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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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廿顺着楚朝颐的目光看去,先是一愣。随即,身体下意识的了个寒颤。

    这些熟悉的铁索,关于它们的记忆,早就深入骨髓。

    他有些紧张,吞咽了一下,“陛下这是何意?”

    “先给你机会自己交代。关于傅桢,你和这个人接触了多少?”楚朝颐的声音依旧很冷。

    傅廿:“……”

    他知道楚朝颐在试探,保持沉默只会火上浇油。现在能问出傅桢的名字,想必多少已经知道了些,他若是回答“未曾耳闻”,欲盖弥彰的意味反倒昭然若揭。

    “如若陛下指的是那位常穿月白色长袍的大人,属下略见过几面。”

    “略见过几面是几面?每次的具体时间,具体位置,谈了些什么。”

    傅廿沉默,只能把身躯伏的更低。

    仲夜原就安静,外面树叶婆娑作响的动静都能感觉得到。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最终,是楚朝颐先开的口。

    “与外臣私通,按照谋逆之罪可立即当斩。朕半夜亲自问你,就是没算按照斩首之罪处置,如实交代。”

    傅廿还是伏在地上,迅速的思考。

    楚朝颐攻破心理防线还是有一套的,上辈子他已经领教了无数次。

    “具体时间和位置,属下不太记得了。也没谈什么——”

    这次,傅廿还没完,就被暴躁的声音断。

    “中元节后他来找过你一次,谈论什么尚且不知。你三番四复溜出宫,真当宫里的守卫都是摆设?还有昨夜,你两次出宫朝着傅桢府邸的方向前进,一次进太医院偷药,这些朕没错吧?”楚朝颐压着怒意,负手而立在桌前,拳头攥紧,俊秀的眉目已经拧成了一团,“这叫略见过几次?”

    冷汗已经顺着背脊流到了身前。

    昨夜,偷药的时候,傅廿再三确认过身边没人。他对自己的侦察能力还是有自信,即便药方失窃了几味药,也不应当这么快就查到是他做的。

    而且出宫的时候,他也再三确认过,没有影卫发现他的踪迹。

    楚朝颐怎么查的这么快?

    傅廿飞速反思着自己是哪儿露了破绽。

    还没想出所以然,头顶锐利低哑的嗓音又一次发话。

    “与其回想哪儿被人发现了。不如想想,怎么次次的出宫都没被逮着,偷药也没人发现,做什么违禁的事儿都这么顺利。”楚朝颐的声音还是没什么波澜,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道,

    这么一,傅廿才醍醐灌顶。

    的确,好像自从入承元殿以来……一切都顺利的离谱。

    只是上一世他就无视宫规惯了,先皇在世的时候,他就能做到出入宫门不惊动任何侍卫。至于偷药……是有点过分轻松。

    回想着之前种种细节,很多过分幸运的地方,他都没留心察觉。

    “圣旨都敢不遵,没想到傅桢话倒是管用,能让你不惜死罪在宫中为了他偷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楚朝颐见他不话,也不抬头,突然蹲下/.身,凑到他面前继续逼问,“,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放弃在御前迁升的前途,倒戈一个无权无势的江湖术士?”

    暴怒的前兆。

    傅廿知道这个男人的脾气,哪怕在爆发的前一秒,都能笑嘻嘻的话。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突然,领口被猛地揪起。

    傅廿被迫抬头,直视着绷在暴怒边缘的面容。

    只是对视了一眼,傅廿赶忙垂眼避开目光。他看见攥在他领口的那只手,关节发白,明显是下了狠劲儿。

    “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低沉的怒吼又一次传来。

    “没什么好处……”傅廿被半悬空在空中,也不好受,只能哑声嘴硬道。

    “不肯?那朕告诉你,傅桢偏偏找上你做什么。傅桢有个师弟,天生残疾,也是缺了手腿。他曾经为了一己私欲,把自己的同门师弟捅个半死,心脏都快挖出来,当时人就不省人事。几年后他的师弟死于意外,傅桢才开始虚情假意的忏悔当初。而你,恰好也断了手腿,有那么几分像他的师弟,看着你傻,好玩,所以他才会接近你,”楚朝颐到这儿,量了一下他的轮廓和头颅,这个角度看不见面容,量半晌,楚朝颐又攥紧他的领口,“傅桢无非就是给你一些钱财,情感上让你尝到甜头,滥用在宫里的特权为你做一点事,再许诺你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试图骗你为他卖命。只要你真的倒戈于他,相信于他,轻则被他控制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用尽价值后被削成人彘抛弃,重则……心脏被挖出来,分给鹫鸟做食。”

    楚朝颐完,见他没反应,“朕告诉你这些,不过是希望你能弃暗投明。当初朕和傅桢的那位倒霉师弟也有所交情,遇见被骗得团团转不自知,可并未有心谋反的,都算可怜人。只要能改过自新,总比不问缘由斩了强。当然,如果朕到这个份上,连侍卫还不愿意承认,那接下来的事情……”

    傅廿没话。

    把人削成人彘,或是挖出心脏给鹫鸟……这些事情,师兄从未做出。

    收钱取命就是收钱取命,哪儿那么多乌七八糟的。

    即便当真是性情大变,做得出来,但绝对对他做不出,不然当初,就不会替他种下承命蛊。

    他这一世,只认替他种蛊的恩人,如若真的是师兄替他承命,什么下场,他都无所怨言。

    沉默了好一会儿,傅廿决定先一步服软,先退一步再。

    上一世他尝够嘴硬激怒楚朝颐的下场,铁索,关禁的滋味并不好受。

    “属下不敢…的确是属下一时鬼迷心窍,原来您什么都知道,”傅廿完,故作害怕的换了口气,“属下愿意改过自新……”

    “承认了?”楚朝颐面对他的坦然,语气里有几分狐疑。

    傅廿咬牙。

    难不成方才半天,都是在试探他?

    但是的有板有眼的……还真像从刚一开始,就是让他上套,最后在他即将倒戈的时候收网。

    沉默间,他看见楚朝颐找来空白的绢帛,丢在他面前。

    “既然承认,就把这么多日来的所有行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先把这么久和傅桢会面的细节全盘交代,写完了根据你的坦白程度再治你的罪。”语气乍一听还是没什么起伏,但傅廿能察觉到,方才绷在弓弦上的怒火已经松懈了许多。

    傅廿低头,看着空白的绢帛。

    上一世他写字多为用义肢,如今这幅残次品不足以做到拿笔这种精细的动作……傅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左手拿起笔。

    “没习惯左手拿笔就用手蘸墨。今日也别当差了,写不完明日也不用当差。就在御书房写,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准许出去。”完,楚朝颐有瞥了一眼战战兢兢坐在桌前的人,目光中除了疑虑,还有一点别的读不透的情绪。“李公公,今日派人严守御书房……”

    傅廿瞥见楚朝颐后半句又凑到高公公耳边悄悄了什么,交代了半晌,才拂袖离去。

    确认楚朝颐出去后,傅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被撕碎的布条。

    带进来的火石刀刃和其他东西已经被楚朝颐拿走了,现在他身上除了一身破烂的衣服,什么都没。

    面对面前空空如也的绢帛,傅廿陷入了沉默。

    他还记挂着傅桢的状况。那日离开的时候,见傅桢是有明显的好转,只是不知道后续如何。

    而且,那日傅桢怎么也不肯告诉他,到底多年前是为什么中毒,只有含糊的信息,让傅廿隐约觉得是替他种下的蛊毒。

    越想这件事,傅廿心里越痒痒。

    他原本也就没算好好反省,只是想服软摆脱那位暴君的怒意。

    既然楚朝颐大概知道他和傅桢的几次会面……傅廿就决定从那几个时间点开始糊弄,不对,是开始写。

    期间,傅廿试探过好几次,想要站起来接近楚朝颐的书桌,去翻腾一些有用的资料。

    只是一站起来,就会有公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幽幽的开口“劝他”坐下。

    资料就在眼前,但傅廿完全没碰到的机会。

    好不容易熬到午时,也没楚朝颐回书房,傅廿想趁着午时守卫松懈,借着解的名义,想办法偷偷给傅桢放个信。

    至少要知道傅桢现在是否健康。

    如若再次发病……

    听见换班的宫女公公交换腰牌的声音,傅廿放下了沾着墨汁的手指。

    确认身侧没人的时候,傅廿一跃上了房梁。

    他记得书房有一块砖是可以从里向外推开,但也只能从里向外推。一个是用于影卫行动,再一个,也是为了不时之需,让天子得以逃出生天。

    刚跃上房梁,还没站稳,傅廿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连侍卫,陛下有命,您不可以出去。”

    傅廿转头,发现是一个身着影卫常服的少年,带着面遮,从眉眼能看的出年纪不大,想必是在他离宫之后才加入影卫队的。

    “请回吧。”少年的声音很有礼貌,定定的看着傅廿。

    傅廿:……

    这么一比,他之前经历的事情,的确过分顺利了一些。

    但眼下,他急切需要联系傅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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