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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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呼这个问题, 姜桓早就想提了。

    风越辞并非氏族出身, 可知书达礼善解人意,比之氏族子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处起来十分舒服,但想要亲近他就未免太难了。

    过于放肆会惹他反感,过于规矩又追不到人。

    而今正好顺水推舟。

    一个称呼罢了, 风越辞并不在意, 只道:“随你。”

    姜桓撑着下巴, 扬眉笑道:“我得想想, 不能与旁人一样, 那么……阿越, 越越, 辞, 你喜欢哪一个?”

    苏令谋眼角一抽, 姜家兄妹脚下一个踉跄, 差点摔了。

    戮君黑着脸道:“混账!”

    姜桓道:“你皮又痒了?”

    戮君怒道:“你敢这样叫清徽!”

    姜桓不仅叫, 还握着风越辞的手晃了晃, 十分嚣张了。

    他眼中的情意未曾掩饰分毫,叫苏令谋几人看得彻彻底底,一时震惊无比, 纷纷石化当场。

    清徽道君这样的人物, 就如同悬于中天的皎皎明月, 如同远山高岭上的皑皑冰雪, 纵然仰慕者众多, 又有谁能去将他拉下凡尘,又有谁忍心?

    这人简直色胆包天!

    姜之梦指着他,指尖发颤:“你你你……”

    姜之意皱眉道:“荒谬!”

    苏令谋眯了眯眼,相比其他人,他更清楚姜桓性情,反而觉得姜桓在耍人玩——若是真能这么轻易地喜欢上谁,哪里会人送外号‘万年单身狗’?

    风越辞沉静如常,收回手道:“别闹。”

    其他几人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道君还是那个道君!简直无法想象道君跟人谈情爱是什么模样!太可怕了!

    姜桓却是道:“阿越,既然了随我,可不能反悔。”

    风越辞道:“不反悔。”

    他们一个叫得坦荡,一个应得从容,反而更衬得旁人大惊怪不淡定了。

    唯有青牛更加委屈:“哞哞——”

    风越辞让它走在身旁,偏头示意姜桓别再欺负它了。

    姜桓点点头,笑得停不下来。

    走过道,前方豁然开朗,只见墙院高起,竖着一个接一个的独立院落,简洁雅致,正是学宫的客宿,若是来了客人,便可安排在此处住下。

    四君书院的院生与姜氏子弟左右各占了一处院子,已然在收拾整理了。

    苏令谋开口道:“戮君阁下,姜大公子,姜二姐,便委屈三位在此留宿一晚,明日联试,想来其他客人也要到了。”

    想想就脑壳疼。

    惹是生非的戮君就罢了,叶大公子一来,姜家人跟叶家人还不晓得要掐成什么样!看来得找校长拿几瓶护心丹给大家发一份啊!

    风越辞垂了垂眸,忽然对姜桓道:“可否借刀一用?”

    姜桓闻弦音而知雅意,嘴角一勾道:“不必阿越动手,我来。”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刀光一闪,雪白的墙壁上已然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字迹——禁!

    其中杀伐之意,割皮刮骨,只一眼便叫人骇然失色。

    戮君脸色难看道:“这是何意?!”

    风越辞淡淡道:“既至学宫,应守规矩。联试期间,除却比试之人,余者皆禁武。劳烦苏师向来客转达。”

    苏令谋忍不住暗道一声好,连连点头。

    戮君问:“若是不守,如何?”

    风越辞转身而行,步履轻盈缓慢,素衣长发随风旋起涟漪般的弧度,恍如九重天上三千雪,缓缓落下。

    姜桓收刀归鞘,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就听不远处的山头忽然发出一声巨响,竟是从中间被一刀两断。

    风越辞头也未回,道:“若是不守,便如此山。”

    客宿中的人被吓了一跳,皆探出头来,目瞪口呆地盯着山头——华夏学宫这么凶残的么!

    戮君顿了顿,终究没什么,甩袖而去。

    姜家兄妹盯着那刀痕,对视一眼——果然是他们家一脉相承的刀意!

    他们不再犹豫,立即与苏令谋寒暄两句,回去传信家中长辈了。

    安顿好了这帮人,苏令谋总算能松口气,转头盯着姜桓与风越辞并肩而行的背影,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姜桓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让做什么做什么?

    难不成还真的对清徽动了心?

    苏令谋揉揉额角,思量半响,转身直奔校长办公楼去了。

    校长在院子里钻研五颜六色的珠子,听见动静,扶着独目镜瞧了瞧,“令谋啊,怎么了这是?瞧瞧你的黑眼圈,扮熊猫玩呢?”

    苏令谋为学宫前前后后,忙得要死要活,这位还一副不在状况的模样。

    生气啊!烦躁啊!然而还是要保持微笑,谁让他们家校长一直这德行。

    苏令谋道:“戮君跟姜家人来了。”

    校长道:“哦哟,来的这么早啊,我方才那么大动静,起来了?”

    苏令谋深吸一口气,不跟他东拉西扯,三两句话讲明了情况。

    老人家这才放下东西,背着手,站直了身子,布满沧桑的面容带了些捉摸不透的意味,一宫之长的气度显露无遗。

    “戮君闹事意料之中,暂且不用管他。我倒是没料到姜子会为了学宫出手,难得啊。”

    “只怕他不是为了学宫,是为了清徽!”

    校长看着他,指指耳朵,慢悠悠地道:“令谋啊,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的。”

    苏令谋道:“校长我跟你直吧,姜桓好像喜欢清徽!”

    校长道:“正常啊,有谁不喜欢我家乖学生。”

    苏令谋笑容裂了,一字一句地强调道:“是要将人拐上床的喜欢!您老能听懂了吧?”

    校长:“……”

    这边两位操碎了心,然而话题中心的两位却很悠闲地在晚间散步。

    因着明日联试,许多学子还未休息,背书的背书,演练的演练,还有许多人在帮着师长布置场地。

    风越辞与姜桓一路走来,不少学子偷偷盯着他们看。

    经过回廊处,有个姑娘提着几盏灯急匆匆地跑过来,转眼就要撞上人,风越辞出手扶了一把,道:“当心。”

    “谢过道君!天黑路长,送送送您照明!”姑娘骤然红了脸,塞给他一盏长灯,捂着发烫的脸跑掉了。

    姜桓望着眼前人被灯火映出的容颜,“道君实在太招人了。”

    风越辞便提灯而行,夜风带起他微扬的衣衫,甚为清雅。拐道时,他自然而然地抬头,看了姜桓一眼,潋滟眸光胜过万千闪烁的明灯。

    姜桓喃喃道:“我可以抱你么?”

    不给风越辞拒绝的机会,姜桓已快步上前,从背后拥住了他。

    风越辞道:“这是何意?”

    姜桓闻着他周身萦绕不散的幽冷香气,低声笑道:“是情不自禁。”

    风越辞似有不解,道:“姜公子如此修为,如此境界,为何还会情不自禁?”

    姜桓环着他不松手,在他耳边低声道:“阿越好不解风情。情由心生,意由心动,若还能自持便不是真心喜欢了。”

    风越辞一手提灯,一手抬了抬,轻轻地推开他,如同对待玩闹的孩童般自然,神色澄澈空明,不见半分杂念。

    姜桓知他性情,并不失落,反而觉得他现在的态度已是温和许多了,便还有心情调侃笑道:“就像阿越不喜欢我,所以心无杂念,从无动摇。不对,也不是不喜欢我,阿越一心向道,是不喜欢任何人。”

    风越辞静默片刻,认真道:“我欣赏姜公子。”

    姜桓笑道:“是吗?”

    风越辞神思无邪,自然眉目清澄,真心实意道:“只望姜公子早日勘破情念,成就无上道途。”

    姜桓闻言忍俊不禁,笑了好半天,叹道:“然后得享无边孤寂么?阿越,你要不要这么恨我。”

    “……”

    风越辞独自一人在书楼待了十六年,从不知孤寂为何物,乍然听闻此言,不禁怔了怔。

    姜桓接过他手中明灯,抬了抬,帮他照亮前方的路,顺势做了个“请”的手势。

    风越辞低声道谢,缓步而行,却因他的话陷入了沉思,半响出声道:“恕我不懂姜公子所言。”

    姜桓不以为意,扬起的笑容洒脱又明朗,认真道:“不需要懂。我喜欢阿越,却也不愿叫你一身清骨沾染人间烟火。你是天上明月,无需落入凡尘,我自会去寻你。”

    明灯映出他飞扬的眉目,他眼中光芒如同不灭的骄阳,明亮逼人。

    风越辞微微失神,不知何处来的暖意自心间逸散,他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与眼前人目光相对,静静道:“姜公子可知,日月不同辉。”

    姜桓回道:“阿越可知,星月相皎洁。”

    长夜下,回廊中,明灭的灯火在夜风中闪烁不停,远处人来人往渐渐散去,而他们周围的时光却如同停在了这一刻,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