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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暑假开始,元恪进入了“写作休整期”。光明正大地断更以后, 她翻了很多案卷, 外加提前预习了很多化学知识。
之前她被读者吐槽——为什么所有死者只要是被毒死,就跟氰.化.物有关,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
到了大二下学期, 元恪才重新拾起之前断更N久的坑——《化学博士》。
这个故事讲的是高智商犯罪。
元恪没之前那么玻璃心了, 有些评论指出的不足她也会试着去弥补。
但她也意识到了, 看推理很容易, 写这个……真的好难。
为此她又去图书馆借了几本跟逻辑学有关的书看。
元恪时常在家庭群里汇报读者的评论,有的是表扬,有的是批评。
【元子】:今天有个读者吐槽我逻辑不通。
【哥哥】:妈的,给他回一句——是我写还是你写,爱看不看。
【元子】:今天有个读者吐槽我剧情单一。
【哥哥】:给他回一句——youyouup!
【元子】:……
元恪觉得元月最近的画风都变了。
而且还被她抓到,那个给她炸了N多块钱霸王票的,扒了马甲就是元月。
《化学博士》这个坑差不多填到一半的时候,元恪总结出来——当她写案情的时候, 读者在评论区急着想看感情;当她写感情的时候, 读者在评论区最近情节太水想看案情。当她写主人公破案到了瓶颈期线索中断的时候,读者吐槽主人公太弱, 能轻松被十八线的配角秒掉,一点主角光环都没有;当她写主人公破案很顺利的时候,读者又吐槽主人公靠主角光环开挂,太假了……
元恪觉得头大。
她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众口难调”。
别的作者都是以千字为单位,元恪是以二百字为单位的, 每次两百字两百字的写,写够一章发一章,更新速度也经常被吐槽。
元恪渐渐学会了屏蔽掉评论区对她的影响,她在心里默念:我没上架,我没收钱,求你们对我宽容一点吧!我就是个高中语文经常扑街现在不知天高地厚开始写推理的辣鸡呀!
有天元恪收到了一堆霸王票,仔细看了看,不是元月,她原本挺高兴,以为终于有非亲友类的读者来支持她了,结果马甲扒掉,发现是常舒曼。
【元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jpg)
【舒曼】:(摸头.jpg)
元恪很认真地跟常舒曼讨论了案情和感情的问题。
【元子】:我一写案情他们就想看感情,我一写感情他们就想看案情!我该怎么办!
【舒曼】:嗯……我觉得,你可以案情和感情穿插起来,在案情中发糖,在感情中连带着写案情。
元恪仔细读了几遍常舒曼的建议。
但是感觉……太难了吧!
《化学博士》连载到后期,元恪越来越放飞自我了,断更的理由有时候是“实验没做完”,有时候是“实验报告快交了”。
但让元恪很开心的是,她收获了那么几个真爱粉,经证实不是她的亲友团,是货真价实的读者。
他们在评论区疯狂为她call,外加猜了猜她的性别。
——阿元大大文笔这么剑走偏锋,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元恪:“……”
她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夸奖人的……剑走偏锋?估计这位读者的语文水平跟她有得一拼吧。
还有……什么叫——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元恪知道自己的文笔很奇怪,具体表现为修辞方法用得很诡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受控制地搞出一些奇葩的表达方式,有些读者她是学生,也有些读者觉得这是与生俱来的幽默感。
元恪一边放飞自我,一边连载《化学博士》。到了大二快结束的时候,故事接近尾声了。
她第一次对读者许诺——今天一定完结。
结果好死不死宿舍楼断网了。
元恪别的顾不上,抱着电脑跑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KFC蹭网。
夏明光进门的时候,发现元恪点了杯可乐坐在一张桌前,皱着眉头,正在检查错别字。
他坐到她对面。
元恪暂时顾不上他,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正当元恪准备上传文本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凑到她和夏明光桌前。
元恪看清了他手里拿的一张表格,表头是“聋哑人爱心捐款”。
表格里写着几个人的名字,后面写着钱数,是刚刚捐款的人留下的。
拿着这张表格的是个男生,他向元恪和夏明光手势,又指了指表格,朝他们笑了笑。
意思是——我是聋哑人,我真的好可怜,求求你们给我捐点钱吧。
元恪抬头,愣愣地看了那个男生很久。
她看出来了,他是假的,他比划的根本不是手语,只是几个很随便拼凑起来的手势,没什么意义。
夏明光这几年一直在学手语,他看着面前这个男生的比划,没看出什么意思来,觉得像是糊弄人的。
见两人没反应,那男孩就一直站在桌前,不停地胡乱比划,脸上始终挂着笑。
他不知道面前坐着的这个女孩是真的聋哑人,也不知道他的弄虚作假早就被看穿了。
最后元恪从包里抽出了一张十块给他,男孩表示感谢,笑着要求元恪在表格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元恪摆手拒绝了。
她之前了解过,有些正常人会假装是聋哑人,拿着一张这样的表格,招摇撞骗,四处伸手要钱。
元恪把最后一章正文上传以后,就把电脑合上了,连跟读者告别和感谢的话都忘记了。
她拿过桌上的可乐,吸了一口,眼里有了泪花。
夏明光坐到她身边。
元恪把可乐递给他,以为他是过来喝可乐的。
夏明光手抚在元恪后颈上,她后颈有些发凉。
他学着她以前安慰他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
元恪喝可乐的时候一直在吸鼻子,想忍住那种很委屈的感觉。
夏明光轻轻地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元恪脑袋贴在夏明光肩上,没什么动作。
过了一会,她放下可乐,双臂抱住了夏明光的腰,脸埋在他胸膛前。
她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个话题,关于正常人和聋哑人结婚会不会过得幸福。
有人会,有人不会。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都号称有相关的真实经历。
当时看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和夏明光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但和夏明光在一起之后,她对自己:我相信明老师。
这些年,元恪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偶尔有些事情会提醒她记得这件事时,她还是会觉得难过。就像现在,她觉得那个人的行为,或者那些用这种方式伸手要钱的人,会让不明真相的正常人对聋哑人产生很深的误解。
真正的聋哑人都很自重,他们四肢健全,会自己去工作,去赚钱。
夏明光轻轻拍着元恪的背,最后发觉她的手又滑进了他的衣服,摸在了他的后腰上。
夏明光:“……”
看来是不难过了。
元恪眼圈有点红,抬起头来看夏明光的时候,笑声里带着点鼻音。
她向夏明光手势——
我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你。
夏明光忍受着后腰上很痒的感觉,朝元恪笑了笑。
他也向她手势——
彼此彼此。
-
夏明光大二结束的时候参加了青协会长换任的竞选。
他直接面无表情地把一沓计划表扔给了即将卸任的会长,具体详细到每一天。
会长看了看前面几位同学冠冕堂皇假大空的计划表,又看了看夏明光虽然有装逼嫌疑但是真地做的很仔细的计划表。
三天后,C大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官网宣布,下一任会长是夏明光。
夏明光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每次志愿必须照相这个破规矩废了。
夏老爷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又滚又撒泼,表示不和漂亮姑娘照相生活都没有动力了,觉得自己快病倒了。
面对夏老爷子的耍无赖行为和青协里一些质疑的声音,最后夏明光没把规矩改得这么绝对。除了助盲志愿项目以外的其他项目,在对方同意的情况下,可以照相,但助盲项目明令禁止照相,连绶带都不能带。
规矩改得还算合理,考虑到了盲人的内心感受,大家觉得可以接受。
【元硌】:你就为了王琛的那声“妹夫”?
【夏明光】:不然呢。
【夏明光】:甭管什么称呼,只要是跟你连带着关系的那种,让我赴汤蹈火我都干,改个规矩又怎么了。
元恪抿嘴笑了笑,她觉得夏明光又重新幼稚回去了。
升入大三以后,夏明光为了改个规矩,成了C大青年志愿者协会的会长,有些事需要他忙。但夏明光的做法是,改完规矩以后,就甩手把事情全推给副会长和下面各个部门的部长了,自己能遁就遁。由此,改完规矩以后的青协,对于会长的蒸发,集体开始怀疑人生。
夏明光对管理青协没太大兴趣,他觉得他的主要责任还是在于教元恪发音。
上大学的两年来,元恪咬的最准的是“妈妈”,其次是“哥哥”。“嫂子”她一直不对,王贞示意她来日方长不用着急。
除了一些称呼,元恪还学会了“谢谢”、“你好”、“再见”之类的简单口语表达,虽然发音还不太准确。
最近夏明光一直教元恪念他的名字,元恪总摇头,觉得念不出来。
夏明光退而求其次,最后选了“明”这个字教她。
明也是以m为声母的字,应该相对好学。
但跟在m后面的ing是个复鼻音韵母,元恪一直不能准确地念出来,她只能发出一个m的音。
每次元恪念这个字的时候,总会很紧张地看着夏明光,想从他的表情判断自己有没有念对。
夏明光则示意她不用着急。
元恪这边一直m啊m地尝试念,夏明光那头接了一通元月的电话。
“明。”
这是元月第一次这么称呼夏明光,夏明光突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元月笑得很谄媚:“明,驾照借我用一下呗。”
“……你想干什么?”夏明光觉得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我超速行驶,被扣了……12分,你的驾照借我用用呗,我去扣个分……”
“……”
夏明光怀疑,元月一直往死里弄他,大概还是源于当年校门口他踹他的那一脚吧。
夏明光的驾照考出来以后,还没正儿八经地上过一趟路,就贡献出去给大舅子扣分用了。
元月一直狡辩:“那段路上限速居然40!40啊!稍微开开就超速了!谁知道我被抓拍了那么多次!”
不光狡辩,还大言不惭地反过来安慰夏明光:“明啊,你年轻,你记性好,现在政策松了,扣满12分不用四科全考,光重新考一遍科目一就行了,就你这个脑子,那还不是分分钟秒过的事!你放心,你考试的钱我出!”
夏明光其实想——嗯……这不是钱的问题。
于是寒假的时候,夏明光作为一个无辜被拿了驾照去扣分的人,专门去了趟车管所重考科目一。
他真的无比后悔当年踹了元月那么一脚。
从车管所出来,他给元月发了张表情包。是他们化学系的辅导员在年级群里发的,他盗用来的。
【夏明光】:(令人制烯.jpg)
-
元月从那以后改口叫“明”了。
8月24号,他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给夏明光发了个五百块钱的红包,祝他生日快乐。
元月艾特了夏明光。
结果被元恪秒领。
夏明光来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了,在群里扔了一排[大哭]。
元月只能单独点开夏明光的对话框,又给他发了个一千块的红包。
夏明光先领了红包,然后欠揍地提醒了元月一件事情。
【夏明光】:哥,今天我22岁了。
【大舅子】:嗯,我当然知道啊,元恪多少岁你就多少岁嘛。
【夏明光】:不,我是想提醒你——
【夏明光】:我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夏明光】:(一脸无辜.jpg)
元月:“……”
看到夏明光的“善意提醒”,元月很气地想——如果红包也能撤回就好了。
他一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抓着新车的钥匙。
呵呵,本来还给那个熊孩子买了件生日礼物,但现在突然不想送了!
最后元月的回复是一张表情包——
【大舅子】:(令人制烯.jpg)
作者有话要: 元月: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就是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让我先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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