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冬日的白昼降临的格外迟,直到拂晓将至,傅廿一刻也不敢休息,偷偷摸摸的爬到了太医院。
守夜的药童见是老熟人,赶忙止住瞌睡,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又怎么了?”药童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嘴似乎合不拢,面色因疼痛而狰狞,不解的问道。
“下巴,脱臼……”傅廿话的声音和哼哼差不多,含糊不清的。
“啥?”药童没听清,诧异的看着傅廿痴呆一般的张着嘴,口水时不时不受控制的流出。
“脱臼了!”声吼完,傅廿赶忙艰难的指了指自己合不上的嘴,示意自己不清话。
——早些时候,傅廿就听见“咔嚓”一声,当时他就发觉大事不妙。
好在熄了灯,楚朝颐本就无意强迫他做什么,他装困作势要睡,也没引起对方的异样。
等楚朝颐呼吸平稳之后,傅廿才迫不及待的爬起来,穿好衣服后,又拿桂花露漱了好几遍口,确认口中不会有被人察觉出来的异味,才摸黑奔来了太医院。
“下巴脱臼?这……”徐灵善点了灯,仔细的看了看傅廿的模样,又上手摸了摸下颌的骨骼,“哇,真的诶!前几天师父讲正骨术的时候刚讲到这儿,正愁没有实例教学呢,你来的正好!”
傅廿听他的语气中透漏着一股子激动,痛不欲生的继续哼哼了两句。
“你怎么做到的?”见傅廿不出有意义的话,徐灵善继续追问道,“是二半夜偷吃东西太急了才导致脱臼的吗?”
“嗯。偷啃苹果。”傅廿继续含糊的道,“帮忙掰正回来,茶水不会少你。”
徐灵善这才伸手仔细的探索着傅廿的面部骨骼,“先好,我手艺不精,如果正骨正不好,只能多等一会儿等师父来了帮你了。”
傅廿示意自己听进去了,点了点头。
虽然点头,傅廿可一点都不想等太医来。太医见多识广,不定一眼就看穿此伤是因何而起,徒增尴尬。加上病症难免要所有记录,楚朝颐知道了……他不敢想,太丢脸了。
他第一次因为这种伤求助于医,以往伤的比这更重,傅廿都能自己处理,上药煎药,独自慢慢熬过来。
“奇怪,偷吃苹果怎么满口都是桂花的甜腻气味……”
傅廿听见药童声嘟囔了一句。
剧痛之中,只听见“咯噔”一声闷响。
疼痛缓解了一点之后,傅廿才摸了摸自己的脸,试着幅度的张口话。
能动了!
“多谢。”傅廿着,拿了纱布自顾自的擦着口水,从钱囊中拿了一块儿绸缎包好的银元,递给了药童。
给过银子,傅廿又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
昨日,确切的不是昨日,是前几日开始,腹的位置就时不时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在跳动。
像是脆弱又有力的新生命一样,声的敲击着,示意自己渺的存在。
“又怎么了?”
“……没事。记性不好,老忘事,忘了要什么了。”傅廿挠了挠头,道了谢,离开了太医院。
虽然傅廿万般不愿意承认,但现在所有迹象…几乎昭示着他腹内有一条生命在生根发芽。
回到寝殿,离往日楚朝颐起的时辰还有一段时间,傅廿轻手轻脚的拿着熏香和热炉热着朝服,已确保楚朝颐醒来时有暖衣可穿。
他做事轻,不会发出动静,可以让原本就休息不足的楚朝颐稍微多休息一刻有余。
最后,把炖好的补品摆在桌子上散热,傅廿才去叫醒楚朝颐。
“李公公,今日怎么这么晚才……”楚朝颐迷瞪过来,才意识到,肩上搭过来的手是冰冷的义肢,“阿廿……”
“是属下,”傅廿着,拿起身边衣架上的衣物,开始替楚朝颐穿衣,“您昨夜并无交代要早起去书房练字看书,所以属下点好间的事物后才叫的您。”
楚朝颐接过衣服,示意他自己来,“以后不用为了这么点儿事早起。”
傅廿顿了一下,赶忙道,“属下做事比公公们安静些,可以做到完全不扰醒您,您以前明明很喜欢让属下来理间的生活琐碎的。”
楚朝颐穿衣的动作停了一下。
不得不,傅廿真的很会照顾人,外能做利刃,内能做贤妻。尤其以前,楚朝颐知道傅廿会一直喜欢着他,忠于他的,所以有恃无恐的享受着傅廿的照顾,使用着傅廿。
即便有所心疼,也毫无悔改之意。
现如今,纠缠误会了这么多年,年少的张狂心性收敛,楚朝颐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之前的确对傅廿亏欠有多。
“属下这点事还是可以做好的,”傅廿见楚朝颐没回答,只是心绪沉闷的扣好靴子,又赶忙把散过烫的补品端了过来,滴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即便您一时不信任属下能和以前一样,做您手中最快的刀,但……”
“阿廿。我的意思是,差事没有你好好休息重要……不是不信任你,只是,纵观朝史,哪位皇后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被锦衣玉食的好好供养着?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来受累。”楚朝颐到这个不禁烦躁。
之前两个人虽有误会,但傅廿时不时在他面前搞些动作,做些违背宫规的“事”,不想和他话就要死不肯和他话,楚朝颐还稍微有点欣慰,欣慰这个闷葫芦终于会做出,非命令之外的事情,会面对自己内心的想法行事。
现在,一看到傅廿和以前一样,保持着这幅忠诚但卑微,无限付出的姿态就烦躁。
一想到傅廿现在的性格,是他年少时一手造就的,楚朝颐就更是一边自我悔恨一边烦躁。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傅廿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楚朝颐唱的是哪出。
以往要卸他的职,从不会这么拐弯抹角的。
“谢陛下体谅,可陛下怕是忘了,属下是能替您手染冤血,刀斩辜魂的影卫。”完,傅廿把碗递给他,刚想伸手替楚朝颐拿貂裘,突然感觉到身后被拽了一下。
傅廿毫无防备,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满脸疑惑,“陛下?”
问完,大抵是沾到床褥的缘故,傅廿没忍住,赶紧转过身,了个哈欠。
“都困成这样还不睡?烧伤还没好全。”着,楚朝颐没顾傅廿反抗,强行脱掉他的鞋子,抱起来在床褥上放好。
“属下不困……”傅廿还没完,哈欠先一步脱口而出。
楚朝颐:“……”
傅廿也意识到他的话语好像没什么服力。
“知道了。”最终,傅廿看了看楚朝颐命令般的目光,还是先一步乖乖拽上被子。
逃掉训的负罪感很快被睡意吞没。
床褥上有楚朝颐残留的体温和气息。
即将入睡前夕,傅廿无意识的照着褥子上用脑袋使劲儿蹭了蹭,挪到楚朝颐睡过的位置,才肯安然入睡。
冬日天阴,即便是白日,天色也是灰蒙蒙的。
傅廿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天,勉强判断出来还不到午时。
他拆开桌上的命信信筒,张开里面的字条。
【今日无要务。往后三日内都要审问傅十九和傅别,暂时别去探望,以后会让你亲自处理他们。】傅廿收好命信。
楚朝颐命他不去探望,他便不去。
穿好衣服,傅廿又一次走到铜镜面前。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如今,连把衣服穿紧都挡不住微微圆润的腹。
如若是真的有孕在身……再往后不出一月,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午时刚过,傅廿就来到了京城最大的医馆。
也就是上次,他是庸医的那位大夫的医馆。
上次傅廿对有孕在身的措辞不屑一顾,完全当是那郎中胡诌的。
“您是那位……”
见了大夫,傅廿还没开口,对方先一步激动的站了起来。
医馆里的其他人不禁纷纷朝他看来。
大夫意识到自己太激动,连忙道,“里面请里面请。”
到了里间,傅廿才迟疑开口,“抱歉,上次是在下态度不好,误会了您。现在发现,您当真医术卓群,的像是真的。孕症接二连三的来袭,尤其现在,他似乎开始动了,在下……”
“没事没事,正常男子听闻那样的话,总归是震惊的,”大夫着,放下笔,翻找着以前的记录,“您走的时候老夫就心想,您肯定会再来的。”
傅廿老老实实伸出手,让对方诊脉。
“胎象不太稳,您最近是受过什么伤吗?”
“背后大面积烧伤。”傅廿如实回答。
只见大夫不禁蹙眉。
“既然不稳,能,能直接把他送走吗?”傅廿急忙追问道。
大夫摸脉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抬头量了一圈面前的男人。
身上穿的衣物样式算不上华丽,料子却都是上好的,话举止也得体,腰间有挂弯刀,刀鞘上有宝石嵌入,并非是穷苦之人。
“伙子,是这样,老夫明白你身为男子,有孕在身必定惶恐。但目前来看,孩子尚且健康。横竖这这天伦之乐,以后都是要和妻妾共享,孩子只要是你们的结晶,何必在意这点问题呢?而且四月有余,送走对你的伤害也大,加上老夫并没有为男子流胎的经验,恐怕危险重重。”
“在下并无妻妾,”傅廿停顿片刻,又继续道,“在下为武辈,侍奉主上。主上厌恶‘男孕’此等有违常理之事,所以在下才……想将他送走。”傅廿道后面,声音渐渐了下去,“虽觉得有孕之事蹊跷,但也并非不能接受,多谢大夫好意。”
“老夫无能,不敢接手此事。”郎中听了直摇头,不断的叹息着,“看你像是读过书认识字的,这人哪怕是忠于九重门里那天子,孕育孩子也是天经地义,天子都得准许,此等残暴的主上……”郎中没再下去。
傅廿心,那你可真的对了。
“在下的主上善解人意,并非残暴之辈!既然无法送走……那您是否有方法,让他不是那么明显?”
“哪儿会有这种办法?现在已有四月,最多五月有余之时就藏不住了。你既是武辈,想必用布缠腹,衣着松散等方式都行不通。老夫还是劝你,早些给孩子做算。可千万被做傻事,即便您强行让他离开,往后你的身体怕也是再不能习武。”
“多谢大夫。”
既然把他送走这条路行不通……
最终,付了诊金之后,傅廿还是抓了药。稳胎的。
出了医馆,坐在附近的食肆,傅廿点了些糖水汤羹。
刚坐下没多久,感觉到腹部又是一阵轻动。
“好啦,别闹了,不会送走你的……”傅廿低头,声自言自语道,“刚才是一时冲动之语,抱歉让你听到了。”
在楚朝颐身边多年,财力抚养一个孩子肯定是不在话下。
只是傅廿在想,该如何藏住这件事。
昨日同眠,楚朝颐已经察觉到他体态有所变化。
那……强行暂时离开楚朝颐一段时间?傅廿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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