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确定罗伊想离家出走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和证据，因为他从来不会在晚上出门。

    另外，找到他，也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因为罗杰斯太过了解他了。如果他走，一定会去教堂。他什么事都会跟上帝，包括今天吃了几颗糖。

    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不去告诉上帝一声。

    罗伊离开教堂没多久就被罗杰斯追上了。

    “你要去哪儿？”罗杰斯周身气压极低。

    罗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罗杰斯注意到他的反应，闭了闭眼睛，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

    “我得走了。”罗伊鼓了鼓腮帮子。

    罗杰斯抬手按了下自己的额头：“去哪儿？”

    “我不确定。”

    罗杰斯沉默了很久：“为什么？”

    他是很笃定自己绝对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的。甚至，意识到自己对罗伊产生了近乎爱慕的情绪后，他都极少和他对视了。但是，这会儿他却不确定了。

    巴基是对的。罗伊自己一个人很难在外面生存下去。如果他接受不了的话，自己可以离开。

    只是，罗伊不能一个人。他很害怕，这人一走，自己再得到消息就是他死了或者是遭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害。

    “你想让我离开。”罗伊掰自己的手指头。

    心高高悬着的罗杰斯控制不住地松了口气：“我不记得我过这样的话。”之前他被罗伊惹出的各种麻烦烦得不行，情绪失控的时候倒是过，但是那也只是。

    “……我知道。”罗伊露出一丝委屈，“你想离我远远的。我引起了很严重的问题。”

    罗杰斯刚刚放下的心又慢慢地提了起来。

    罗伊看着他，逐渐露出些疑惑的神情：“我不懂。”

    “不懂什么？”罗杰斯慢慢走近他。

    “我知道你喜欢我。非常喜欢。喜欢到，像是能为我做一切事情。”罗伊皱起脸，“但是我不明白这为什么会让你感觉到巨大的痛楚，促使你想远离我。

    你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杰斯停下脚步，呼吸乱了拍子。他手渐渐攥紧，直勾勾看着罗伊，像在努力压抑什么。

    “罗杰斯，我也喜欢你。”罗伊想起什么似地，“但是，同时，我也能感觉到巨大的痛楚。为什么？这意味着我们同时生病了吗？”

    罗杰斯脑子里莫名产生了一股可怕的震动，他喉结滚了滚：“你的喜欢是什么？”

    罗伊想不出来怎么：“喜欢就是喜欢啊。”

    罗杰斯觉得自己在发疯，但他还是紧走几步拽住了罗伊的手腕：“跟我回家。”

    罗伊也并不是真的特别想要离家出走，被拽着，就跟着走了。

    进屋，反锁房门。罗杰斯没松开拽着罗伊的手：“你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伊皱起了脸，嘟哝：“喜欢就是喜欢啊。”

    “什么样的喜欢？”罗杰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喜欢还有很多种吗？”罗伊疑惑道。

    “你喜欢巴基吗？”罗杰斯运了运气，让自己不要着急。

    罗伊点头。

    “喜欢他和喜欢我有区别吗？”罗杰斯紧紧盯着罗伊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变化。

    罗伊沉默了一下：“……有。”

    “什么样的区别？”罗杰斯心脏怦怦怦直跳。

    “我不是喜欢他的全部。”罗伊想了想。

    “那意味着你喜欢的我的全部？”罗杰斯咧了下嘴。

    “……事实上，也不是。”罗伊皱起脸。

    “那，区别是什么？”

    罗伊想挠挠自己的头，但是他手被罗杰斯攥在了手里：“只是感觉，你身上我不喜欢的部分是可以接受的。”

    罗杰斯感觉自己的耐心在迅速地消失，他迫切地需要一个更加直观的举动来验证自己疯狂地猜测。

    他伸手，将人拉近，慢慢地，一点点的，给足了罗伊时间推开自己，或者干脆自己一巴掌，又或者是别的。但是罗伊只是单纯地看着他的动作就像在好奇他要做什么。

    罗杰斯抿了下嘴，呼吸短促，他闭眼，心一狠，亲在了罗伊的嘴上。

    罗伊眨巴了几下眼睛，保持静立。

    罗杰斯迅速被后悔和激动占据了全部心神。他浑身僵硬，动都不懂，也不敢睁开眼睛看罗伊的反应。

    罗伊等了一会儿，没忍住舔了一下。

    罗杰斯被烫了一样迅速后撤，‘砰’一下撞倒了身后的架子，上面堆放的书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他手忙加乱的去接，一个东西都没接着。

    他不敢看罗伊：“这……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罗伊摸摸嘴巴：“这世界接吻吗？”

    罗杰斯猛地抬头看他。

    罗伊脸上没有任何不舒服或者是排斥的反应，他只是用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对。这是个吻。”罗杰斯鼓起勇气，“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接吻只能在互相喜欢的人之间，只能在情人或者爱人之间。

    这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并且，这绝对不能发生在叔侄之间。

    至少，我们这个年级的叔侄之间。这并不……”正常。

    最后两个字被罗杰斯吞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希望用这样的字眼向罗伊解释。

    “那意味着我们是情人或者恋人或者爱人了吗？”罗伊歪了歪脑袋。

    罗杰斯听到了自己脑子里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我喜欢这样。”罗伊在仔仔细细感觉了一会儿，手背到身后，脚尖翘起，身体晃了晃，“这让我觉得很舒服。我没有感觉疼了。”

    罗杰斯傻了。

    “我能留下吗？”罗伊期待地看着罗杰斯。

    罗杰斯反应不过来，声音干涩道：“……当然。”

    “我饿了。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但是我现在才想吃。”罗伊摸自己的肚子，伸手拽罗杰斯，“可以给我做薄饼吗？”

    罗杰斯机械地应了一声，转去了厨房。

    在炸了两个锅，险些引发火灾后，他冲罗伊道：“……我们……现在，是什么？”

    罗伊饿瘪了：“情人？”

    罗杰斯手里抓着铲子，怀抱着一种无所适从，做梦般的心情走回了厨房。

    片刻后，他又转了出来：“情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巴基和你不都告诉过我吗？”罗伊催他去做饭。

    罗杰在端出了一盘完全不清楚原貌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抱歉。”

    罗伊体谅地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我也觉得做饭是一种需要运气的事情。”

    罗杰斯坐在桌边把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吃掉了。对着空盘子发了很长时间的呆后，他开口：“罗伊……”

    “嗯？”

    “你对于成为我的情人……嗯，恋人什么的，不介意吗？”罗杰斯的语气接近怀疑人生。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罗伊给自己泡麦片，“另外，我们关系的改变，让我很开心。”

    罗杰斯懵懵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了。

    今天情人节，他成功把自己的叔叔贬成了自己的情人。

    这是他这辈子干过的，最疯狂的一件事。

    很快，他就知道他还能更疯狂一点儿。

    接过体检合格的文书时，罗杰斯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看着上面表示合格的印章，他恍恍惚惚地往家走。

    走了一会儿后，他再次路过了已经被自己摸清楚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老板会在柜台后面盹的古董店铺门口。

    他盯着招牌看了一会儿，过了很久，他摸摸胸口的许可文书，推门进了店里。

    门口挂着的是非常古老的铜制铃铛，声音很好听。

    “晚上好。”罗杰斯冲柜台后面躺着看报纸的老板了个招呼。

    老板从镜片后量他，抖抖手上的报纸，直接报了个价格。

    罗杰斯愣了一下：“我还没……”

    老板起身，从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橱窗口刨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戒指。戒指上镶着的是切割地很地浓绿泛黑的宝石，罗杰斯不知道它们是石头还是什么。

    之所以，这对戒指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因为……这对戒指，是一对男戒。

    样式简朴，银子的戒指托上有不知道是做旧还是真的旧了的痕迹。一眼，罗杰斯就记住了它们。

    之后，他多次路过过这里，看了无数次。

    一直没有走进店里。

    罗杰斯慌乱地接住老板扔过来的盒子，深吸了口气：“哦……你知道……”

    老板抖抖报纸，把自己刚刚报的价格重复了一遍。

    “好的。”罗杰斯掏口袋，随后一顿，“哦，等我一会儿！一会儿！”

    他迅速跑出去找提款机或者是银行。

    老板老神在在地躺在椅子上，像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罗杰斯连盒子一块儿带了出去的事。

    罗杰斯匆匆跑回店里，把盒子放在了柜台上：“抱歉，我马上就回来！等一会儿！”

    老板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哮喘就要发作的样子：“不急。除了你，没人需要它们。”

    罗杰斯勉强笑了一下，又匆匆离开。

    拿到戒指后，罗杰斯开盒子，摸了摸，笑了一下。然后把戒指塞进最里面的兜里，放放好。

    吐出口气，他往家里大步走去。

    罗伊正在接待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他不喜欢这个客人，但是他的本性让他无法对真的对别人板起脸孔驱逐。

    高颧骨，一双蛇眼的克劳利腿跷在桌上，蛇皮靴在空中一点点。

    “你想吃点儿什么嘛？”罗伊看着他。

    “不。”克劳利了个呵欠，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罗伊沉默看着他。

    “哦，我忘了。”克劳利看着他的脸，就像突然才想起来似地，把脚放了下来，“你可以叫我克劳利。如你所见，我是个恶魔。”

    罗伊嗯了一声。

    “这次来，主要是告诉你。”克劳利清了清嗓子，“你是近万年来，第一个出现了堕落趋势的天使。恭喜！”

    罗伊皱脸：“不，你弄错了。”

    “不，没错。我被人从睡梦里弄醒，就是为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弄错。”

    “我没堕落。”罗伊不满地看着他。

    “对，你没有。你只是出现了这种趋势。我的工作是诱惑你堕落地更快。”克劳利挤出一个笑容。

    罗伊站起身：“我不会接受你的诱惑。你的工作是诱惑人类。”

    “你现在就是。”克劳利耸肩。

    罗伊愣了愣：“请你出去。我不欢迎你。”

    克劳利撇了下嘴：“OK。”他往外走了几步，长长嗯了一声，“看来我也不需要太费劲。期待下次再见。”他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罗杰斯也开了房门，他只觉得从房里吹出来一阵邪风。他不明所以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迎上罗伊：“猜猜今天发生了什么？”

    罗伊心不在焉，勉强笑了笑：“我感觉不太舒服，我能提前睡觉吗。”

    “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生病了？”

    “不，不是。”罗伊看了看他，咬了下嘴巴。

    “那，稍微等一会儿，我有个消息想告诉你。”罗杰斯郑重从怀里拿出文件和盒子。他手按在两样东西上，慢慢推给了罗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