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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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属下遵命。从昨日出京到现在您一直都没休息,该睡一会儿了,太医已经给您配好安神汤。”

    “……”

    “……”

    “慢点慢点,不背您。扶着属下的手就好。”

    “……”

    “先休息一会儿,再讨论和北国交锋的对策,您现在需要睡觉。”

    傅廿在屋子里,听着头顶上的声音相互搀扶着离开,傅廿松开挟持住的影卫,没等被挟持的影卫站起来,自己先爬起来,快步冲着门外大步流星。

    趁着夜色,加上刚到行宫,大多人还在休息整顿,傅廿溜出行宫,找到山间一处树林停了下来,点上篝火取暖。

    方才听完楚幺和楚朝颐的谈话,他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先解决自己的事情。

    楚朝颐最惜命了。而且身边那么多人护着,少一个也没差。

    ——一直以来,傅廿都对楚幺的功夫深表怀疑,性情聒噪,和他天生不和,一直以来他就没觉得这个人顺眼过。可傅廿承认,对楚朝颐的忠诚方面,楚幺一直都是合格的。这一世回来,虽然还是看楚幺处处不顺眼,但傅廿也意识的到,楚幺深受楚朝颐信任不是没有原因的,即便性子聒噪张扬了些,也一直在慢慢努力成为称职的影卫,总有一日,大影卫的官印会真正属于楚幺。

    篝火燃的很旺,但傅廿始终不觉得暖和,前半夜还稍微睡了一会儿,到了后半夜,咳嗽的冲动愈演愈烈。

    “咳咳咳——”最终,傅廿坐起来,灌了一口水囊里的水。

    嗓子里粘腻灼热的触感并没有因为喝水而消退,他又咽了好几口水,才缓解一点点如鲠在喉的感觉。

    傅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怎么这个时候发烧……”他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句,有些暴躁的用尘土灭了篝火。

    顶着头晕和背后的冷汗,一路下山来到城镇,傅廿先去医馆给自己买了些退烧的药。

    喝过药吃了些东西补充体力之后,傅廿才开地图,算着回师门的最近路线和时间。

    再次上马的时候,傅廿开始思考师门如今的样子。

    不知道师兄继承遥月门之后,遥月门是更加兴旺还是衰落,是否还在捡那些无家可归身体残缺的孩子回去,教他们如何成为别人的狗,别人的刀,以此谋生?

    到了山门,傅廿找了出草地,把马放在草地,准备徒步入山。

    遥月门的具体位置只有本门弟子才知道。

    傅廿照着记忆中的线索,朝着山中前进。

    从离开述州行宫起已经过了近两日,必须在今天夜色降临之前抵达。

    山涧天色阴沉,靠着阳光,判断时辰有些困难。加上身上发着烧,体力也不是那么好,一路上走走停停。按照印象中走到遥月门所在的山谷附近,算着剩下的路一个时辰能赶完,傅廿停下来,倚着树大口大口喘着气。

    山下已入秋,山上更是寒冷,但此刻,傅廿只觉得浑身热得难受,汗水顺着脸颊湿肩头的轻甲。

    他咬牙,用义肢稍微拽开了领口,双目微合,毫不掩饰的张着口,剧烈喘息着。

    “救命……”

    正闭目养神,山涧深处突然传来沙哑的人声。

    “救救我……”

    “救命……”

    人声很微弱,傅廿听了好几秒,才确定真的是有人。

    他赶忙收好水囊药囊,随意掩饰了几下脚印,拖着发软的身躯跃上最近的树枝,悄无声息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不是出于正义,只是此地已经进入遥月门的地界,常人按理来是进不来的。

    当然,也不排除山中采药,跌落山谷命大没死才躺在这儿喊救命。

    “……”

    还没走到,傅廿先嗅到血腥的气息。

    他加快脚步,最终停在呼吸附近的树丛上,借着树影的遮掩向下窥探。

    ——树根边倒有一个书生气的少年倒在血泊里,脸颊瘦削,大口呼吸的时候,两颗虎牙十分显眼。

    腹部有剑伤,脖颈上有很多道刀痕。衣服有野兽撕咬过的痕迹,显然,活着爬到这儿已是命大。

    傅廿眯起眼睛,心这个人有点眼熟。

    “救……”少年还躺在泥泞里,幅度蠕动着。

    看了半晌,傅廿终于想起来了。

    这不是,他刚刚重生的时候,从北疆和他一道上京的书生吗?

    反应过来是故人,傅廿赶忙跃下树枝,迅速跑到对方面前,声确认道,“裴公子?”

    躺在地上的少年闻此,艰难的扭头,眼神中有些迷茫。

    “是我……”傅廿想了一下,他当时留给对方的假名,“苍耳。我同你一道上过京——”

    裴昼愣了半晌,才认出眼前的人,没等他完,急切的断,“快跑……”

    傅廿没接话,也不管地上泥泞,直接把裴昼扛了起来,朝着附近的山壁跑去,寻找干燥的岩洞。

    一路上,傅廿一直听着对方念叨着“救命”“快跑”时不时还会特别惊恐的抽搐,很明显精神状态不稳定。

    好不容易找到岩洞,他把裴昼放在地上,找了些干燥的木柴点上篝火,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

    山中潮湿,即便有篝火,岩洞里的光线还是昏暗。别烤干衣服,连火光噼里啪啦的声音都要被鬼哭般的疾风掩盖过去。

    他自己的烧原本就没退,现在又多了一个伤员。

    如若是陌生人,傅廿肯定见死不救。但裴昼对他……有恩。

    他刚重生的时候,没用看怪人的眼光量他,给过他勉强可以用的义肢,把身无分文的他带上京城。于情于理,傅廿做不到见死不救。

    歇了好久,傅廿才有力气爬起来,把水囊和干粮递了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傅廿见裴昼没接东西,目光空洞。

    傅廿急了,赶忙爬起来,探了探裴昼的鼻息。

    还活着。

    体温和他差不多,应该也在发烧。

    他给裴昼灌了水,想了想,还是取出药囊,分出来一口不久前在镇子上配的药,强行给裴昼塞了下去。出述州行宫的时候,楚朝颐给过他一盒伤药,药效比他随身携带的寻常伤药要好。想了想,傅廿还是拿出那个画着龙纹的瓷盒,把里面上好的膏药抹在裴昼身上最深的刀伤。

    做完这些事情,傅廿早没了力气,就地趴在地上,喘息的力气都没有。

    他记得,当初上京,裴昼过,他是傅桢认得义弟之一,有傅桢资助读书。

    想到这儿,傅廿又攒了攒力气,缓了一刻钟,才爬起来查看裴昼身上的伤痕,试图从伤口判断到底是出自谁手。

    拨开碎布,傅廿量了一下触目惊心的伤口,眉目紧蹙。

    看刀伤,完全不像是师兄惯用的剑法。

    有些像遥月门的传统手法,但又辨认不出来是谁的,傅廿想了想,他认识的所有同门,包括他自己,都做不到出刀如此精准利落。

    “苍,苍耳……”感觉到疼痛,又或者是药物起了作用,裴昼耷拉着的脑袋立起来了一些,“快,快跑。”

    傅廿没回答。见把人弄醒了,也没再继续翻着伤口查看,取出干净的纱布,替他包扎着,“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傅廿看见裴昼的神色闪过一丝惊恐,紧接着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又往岩石上缩了一点。

    “快,快跑。”

    傅廿一边拿着干粮凑近,一边起精神,尽可能柔和的追问,“别怕,已经安全了。你之前,上京是念书的…是有什么人把你带到这儿的吗?”

    “有。”裴昼呆滞的回答道。

    “是谁?带你来这儿做什么?”傅廿见裴昼还能话,又加快手里缠纱布的动作,“你对我有恩,我定会救你。但是现在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才好出逃升天。”

    “醒来,醒来就在这儿。他杀了很多很多很多人,那些人死后……”到这儿,裴昼像是回想起来了什么,整个人不禁哆嗦了一下,“死后都,那些人都,都……”再往后,裴昼不下去了,“就是,像是,在炼巫术……那么多人,都被他,被他像牲畜一样……”

    “是谁?”傅廿见他语无伦次,没再追问具体细节。

    裴昼的目光聚焦了一下,似乎在回想。

    紧接着,面部的表情因为恐惧愈发扭曲狰狞,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圆,张着嘴,就是一句话都不上来。

    “我不知道。”慌了半晌,裴昼才哑着声音道,眼角不断有泪水溢出。

    “他可有什么容貌特征?”傅廿也急,他知道对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但是他急需得到答案。

    裴昼缩成一团,抱着脑袋,死死地抵在岩石上,“他,他一直喊着一个名字。好像是叫‘傅廿’。对,对,他一直叫着‘傅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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