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生死之间,唤你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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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倚在廊柱旁, 容成姣双臂抱胸凝望着天边一点点破晓浮出的天色,注视着黑夜点点褪去,缓缓亮起, 终于没忍住,困倦地了个哈欠。

    “启禀姐。”

    “讲。”

    容成姣没有回头, 只是条件反射地看了一下寸步不离自己身边的瓦罐,确认它完好无损后才朝后方支棱起耳朵。

    “所有人已经全部解决。只是我们本来想活捉一两个, 但是他们宁死不招, 全都服毒自尽了。”

    “好一群忠心耿耿的死士。”

    容成姣冷笑一声,随即转过身,仔细检查了一番自家侍卫身上并不算十分严重的伤势后, 点点头正要什么,面前忽然被呈现上一张东西。

    “这是……”

    容成姣接过信纸,只大略扫了一眼便从不算陌生的字迹中辨认出这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怒意腾烧,手指捏住纸张的地方揉搓出道道深刻的折痕。

    “我还以为我们大绥国的堂堂三殿下能有多大本事。结果谁能想,本姐这才刚刚进入京城的地界呢,有些人就按捺不住性子,这么迫切想动手了。”

    容成姣嗤笑, 没有立刻撕毁,正准备将它叠好收起保留下来,一种奇怪的直觉忽地油然而生。

    她动作有些僵硬地取出怀中原本贴身放置的祁央的来信,随即重新将信件展开。

    逐渐冰凉的指尖摩挲着薄薄的、明显能够感知出是相同质地的信纸,容成姣唇瓣微微哆嗦着,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姐, 现在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日, 您看要不要先回去休……”

    “备马车!快!”

    侍卫被容成姣陡然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

    身躯如坠冰窟,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容成姣死死咬住下唇, 直至血腥气息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才勉强调整好颤抖的声音。

    “云溪可能出事了。”

    *

    不日,福来客栈的大门被人匆匆推开。

    “老板。”

    正在专心算盘的中年男人听到声音后抬起头,警惕地瞅了瞅风尘仆仆、一脸倦容却明显有些紧张的女子,立刻回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自己也跟着不安了起来:“这位姑娘,您……”

    “我向您听一个人。”

    祁央从善如流地悄悄丢了几块碎银过去,然后示意老板附耳过来。

    “怎么?有何不能?”

    祁央跋山涉水玩命般的赶来,内心早就被疯狂啃啮的担忧和忐忑撕扯得七零八落,这会全凭一口气吊着。要不是233疯狂扑棱着,祁央恨不得自己开挂上阵,从老板嘴里撬出容成姣的全部信息。

    之前在发现“天书外挂器”缺了两页纸后,祁央的第一反应就是它用这不知去向的纸页模仿字迹,不知给谁传递了什么错误讯息,继而便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容成姣。

    西门宇自那天以后应该可以算是气数已尽。失去了天书庇佑的愤怒癫狂加上那晚又惊又吓,他被祁央留着的那条狗命也被折磨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他就算是勉强振作后想要卷土重来,精心布局撒网准备反将一军的西门长青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因此,祁央这回放心将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了这个世界的土著民,自己肩负起将外挂器连根拔除的重任。

    简单向西门长青阐述了一下,祁央隐去了不朽国相关信息。顺利圆了过去后,她把剩下的摊子丢给西门长青便开始和233着手定位容成姣。

    接连碰壁无果,他们排除诸多错误选项,好不容易找到了福来客栈这个返程路上的必经点,结果古代交通不便的跋涉旅途差点没给祁央跑断气。

    她头一次这么想拥有八条腿。

    大抵是祁央的视线过于冰寒冷冽,老板吞咽了几下唾沫,像只鹌鹑一样在对方越来越强悍的威压下缩起脑袋。

    在祁央明显将要失去耐心之前,他最终折服于祁央的“王霸之气”和“一看就是好人的面相”下。

    他干咳一声,壮着胆子把那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悄声讲述了一遍。

    肩膀好像泄了气一般塌下去,不过想到容成姣至少平安离开了客栈,同老婆错身而过的失落感才慢慢淡去。

    “虽我不在身边,但她周围还有容府的其他侍卫,应该也不会出太大岔子。”

    祁央这么安慰着自己,勉勉强强再度振奋,然后朝老板道谢,正准备离开却又被拦下。

    “姑娘且慢。”老板四下望了望然后悄声道,“我看你与那位姐的关系好像不一般,这才多嘴提一句。

    那位姐并没有在我们这店里头呆很久。当天晚上似乎遇到了什么急事,也没多做停留,给了的不少用来修缮的银票便即刻匆匆启程了。哦对了,我看他们好像往那边去了。”

    被指明方向的祁央一愣,正要话,忽然脖颈间一阵前所未有的滚烫炽热的痛感瞬间点燃了她的神经。

    糟了!

    祁央咬紧牙关,无视掉身后老板和其他客人惊呆的目光,调动起全身的力量,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刹那间消失无踪。

    *

    容成姣是被后脑勺传来的一阵剧痛感唤醒的。

    她费力地撬开眼皮,勉强支撑起身子,结果双腿一软差点又重新栽倒。

    容成姣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天旋地转间,几乎要炸裂的肺部和胸口被牵扯出的刺痛,终于让神智稍微有所清醒。目力所及处的景物还有些重影,手肘处、脸上、膝盖腿边等等地方无一不是传来阵阵酸麻和疼痛。与此同时,晕倒前破碎的记忆终于逐渐拼凑起来。

    “青.天.白.日还有强盗,真是猖獗。”

    容成姣勉强记得自己和雪荷他们被迫分开,自己匆忙逃跑间不慎从山坡上滚落。她看了眼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随手摸了一把后脑勺。

    重新将掌心翻回到面前,在发现没有任何殷红的血迹后,容成姣勉强稳定了一下情绪。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赶紧仔细查看身边物品。

    “呼——”

    在发现瓦罐依旧生命力顽强地屹立着的时候,容成姣把耳朵贴上去听了一会儿,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心道“不枉自己滚落前还将它牢牢护在怀里”,容成姣竖起耳朵准备辨认一下周边的动静。

    这次比不得福来客栈,容成姣对这场袭击完全没有任何预料。

    因而也正是如此,事件前后发生的突然性和巧合性让她隐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却没有任何头绪。

    容成姣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周遭诡异的安静令她略微有些心慌,她没有贸然喊出声,准备寻个方向心探查。

    由于过于专心,容成姣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东西就这么无知无觉地悄悄从她怀中好似长了两条腿儿一般溜了出来。

    当然,也许是它本来就是算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动静也未可知。

    直至轻飘飘落在地上,容成姣也没有发现自己原本贴身收好的纸张就这么莫名其妙少了一页。至于那片薄薄的信,像是随着不知从何处刮来的一阵微风,偷偷地了几个滚,啪叽一声贴进了灌木丛生的杂草堆里。

    而后下一秒钟,干燥的空气中就这么反常理地、毫无征兆地迸出来点点火星。如果此刻有旁人仔细看过去便不难发现,并不是任何外力在作祟,没有任何油渍也不挨着火石的白纸就这么诡异地自燃了起来。

    对此毫无知觉的容成姣勉强积蓄了一些力气朝前挪动了几步时,耳朵微微一动。

    “哪里来的噼啪声……”

    四下张望了一番,电光火石间,她鼻翼翕动,瞳孔猛然缩起。

    容成姣豁然扭头!

    此刻,被发觉的火焰好像再也懒得做无谓的掩盖。犹如嚣张挑衅的困兽一般,原本零星的火光骤然汹涌腾烧,冲天而起的火势借助枯枝草木的力量,顷刻间就蔓延成了一片汹涌火海。

    容成姣心头重重一跳,虽然完全不明白这莫名其妙就燃烧起来的山火从何而起,但身体本能地连忙抱紧瓦罐想要冲出。

    “呼!”

    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火海好像拥有自己的神智一般,一下子准确拦住了容成姣的去路。冲天而起的灼热火光很快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纤弱的少女围在中间,怪笑着逐渐收缩范围。

    “咳咳咳!”

    灼热的温度和令人难耐的热浪扑面袭来,再加上暑天来临后原本就干燥的空气,容成姣的裙摆好像隐约有被火星波及燃烧的趋势。

    本就有伤在身的容成姣被浓烟熏得直咳嗽,但还是冷静果断地快速扑灭掉火苗,避免情况再度恶化。

    容成姣眯缝起双眼,绝望地发现所有能逃出的路口已经被彻底封死。她努力扯开喉咙呼唤了几声,可除去火焰的燃烧声,再无其他任何回应。

    “唔!”

    诡异的风向一转再转,容成姣踉跄着躲避,终于退无可退。

    身躯无力地半跪在地上,容成姣呛咳着,被刺得火辣辣的双眼逐渐涣散起来。

    “爹爹……娘亲……”

    视线开始模糊,思绪也慢慢变得混乱,父母的幻象好像渐行渐远……

    昏沉间,她的脑海中蓦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

    只要我喊出了你的名字——

    你就会立刻出现在我的身边——

    冲动的情感与求生的欲.望在此刻变得比任何时刻都要强烈。

    容成姣仿佛笃定了什么一般,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声:

    “云溪姐姐!”

    下一秒,经久不息的风声与灼烧的火焰宛如齐齐被定住了刹那。

    在这时间恍若静止的片刻,那道激动的、清晰的、响亮的回应跨越重重危难,无比准确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属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