也人心惶惶，红骷髅为了扭转局面，趁史蒂夫精神不稳定，将新研究出来的记忆植入技术用在他身上。”

    “你不没洗脑？”伊恩声线拔高，那架势恨不得抓着系统暴揍一顿。

    “淡定，淡定，传统的洗脑很痛苦，这个只是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基本上是无感的，而且还有博士在一旁看着……嗯？”系统突然停顿，试探道，“你这样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心疼？”

    “我……”伊恩突然哑口无言，掩饰性地强辩道，“再怎么十几年的兄弟情——”

    “哦，本系统头一次见到这么感人至深的兄弟情。”

    “的你见过多少似的，你一个系统这么大言不惭，合适么？”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本系统拥有庞大的数据库，海量的信息，经过最权威最精密的分析，这是爱情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

    “停停停！赶紧正事，你不是你时间有限？”伊恩试图将歪楼的话题扯回来。

    “放心，本系统可以二次接入。”

    “……”这大概就是地位变了吧？有求于人的伊恩忍了。

    “刚才到哪了？”此时用神清气爽来形容系统最合适不过。

    “植入记忆。”看穿系统心思的伊恩又忍不住好笑，大概是之前欺负它欺负的太狠了，瞅瞅这会儿扳回一局的得意样儿，要是有尾巴恐怕早就摇成了风扇。

    “对，关于这段记忆就得重点一下。红骷髅将九头蛇包装成一个为了人类自由和进步而不断努力探索的良心组织，组织内拥有大量顶尖的前沿科学家，他们致力于开发、提升人类的各项潜能，目标是有一天人类可以进化成高大、强壮、完美的超人类，从而获得真正的自由。史蒂夫·罗杰斯就是这项实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案例，让他在军中大放异彩只是实验观察测评的一部分，而回到九头蛇基地，也是提前安排好的计划之一，以假死脱身，明面上美国队长的身份就此终结。”

    “红骷髅这如意算盘的挺精啊，这样一来哪怕有一天史蒂夫原本的记忆开始恢复，也会因为这段凭空捏造的记忆受到影响。”

    “这段记忆植入的非常成功，哪怕史蒂夫的精神有所好转，他也没有离开的算，反而很配合各项研究。一开始红骷髅的想法是把美国队长作为最后的秘密武器，在关键的时候出其不意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全世界都知道美国队长背叛曾经的战友、同盟还有人民，彻底将他的名声搞臭。”

    伊恩能想象红骷髅那种羡慕嫉妒恨的心理，好不容易死对头落到自己手里，还不赶紧可劲儿的报仇。

    “可是九头蛇倒塌的速度比红骷髅预计的要快的多，眼见着最后一博也只是上门送死，红骷髅很快调整了计划，准备带着残余势力蛰伏起来休养生息，待时机成熟另行起复。他要将史蒂夫藏起来，亲手将世界人民眼中的英雄培养成九头蛇的骨干力量，让他的身上染上洗也洗不掉的污水。”

    听到这儿伊恩彻底无语了，反派的思维方式还真是清奇，这种上赶着找死的操作也是没谁了……

    “我猜最后的结局是史蒂夫干掉红骷髅，一举登上九头蛇老大的宝座。”伊恩自动补全结局。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红骷髅的计划也算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主角设定嘛，你懂的，美国队长一定要干掉红骷髅，无论以哪种方式。”

    “他……他做了很多不能挽回的事情吗？”心脏突然一阵不规律的跳动，耳朵嗡嗡作响，伊恩潜意识有些逃避这个问题，可他又忍不住问清楚。

    “其实刚进入九头蛇那几年，史蒂夫就像是个吉祥物的存在，红骷髅也不敢让他做什么事。战败一度让九头蛇内部士气低迷，很多人开始怀疑他们最初的信仰，红骷髅为了稳定人心，对底下的人宣称美国队长其实是九头蛇的计划之一，他们还有更宏大更长远的计划，只需静待时机成熟。”

    “这都可以？”伊恩竟有些佩服红骷髅的脑袋瓜子。

    “那段包装给史蒂夫的记忆其实也是九头蛇成员的信仰，只不过他们思想偏激，不择手段，深信只有雅利安人才是最高等的人种，雅利安人的形象才是未来人类该有的样子，其他一切劣等人种都应该从世上消失。而史蒂夫的形象完全满足他们人种进化的那套理论，被红骷髅这么一忽悠，美国队长成功深入敌人内部获得一大票九头蛇弟的崇拜，他的隐形地位直线升高。为了维系这个谎言，红骷髅不得不表现出对史蒂夫的重视，各种特权，职位，甚至是内部权限也越来越大，当然那时候史蒂夫能接触到的还只是九头蛇明面上看得过去的实验研究，背地里的勾当自然看不到。”

    “噗……红骷髅怕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这戏剧性的转折，伊恩脸上那层黯淡之色散了四五分。

    “这期间莱茵斯坦博士也没闲着，帮助史蒂夫把原本混乱的记忆慢慢理顺，那段捏造的记忆因为在植入的时候就被提前动了手脚，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史蒂夫的影响越来越，史蒂夫逐渐找回自我意识。”

    “这么博士还真是史蒂夫的大恩人，要不是他，等待史蒂夫的日子恐怕……”伊恩的心猛地一阵刺痛，他连设想一下都觉得接受不了。

    “博士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继续受九头蛇控制，而且有很多科学家、研究者要么被骗过来，要么受到胁迫，虽然他们可以获得足够的资金、先进的器材做科研，可没有谁喜欢一辈子不得自由。博士暗中联络了很多人，他们看到史蒂夫在九头蛇内部的影响力，就把重获自由的唯一希望寄托在史蒂夫身上。”

    “这算是武力值和脑力值的终极结合么？”

    “总之，他们最后成功了。”

    “那渗入神盾局呢？是谁的主意？”

    “神盾局成立的时候红骷髅已经下线了，与其渗入神盾局，不如是为了给那些科学家们一个光明正大的安身之所。史蒂夫一度想要离开，都被莱茵斯坦博士劝阻，别看九头蛇经此一役分崩离析，可它背后雄厚的财力、军火武器还有错综复杂的势力，如果放任不管将会在世界各地造成新的动乱，必须有一个人出来稳定局面，而以当时史蒂夫在九头蛇的地位和影响力，还有当时的情况，只要他愿意几乎没有人会站出来反对。”

    “就没有人质疑一下红骷髅的死吗？”这样的发展总觉得爽度不太够，听到这里伊恩终于相信史蒂夫在九头蛇没受太大委屈，放心之余爱看热闹的本性不免又露出来。

    “哦，对于九头蛇弟们来，有更完美的成功品，至于一个不完美的失败品，死就死了吧。”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逻辑，红骷髅的棺材板恐怕都要盖不住了！

    “然后被迫上岗的史蒂夫一干就干了七十年？不出我所料的话，九头蛇弟们现在应该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脑残模样了吧？”

    “你想简单了，你以为单靠一个稳定大局的理由能拴住史蒂夫·罗杰斯七十年？”

    伊恩心里一个咯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面上依旧坚强道：“那还会因为什么，有句话不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么？等等，还有个问题，他既然没有被冻住，那他怎么过了七十年还这么年轻？”

    “莱茵斯坦博士都能搞出血清，再弄点延缓衰老的药剂根本不成问题。而且美国队长的世界线大半可是在七十年后，你觉得规则会让他变成个老头子吗？还是你想和老头子谈恋爱？”

    “系统，你干嘛这么想让我和他凑一堆儿。”伊恩眼睛一眯，总觉得系统不怀好意。

    “本系统这是看不下去了。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一干干了七十年么，他忘了你不假，可就凭着博士的一副画、一个故事还有他心里模模糊

    糊的感觉，支撑了他七十年。找人已经成了他的执念，甚至是本能，而且一年比一年强烈，否则你以为他靠什么活到现在？人家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好歹等到了渣男薛平贵，美国队长呢，等了十八年绝望跳崖了，啧啧……真惨……大难不死还不死心，又找了七十年，感动么，伊大渣男……”

    “……”伊恩难得不知道如何接茬儿。

    “你想要找到一个人用什么办法最好？找到后又怎样才能防着这个人逃跑？”系统不待伊恩反应，自顾自答，“集结全世界所有可能集结的力量，亲手造一个绝对掌控的安全世界，这才是他甘愿成为九头蛇最高首领的真正原因。”

    伊恩不自觉了个激灵，语气勉强道：“……咳咳……强扭的瓜不甜，他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么？”

    “他觉得甜就行咯。”

    “他应该想办法用真情动我，不是靠强权禁锢我。”

    “人家付出的满腔真情动你了吗？”

    “……”

    “也不知道是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让人家误会了一次又一次，背地里不知道难过了多少回。”系统继续补刀。爱上前宿主这样的人，系统都忍不住为史蒂夫掬一把心酸同情泪。

    “误会？还一次又一次？”不就前两天扮女装那次？伊恩呆住，好一会儿才颤巍巍道。

    “人家刚明白心意的时候，你当着人家的面给自己竖立了一个走肾不走心的风流渣男形象。”

    伊恩只觉胸口正中一箭，一击成功！

    “高调和布鲁斯·韦恩在公开场合秀恩爱。”

    “那全是媒体瞎写的好吗？这也能算？”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谁让你一边和布鲁斯·韦恩不熟，一边让人家抱着不放，回来第一件事就跑去人家家里吃饭，最后披着人家的大衣回家，平时还总是留意人家的消息。”

    “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本系统知道有什么用，史蒂夫·罗杰斯又不知道，你都不知道他当时的那颗心哟，简直是在油锅里反复煎炸，都快炸成心干儿了。不然你以为他的手为什么一直不好？那都是为了发泄沙袋的。”

    二击成功！伊恩捂胸后退！

    系统越越起劲，带着不自知的舒爽，继续加大马力，“他还误会过你和一个金发女郎生了一个金发美女。”

    “……”脑洞这么大的吗？这都哪跟哪啊？伊恩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憋屈感。

    三击成功！伊恩口吐鲜血！

    “最后那次简直是终极暴击，啧啧……那场面本系统都不忍心看下去。总之，在美国队长成为九头蛇队长的道路上你功不可没，居功至伟！”

    四击成功！伊恩倒地不起，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哦，对了，那个你假装喜欢娜塔莎·罗曼诺夫也算一次误会。”

    五连击，伊恩卒，享年……（年龄正在计算中）

    “哎，所以呀，人家再来一次才会这么心惊胆战，生怕你这个处处留情的家伙一个不留神又从眼皮子底下跑了，到底还不是你闹得人家没有一点儿安全感，真是造孽呀……”

    “系统，你到底站哪头？”伊恩又气活了，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吃了系统。

    “要本系统，人家哪里不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你干脆从了拉倒，这样也能免了他求而不得彻底黑化。”

    “系统你别乌鸦嘴。”

    “主系统数据库内有很多主角求而不得黑化的案例，经本系统分析，保守估计美国队长彻底黑化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不气，不气，我忍，我忍！伊恩不准备和系统继续嘴仗，他算看出来了，系统好不容易挑着他的痛处

    ，可不是牟足了劲来踩。

    “现在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比如劳驾系统大人您把时间线调回去？”

    “抱歉，除非主角意外死亡或者任务世界有崩溃的危险，系统才能插手。”

    “……那他的记忆——”

    “咋？你还想让他想起所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想也是，这时候还不如维持现状呢。“我是他那段植入的记忆。”

    “哦，那个呀，博士早就帮他消除了，除了关于你的记忆，其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为了我值得吗？”伊恩又是一阵怔松，喃喃道。明明已经不受影响，还是选择放弃曾经坚持的东西，一条道走到黑，心脏再一次被愧疚撕扯，似乎还多了种他从来没有过的奇怪感觉……

    “站在他的角度，你不存在这个事实比他无法得到你的回应更加残酷吧，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确定你的存在，哪怕忘了你，仍作为本能驱使着他继续下去。”

    是啊，系统看的都比他清楚，大概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他为什么要取代尼克·弗瑞的位置？不是已经找到我了吗？”

    “本系统可以回溯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是无法预测未来还未发生的事情，这个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了。”伊恩顿了顿才道，“他……他还在疼吗？”

    “你自己看吧。”

    画面投射，入目黑黢黢一片，只能勉强看清楚史蒂夫正俯身躺在一张床上，攥着拳头，偶尔会传来一声极为压抑的喘/息声。

    “有没有办法帮他把弹片取出来？”

    “时间太久了，弹片早就融入骨血，长在骨头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消除痛苦呢？”

    “除非你准备不再隐瞒，否则很难做到不让他怀疑。”

    “他这样发作起来一般要多久？”

    “这个时间不定，有时候天气不好可能一连几天都在疼，有时候可能只是几个时。”

    “系统，你帮我一个忙。”

    “只要本系统权限内可以做到的。”察觉到伊恩情绪又不对了的系统这次答应的很痛快。

    “放心，不难，让我发个烧。”伊恩突然笑了，“这具身体的底子太好，想生个普通的病都难。”

    “为什么？”系统疑惑道。

    “我不是对他很重要吗？我都生病了，他还不回来看看我？”这里气候好一点，不定回来就不疼了。还有一句话伊恩没出口。

    系统还是不太懂，“好吧。”

    午饭伊恩没有下楼吃，管家站在楼梯口望了好久，想起伊恩的交代，犹豫了又犹豫也没敢上楼扰。就这样一直挨到下午三点钟，管家实在不放心，只好上楼敲门，半晌没人回应，他心头一跳，直接拿出钥匙开了门。

    只见伊恩脸色通红地躺在床上。管家上前焦急地喊道：“先生，先生，快醒醒。”

    好一会儿伊恩才懒懒地掀起眼皮。

    “先生，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伊恩抿了抿干涩的唇，“可能有点发烧。”

    “我马上去叫医生。”

    不到五分钟，医生提着箱子匆匆赶来，量体温，检查，退烧针，一通忙活。

    “先生，别墅传来的消息。”

    史蒂夫翻身坐起，看到内容后猛地站起身，目光发沉，“让皮特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