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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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轮上的假正经,西装革履,人模人样。

    眼前这个假正经,休闲随意,烟火味十足。

    看到他的脸,有些脸红心跳的记忆齐齐涌入脑海,但他表现得太过自然,梁皙轻咳两声,抛开那些记忆,也恢复自然神态。

    “你一个人来看首映?”她奇怪问。

    沈冽居高临下看着她,淡声道:“你不是也一个人?”

    比起蹲点失败,一个人来确实出口好听点。

    梁皙大大方方点头,两人也没什么好的,她没兴趣在这跟他尬聊,于是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冽摆出左手,做请便之意。

    梁皙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她坐电梯下停车场,门渐渐合拢,还差一掌距离时停了一秒,又向两边开。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外面进来,看了眼两排按键,只有-2亮着,他没动作,站到电梯左边。

    电梯门又缓缓合上,下降。

    梁皙站在正中间,看着电梯壁发呆。密闭空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太强,她不自觉地目光一点点、一点点往旁边挪,沈冽站得目不斜视。

    站姿很帅是没错。

    但这位假正经是怎么能做到完全表现得像陌生人一样!?别眼神,连个眼风都没有!?

    梁皙很介意自己表现得比他更在乎那晚的一夜情。

    是她长得不够漂亮?身材不够好??

    ——怎么可能。

    梁皙心里马上否决。

    她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四来,电梯叮一声开门,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

    沈冽没动,让梁皙先行。

    地下停车场空旷寂静,只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在回荡。

    一阵阴凉从脚底往上窜,梁皙心头一梗,顿时满脑子都是红衣女鬼正在顺着她的腿往上爬的画面,一发不可收拾。

    离车位还有五十米,她也不走了,直接跑过去,全程没敢回头看一眼。

    她一边从包里摸车钥匙,一边声对着空气威胁:“别吓我,不然地下见了面我俩都尴尬”。

    几秒后,摸到了个寂寞。进电影院之前她特地确认过车钥匙在包里,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她在电影院摔包那一下,车钥匙也被摔了出去。

    梁皙气得想砸包,六十多万的喜马拉雅,连个车钥匙都装不住!!

    她还没来得及发火,耳旁响起车解锁的声音,她转头,是旁边那辆奔驰越野G63,在她的兰博基尼tenario面前多少有些不够看。

    沈冽径直走到越野车边,这回看了她一眼。

    梁皙第一个想法是,完了,自己刚刚的丑态肯定被他看见了。

    随即又想到,这人怎么走路没声儿啊?走在她后面她半点感觉都没有??

    诸多想法飘过,她挺胸抬头,仿佛要通过此刻优雅大方的站姿与一分钟前的自己划清界限。

    她微抬下巴,看向沈冽的眼神更为直接——

    刚刚那不是我,请马上忘掉,现在这个才是。

    也不知道沈冽懂没懂她意思,轻笑了声,开车门躬身坐进驾驶座。

    副驾驶车窗落下,他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姐,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他语气很礼貌,是去别人家做客,主人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便饭”的那种礼貌。

    标准答案当然是“不用”。

    但只要我当做不知道,他就拿我没办法。

    “行啊,”梁皙大大方方走过去,拉开副驾驶。

    关上车门,她借着系安全带,转头偷偷摸摸松了口气。

    要是假正经开车走了,她一个人站在阴嗖嗖的地下车库,八成还没走上楼车,就会被自己吓死。

    明早头条:震惊!UC编辑看了也精彩!Fiy总裁晕倒停车场,原因竟然是这样!

    然后配上一段她在停车场疑似被鬼上身的视频。

    人死没死成不知道,反正是不想活了。

    想到这,她看了眼旁边人,好像是顺眼了点儿,就一点。

    梁皙正准备给司机电话,让他来处理车的问题,身旁沈冽问:“还是之前的酒店?”

    梁皙“嗯”了声。

    电影院跟梁皙的酒店在城市两边,开过去得一个多时。

    车厢里只有风声,梁皙被刺激一晚的神经渐渐松下,她窝在车椅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嗯?她这么快就到酒店了?

    假正经把她送到楼下就走了?她拍拍头,记忆模糊。

    梁皙起身,一边伸懒腰一边走向化妆台。

    她对着镜子卸眼妆,心中默数半分钟,然后按着卸妆棉往两边撇,睁开眼,镜子里,一个红衣女鬼赫然在对着她桀桀怪笑,只有眼白,满脸血污。

    啊啊啊!!

    梁皙吓得摔下椅子,手撑着地直往后退。

    红衣女鬼从镜子里爬出来。她没有下半身,只能在地上爬,印出一个又一个血手印,紧紧追在梁皙身后,要她把腿还给她。

    她躲进浴室,红衣女鬼就从浴室的镜子里爬出来,梁皙再一次被正面暴击吓到窒息。

    躲到侧卧,红衣女鬼又从落地窗里爬出来。

    不管她躲到哪,只要有玻璃、镜子,总能被红衣女鬼找到。

    不管她怎么跑,红衣女鬼始终与她一步之遥。

    梁皙一边逃命,一边欲哭无泪,这红衣女鬼两只手比她两条腿还矫健。

    姐妹!你就靠自己两只手去参加残奥会都能吊全场了,当鬼不是非要腿的啊!!

    显然,女鬼有自己的想法。

    被吓醒前一秒,红衣女鬼终于抓住梁皙,沿着她的腿往上爬,满意一笑,血盆大开口。

    “啊!!”

    梁皙猛然睁开眼,半身冷汗,心有余悸。

    “做噩梦了?”沈冽将车稳稳停下,“酒店到了,下车吧。”

    梁皙咽了口口水,她房间订的是两百平大平层,卧室两面玻璃墙全采光,还有很多玻璃移门。

    这哪是下车?是下地狱吧?

    见她一动不动,沈冽开口问:“怎么了?”

    梁皙心还卡在嗓子眼没落回去,一转头,对上沈冽的目光,很平静,无言中有种让人觉得安心的力量。

    她一时忘了话,扑通乱蹦的心脏在这股力量的安抚下回归原位。

    梁皙装作随意问:“假正经,你家在哪?”

    沈冽靠着椅背,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转头看她,要笑不笑地:“离这儿10公里。”

    开车最少得要半个时。

    “做吗?去你家。”她突然转折。

    她上次跟姚婉婷见面,还绝对不会跟假正经再有任何进一步发展,啪啪啪,这脸得清脆响亮。

    沈冽稍一挑眉,不明白她这是哪一出。他收回视线,路灯暖黄,细碎撒在他脸上,明明是疏离淡漠的眉眼,此刻竟生出几分居家宜室之感。

    连带着出口的“不做”,也多了几分良家妇男的感觉。

    “……?”

    这个回答在梁总意料之外,她长这么大,就还没碰到过如此果断拒绝她魅力的男人。

    如果不是亲身试过,她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怀疑,他是男人吗?

    梁皙正思考该怎么对付眼前的问题,旁边沈冽看了眼后视镜,交警还在忙着给他后面第三辆车贴罚单。

    沈冽开口:“这里不能停车。”

    禁停路段。

    梁皙感觉自己在被他内涵着下车。

    “……?不就是钱吗?我给你出。”

    他轻扫一眼,“还会扣分。”

    “……”

    虽然很气,但还是要微笑。

    好的呢。

    梁皙下车,目送越野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好一块不解风情的臭石头!

    她转身走进酒店,没上楼,硬生生在大厅里坐了25分钟。

    一闭眼,梁皙满脑子都是红衣女鬼出没在房间各处,无论如何今晚是不可能住酒店的。

    姚婉婷呢,是陪她来海城出差,现在自己跟新男友不亦乐乎,哪还顾及得上她。

    而在车厢里跟假正经对视那刻,瞬间平心静气。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疯长:她今晚非赖上他了!

    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她借来电话,给自己的号码,嘟声四五下后被接通。

    梁皙先发制人:“假正经,我刚发现我手机掉在你车上。你估计快到家了,就不劳烦你给我送回来,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亲自去取就好。”

    对,她就是故意丢在他车上的。

    电话那头,沈冽笑了声,很轻,梁皙莫名听出了点“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的意思,原地心虚一秒。

    但他还是给了地址。

    梁皙心虚感瞬间无影无踪,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她了辆出租,风风火火前往目的地。

    只是梁皙万万没想到,沈冽一脸都市丽男、高知精英长相,开的越野也要两百万,居然会住在这么普通的老居民区里。

    门口保安形同虚设,出租就这么直接开了进去,停在他家楼下。

    梁皙下车,东看看、西看看。她这辈子从来没踏足过这种区,楼体褪色,没有电梯,地砖也灰扑扑的,这裂一块,那缺一块,一时间居然有点无从下脚。

    沈冽从楼上下来时,她正左挪挪,右挪挪,怎么站怎么不自在。

    他还没开口,梁皙先皱了眉,朝他抱怨:“这儿怎么能有这么多蚊子!我快被咬死了!!”

    黯淡的路灯下,她两条腿又长又直,白皙无暇的肌肤被蚊虫叮咬起了大片红肿,一眼看过去,惨不忍睹。

    噔!

    她又一跺脚,对这些蚊子深恶痛绝又无可奈何,向来落落大方、甚至有时还挺骄矜凌人的脸紧紧皱着,被咬到都有些委屈了。

    人间奇观。

    沈冽目光落在她脸上,视线凝着,倏地别开头笑了声。

    梁皙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沈冽没搭理她这茬,直接把手机塞给她。梁皙不依不饶,非要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上楼,还堵在门口,用脚抵着,她赌他不会直接夹断她的脚。

    果然,她就知道。

    成功解锁沈冽家,梁皙翘着腿擦药膏时还有点得意。

    沈冽端着茶杯转身,梁皙赶紧收起情绪,又继续哼哼唧唧,这儿痒,那儿酸,反正是一身毛病。

    沈冽将茶杯推到梁皙面前,热气腾腾,是杯绿茶。

    梁皙想起自己死皮赖脸跟上来时,似乎是了句:“都到楼下了,你也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入暑的天,他还真请她喝杯茶。

    整套房子大概一百平,三室两厅,布置简单。客厅里就一张沙发、一张圆桌和沙发边一个置物柜,空着一大块地儿,看起来不像常住。

    梁皙不动声色量时,沈冽坐在沙发另一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一只拿着水杯,另一只在刷架在膝盖上的平板,坐姿懒而不散。

    黑色T恤在腰腹皱起柔软的弧度,隔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下面包裹着的肌肉是如何结实有力。她摸过,手感极佳。

    沈冽稍抬下巴,喉结一滚,喝了口水。

    一转头,直直跟梁皙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对上。

    他似乎是要开口,大概率是问她喝完茶没有,喝完就赶紧走。

    可她怎么能走!

    梁皙先抢过话头,她随手拿起桌上的电子温度计,强行尬聊:“你感冒了?”

    又自问自答:“这几天忽冷忽热,确实容易感冒。”

    沈冽没话,就定定看着她,梁皙自动将他的眼神解读为——继续演,我看着。

    梁皙本来有一肚子弯弯绕绕准备着,忽然间觉得没意思,这人显然不吃这一套。

    她把温度计丢回桌上,干脆单刀直入:“我有点生病了,不太舒服,可以在你这借宿一晚吗?”

    沈冽终于开了金口,他似笑非笑的:“嗯?什么病?”

    回想梁皙今晚种种,简直不要太生龙活虎。

    什么病?

    没毛病。

    梁皙往后轻轻一撩头发,面上微笑:“什么病能留下,我就有什么病。”

    看她笑得多真挚——你想要什么病,我今晚都有。

    沈冽轻呵了声,哂道:“你这病还挺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