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感觉到水流,傅廿更加贪婪的衔住壶口,死活不撒口,想喝的更快一些,好解嗓中的干渴。
只是不管他怎么急躁,水流入口的速度一点变化都没,就是不给他一次性喝个爽快。心口前的那只手也是,一直替他顺着,生怕他呛着似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傅廿才感觉到喉咙里的灼烧感消退,这才肯对细口壶松口,重新躺了下去。
干渴虽是解了,可高烧来带的不适一点也没有减少。
傅廿感觉到每次他把身上的薄被踢开后,过不久,被子闷热的触感又会重新上身。
到底是在病中,折腾了几次,原本就在昏睡之中,根本没体力再去踢被子。只是隐隐知道身边应该是有人在的,具体是谁不知道。
正被被子捂的浑身燥热难受的时候,突然,额前瞬间多了一点冰凉。倒也不是特别冰,但的确能缓解一点高烧带来的不适。
感受到凉意,傅廿这才松懈下来试图挣扎出被子的四肢,安安静静的重新陷入沉睡。
后半夜大约是多了些凉意,傅廿睡得十分安稳。
再次睁眼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棂洒满了大半个房间,他眯眼看了看太阳的位置。
都快到午时了……
傅廿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来昨天半梦半醒的时候,似乎有人替他喂了水,还替他再三盖好被子,最后还给替他放了什么凉飕飕的东西在头侧。
是烧迷糊了还是真的?
正回想的时候,傅廿一扭头,突然感觉到额前掉下来了什么。
只见额前压着的东西朝一边滚落,丝巾里包着的是一块白瓷。
傅廿想起来了,这种白瓷块儿常年放在冰窖里,经常用于物理降温。这么看来,昨天夜里是真的有人照顾他。
瓷砖滚落的动静引来了药童,“您醒了?醒了我就叫师父过来给你换药了。”
“好。”傅廿话还是没什么力气,完,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昨夜…谢谢你帮我递水敷冰瓷,谢谢。”完,傅廿看着面前半大的药童满脸的疑惑,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过沙哑,讲话都不清楚,便没再话。
“您……是不是烧糊涂了?昨夜是我守着您的,可是,没有替您递过水什么的。”沉默良久,药童才将信将疑的道。
傅廿第一反应是不是傅桢来过。
他还欠着傅桢钱,并且上次寝殿的事情也把傅桢连累的不轻,傅桢肯定不会让他这么痛快病死。而且能在宫里来无影去无踪的,傅廿只能想到这个人,“那昨夜,有别的人来过吗?”
“没有。”药童回答的十分肯定。
“这样啊……”傅廿转回头。
也是,师兄提起他上一世的名字都是一脸的嫌恶,最多来看看他死没死,怎么会这么好心给他喂水。
傅廿又看了看身侧的白瓷块儿和毛巾,上面没有留下什么能证明来者身份的痕迹。
可能真的是烧出幻觉了,傅廿叹了口气。
徐太医过来换药的时候,傅廿能听得见对方频频叹气。
傅廿不话,他知道,无论他什么,肯定太医都要数落他。
拆开纱布的时候,傅廿也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右臂上的血窟窿附近的皮肉有些糜烂的迹象,不是什么好兆头。哪怕太医的动作已经尽可能轻,钻心剜骨的疼痛也不断的扩散到全身。
即便傅廿是个不怕疼的,也最多能做到不动不叫,但生理性的泪水却是控制不住的溢出眼眶,呼吸也重的很。
“上次您的腿手断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严重……”徐太医一边看着伤口,一边喃喃自言自语。
傅廿没接话。
因为上次是他自己随便捅了两下,也没伤到骨头,加上天气凉爽,伤势最重的时候也没到处乱蹦,情况自然是比现在好。
“纱布没有绑死,就保持这个姿势躺着别动。天热,捂着更难好,待会儿先喝两口米汤再喝汤药。”徐太医完,又吩咐了药童几句,匆匆离开了屋子。
傅廿躺着没动,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昨天没发烧的时候他还计划着怎么逃出去,现在好了,别怎么逃出去,连动弹的力气都没。
躺着的时候,意识还算清醒,至少知道外面有往来的宫女公公来看大夫,或是有些侍卫来找太医院的女官搭话。
只是清醒没多久,傅廿又感觉到体温一点点回升,他赶忙伸了伸手,把那块凉瓷贴在脸侧,以此缓解。
米汤和汤药都是用碗盛着的。看了很久,傅廿愈发觉得昨夜有人拿细口壶喂水是幻觉。
下午的时候,傅廿成功多讨了两块冰瓷,虽身上的热度没退,但总比昨天好过的多。
抱着冰瓷降温的时候,傅廿突然听见门口传来骚动。
“师父了不让来扰——”
“半刻,半刻,求求您了太医,马上出来别惊动你师父。”
傅廿听到似乎是忍冬的声音,赶忙清了清嗓子,尽可能大声的道,“让他进来一下吧。我让他来的。”
完,傅廿缓了半天气。
忍冬果然被放进来了,四目相对的时候,傅廿明显感觉到忍冬愣了一下,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还好昨天我身上有伤,不然今天你来找我可能就要去重刑司找去了。”傅廿先一步解释了一句。
缓了好久,忍冬才心翼翼的开口,“是身上原本的伤就好,他们都你在太医院不得起身……我还以为,以为是你抗旨不遵被成这幅样子的。”
傅廿:……
也是,毕竟昨天他是在大庭广众下被拖走的,能生出这种谣言也不奇怪。
“对了,昨天有个人找你,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忍冬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从袖子里翻了翻,找出一块金属制的腰牌,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有“符号”,乍一看的确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傅廿接过金属。
一眼就看出来了上面刻着的符号是师兄的字迹。仔细观察,只能看的出上面有写京城西市,再详细的地址就很难从字迹里辨认出。
原本就头晕眼花,看了一会儿,傅廿只好先放弃辨认上面的字,轻声开口道,“谢谢……”
“不用谢啊,话连大哥,你……好像很严重?刚受伤的时候记得你还能跑能跳的。”观察了半晌,忍冬才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从——”
听到“吃的”两个字,门口守着的药童赶忙赶来,“不能乱喂他吃的!已经半刻了,你该走了!”
“哪儿就半刻了?我也没有乱喂——”
“就是已经半刻了!你再在这儿待着我去叫师父了!”
傅廿原本反应就比平时慢了半拍,刚想自己不算严重,一回头,发现药童和忍冬已经争执起来了。
他开口让药童不必推搡忍冬出去。结果两个人的声音完全盖过了他这个虚弱病患,傅廿重复了三次,两个人谁也没理他,最终,忍冬还是被不甘的推出了房间。
傅廿叹了口气,看了看忍冬送来的那块金属腰牌。
看来昨天傅桢肯定去找他了,而且没找到,才会托人转交。傅廿又想起来,好像……他之前从北疆送上京的那位读书人,也和傅桢有些关系。
不过傅桢爱认义弟义子义女的毛病傅廿一直知道,而且数量之多足够分布在九州各地,所以傅廿也没想过那么多,不过是这次可能又要和那个读书人见到了,这才想起来这茬。
好了之后先潜入对方府上看看什么情况吧,傅廿如是想到。
把腰牌贴身收好之后,傅廿又抱紧了些身上的凉瓷。
直到晚上入睡的时候,高热依旧不退,不过白日睡得多,现在傅廿也不困,只是浑身无力除了躺着坐不了别的。
换药之后,傅廿感觉到安魂散比昨天的要浓许多,明显是加大剂量了,便问道,“怎么和昨夜吃的药物有所变化?这安魂散是手抖多加一副吗?”
“昨夜看你睡得不安稳,特意让师父多配了一点。”
傅廿没再多想,把汤药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药效上来,傅廿也没和睡意挣扎,就借着药劲儿好好的睡了一觉。
不过还没睡过前半夜,药效就彻底代谢干净,清醒过来的时候,傅廿没急着睁眼,依旧是一动不动。
躺了不一会儿,傅廿就听见门口似乎有动静。
紧接着,一阵淡淡的幽香传了进来。
不管傅廿怎么屏住呼吸,困意还是愈演愈烈。
原来昨天后半夜睡得安稳……是因为有人点了大的量的安神香吗?
这次傅廿多抵抗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在熏香的作用下,一点点意识混沌。
半梦半醒的时候,傅廿感觉到又有人来了。
又是一只细口壶凑到了口边,不过这一次,傅廿没有对细口壶表达出渴望,水壶便移走了。
紧接着,身上沾满汗水血污的衣裤似乎是被脱了下来,有一条柔软的毛巾,细细擦过身上的每一寸,又耐心的替他套上了新的衣物。
傅廿想睁开眼睛,却发现像是被困在梦魇中一样,不管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
只有感官是清醒的,清楚的感觉着外界的一切。
这种被困在梦里的感觉很难受,傅廿试图控制左手左腿做出动作。然而每一次试图一动左手,不仅左手不受控制,还会伴随着一阵钻心的麻木。
换掉汗涔涔的衣服,又被仔细的清理干净身体的确是件十分舒适的事情,尤其是在高烧不退的情况下。最终傅廿还是放弃挣扎出梦魇,安安心心的在熏香和舒适中睡了过去。
次日,傅廿醒得早。
梦里的事情他还记得,有人替他更衣擦身。
想到这儿,傅廿赶紧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的确是崭新的。
肯定有人来过,不是梦。傅廿笃定的想到。
紧接着,傅廿就发现了不对。
他昨夜睡觉的时候,明明记得把师兄给他的那块腰牌放在袖子里用胳膊压着的。
现在袖子里轻飘飘的,腰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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