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出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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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裹红霞, 清清艳艳影。

    红衣雪肤, 乌发如墨,眼前人眉眼清澄如初,本是天上仙,无心惹凡尘, 奈何愿为君, 千载种情根。

    酒水四散泼洒, 姜桓痴痴站着, 完全看傻了眼。

    风越辞唤道:“望庭。”

    长灯坠地, 姜桓蓦地将他扯入怀中,闭上双眼, 忍着心中悸动,一时间竟不出话来。

    想了多少年, 等了多少年,念了多少年。

    姜桓抚他脸颊道:“阿越真美,太美了,世间一切因你黯淡失色,我做梦也梦不出你万分之一的模样。”

    风越辞道:“观山观水观花, 世间之景,皆远胜人之皮相。望庭不可言过其实。”

    姜桓顿时闷笑起来, 道:“哪有人这么比的?阿越是真的不晓得自己有多美。”

    风越辞不与他争辩, 只道:“你笑了。”

    姜桓一怔, 道:“阿越, 你忽然如此, 是因为你看出来我……”

    风越辞道:“你难过。你喜欢。”

    身着大婚礼服,他神态仍是淡静从容,正如姜桓所言,看了这么多过去之事,他心中并无同情或怜悯,亦无愧疚或感伤。

    这世上千百种道路,每一条都不好走,而姜桓自己选择的路,谁也没有资格置评。

    姜桓不会因追寻而低人一等,风越辞亦不会因被爱而高高在上。

    无论他们身处何种地位,感情上从始至终都是平等的。

    此刻风越辞穿上大红嫁衣,并无杂念,只是看姜桓难过,知晓这么做会让他开心喜欢罢了。

    他素来清静淡泊,七情不扰,但既已接受了这份情念,便会认真学着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姜桓知他性情,才更知晓他这份回应有多难得。

    “阿越,”姜桓抱着风越辞,笑容越来越开怀,过去的痛楚悲伤与遗憾尽皆远去,他道:“我现在很开心,很幸福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满眼所见满耳所闻,皆是欢喜。”

    风越辞道:“这样很好。”

    姜桓笑道:“可阿越知晓你穿上嫁衣意味着什么吗?”

    风越辞道:“我知。”

    姜桓放缓了声音,生怕吓着他似的,道:“是什么?”

    风越辞道:“大婚。”

    姜桓心中微滞,蓦地偏头,一口咬上他脖颈,紧接着又忙放轻了力道,细细舔咬,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平复动荡的心潮。

    风越辞道:“望庭。”

    姜桓哑声道:“阿越圆我梦境。纵然这只是在梦境中,可我也要当真了。”

    脖颈处升起滚烫的温度,漫延着耳根,风越辞静了静心,才道:“此境中你若想大婚,我陪你无妨。但若出了此境,便不能如此。”

    姜桓动作顿住,道:“为何?”

    风越辞回道:“七年前一役,我神魂散于天地,而今虽重聚,却也将散未散。若为道侣,神魂相连,必然累及你。”

    姜桓皱眉,盯着他眼睛,道:“阿越,我好不容易才寻到你,难道还怕与你同生共死吗?”

    风越辞微微摇头,道:“我知你无惧生死,但眼下……”

    一句话未完,四周忽然地动山摇,山林云海宫殿水池,如梦幻泡影尽皆消散,就连风越辞身上的大红嫁衣也变回了原先的白衣。

    姜桓神色微变,眼神冷厉得要砍人,“境外有人攻击,试图封锁图卷!”

    这浮生望月图为他全盛之时留下,就算戮君那种实力也动摇不了分毫,而今竟出现这般动荡,定是出了事。

    风越辞道:“你看,眼下便是如此。”

    姜桓道:“我不管,人挡杀人,神挡诛神!索性我便将那些人杀得一干二净,叫谁也不能再来烦我们!”

    风越辞见他动怒,按住他的手,静静地道:“望庭以为,你为何要封印自己记忆?”

    姜桓道:“……阿越知晓?”

    风越辞道:“先前观你记忆幻境,结合书上所讲,你去百城是为寻我,那为何会征战百城?为何会收集魔王信物?为何你会重回故乡地球,历经万界轮回,再次来到起源之地?”

    昔年又为何会爆发天境之战?

    校长等人又是因何而来?

    先前姜桓沉浸在往事中,没心思去思考这些,而风越辞纵然想到,也将之放在了一旁,先安抚姜桓的情绪。

    此刻方才出言提醒。

    情爱动人,叫人沉湎,可也不能因此误了正途。

    话间,又是一阵晃动。

    风越辞被晃得头疼,不免低声咳嗽起来。

    姜桓立即挥手,灵力震荡,抗衡着外界力量,令这图卷稳定下来。

    风越辞咳嗽着,道:“望月图出,九重天阙,魔王信物,四无奇境。望庭,很多事情未能明了,不可将自己置身险境中。”

    昔年帝王失踪,本就不可思议,至今成谜。

    姜桓轻轻抚他后背,为他顺气,待他好些,忍不住咬了咬他嘴唇,道:“阿越太清醒了。”

    风越辞抬手轻轻抵他额头,与以往一样的动作,此刻做来,却甚是亲昵。

    姜桓喃喃道:“我心中只有阿越一人,阿越却心怀天下,博爱众生。”

    风越辞道:“并非。姜帝之责,亦不仅为我。”

    姜桓哪管什么道理,又亲了亲他,低声道:“就为你。谁让你又美又好又可爱,叫我神魂颠倒了!”

    风越辞这下听出他是故意的了,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胡闹。”

    姜桓便抱着他笑。

    灵力消散,图卷再次晃动,这一回,竟有摇摇欲坠之感。

    姜桓挥手,眼前忽现出路,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并肩往外走去。

    “你们别了!”

    “鬼君阁下且住手!道君还在里面啊!”

    “季学姐心!”

    图卷外,原本应是百家子弟切磋比试,但此刻场地已全部坍塌,被毁坏得不成模样,唯有那幅望月图还完好无损地飘在空中。

    学宫众人正与人交手,对手并非四君书院的院生,那些人虽与院生们着一致的黑白长袍,但修为境界却不可同日而语。

    是四君殿的人。

    此刻攻击图卷之人黑袍兜帽,浑身上下皆笼在黑雾中,诡异莫测,叫人辨不清模样,赫然是四君之一的鬼君!

    百家氏族中,大部分人在试图阻拦鬼君,叶云起、吴双涯、姜家兄妹等也在其中,可惜境界相差太大,根本无济于事。

    剩下的却不知为何退到了一旁,面色犹疑地盯着倒在包围圈中,吐血不止的季时妍。

    鬼君攻击图卷,戮君竟是领着人在抓捕季时妍!

    师长们被绊住了手脚,李眠溪等年轻学子都挡在季时妍跟前,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倒了又爬起来,始终不肯退开。

    季时妍面色惨白,显然是受了重伤,看着学弟学妹们为了保护她而死战不退,忍不住攥紧双拳,红了眼眶。

    戮君是在图卷中重伤,否则哪会被他们轻易拦住,此时不耐之下,长戟旋转,震开众人,霎时冲季时妍劈下。

    “季学姐——”

    季时妍护着心口,背对着戮君,身下红花盛放,无声蔓延,她心中喊道:“无方哥哥……”

    一把青伞瞬间在她头顶上撑开,落下叫人心安的阴影。

    季时妍倏地回头,对上了一双清明如镜的眼眸。

    “道君!”

    “道君!姜学长!”

    “太好了!你们终于出来了!”

    姜桓刀光一闪,逼退鬼君,眉梢微扬,戾气横生,“哦?又来了个藏头露尾的。你方才得很痛快么?”

    鬼君乍一见他,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住,死死盯着他,仿佛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似得,竟是在轻轻发颤。

    另一边,戮君长戟无论如何也劈不下去了,咬牙切齿道:“清徽!”

    “哞哞——”一道青影横冲直撞地冲过交战之地,扑过来蹭了蹭风越辞,大眼睛泫然欲泣,委委屈屈地叫:“哞哞!哞哞!”

    风越辞摸了摸青牛头角,将铃铛挂了上去,道:“很乖。”

    哞哞摇头晃脑,清脆声响伴随着无形的灵力溢散开来,令交战中的众人瞬间停了下来。

    李眠溪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尘土,忙冲他见礼:“道君!”

    风越辞道:“出了何事?”

    众学子皆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讲明了情况。

    原来七日前,他们就被图卷传送了出来,那时戮君发怒想要封锁图卷,却不知为何动不了图卷分毫,而百家众人因风越辞的缘故,个个都阻拦他。

    戮君伤重,暂且停了手,却是暗中传信,没过两日,鬼君便领了四君殿的人来到学宫,是为了带回姜帝的浮生望月图。

    众人仍旧齐力阻拦。

    然而在此期间,又出了件大事——鬼君竟一语断定季时妍乃无生阴魔,命人捉拿她,要将她带回四君殿审判。

    这下,众人都傻眼了。

    李眠溪道:“他们太过分了!季学姐怎么可能是阴魔?”

    管彤与秦文茵异口同声道:“不可能的!”

    何豫立道:“想动手也要找个好点的借口!”

    邱林寒道:“我相信季学妹。”

    杨策默默举手应和,但想起上回出行遇险,凭着穿越者的迷之直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风越辞听他们你一眼我一语,不多时便已明白了。

    季时妍又吐了口血,道:“我……”

    风越辞抬手,拦住了她,示意她先不要出声,好好疗伤。

    姜桓一刀落地,惊得众人抖三抖,他道:“就为这破事?来来来,跟我讲讲,她是不是阴魔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姜之意闻言,便解释道:“昔年天境之战中,四魔将与我姜氏先辈……”

    姜桓道:“你姜氏先辈听谁的?”

    姜之意下意识道:“自然是姜帝陛下!”

    姜桓道:“那你闭嘴吧朋友,姜帝叫你们跟四无奇境了么?”

    姜之意:“……”

    姜之梦扯了扯兄长衣袖,缩缩头,莫名其妙就有点发虚。

    鬼君死死盯着姜桓,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叫人毛骨悚然,嘶哑的声音也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无生花现,她自然是阴魔。望月图出,你呢?你又是谁……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