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栖霞宫。
伴随着宫女匆匆而来的脚步, 谢曼丹不安的心悬至顶点。
“娘娘……”从外面进来的是很早便跟在谢曼丹身边的侍女,往常在宫里都被宫女们尊称一声姑姑, 以前从她嘴里出来的话,恐怕比一些妃嫔还要好用。
但那只是以前。
宫殿里其他宫女全部屏退, 殿中只剩她们主仆二人。
谢曼丹焦急地拉住那宫女的手忙问道:“姑姑,如何?佑儿怎么样了?”
宫女摇头:“皇上派人彻查此事, 最后查出四皇子竟真的参与其中,就在昨日, 皇上下达旨意,四皇子无旨不得踏出所住宫殿一步。”
谢曼丹闻言身形一晃, 眼睛翻白险些栽倒在地。
“娘娘!”宫女积极扶住她, 让她在榻上坐下, 靠在自己身上,紧接着用大拇指的指甲在谢曼丹人中一按,人便幽幽清醒。
醒过来后, 她的眼神仿佛没有了焦距,只自顾自地呢喃着:“佑儿,我可怜的佑儿,是娘对不住你,早知如此我便不该选择秦伯璋,我不该违逆父亲的话,都怪我, 都怪我!是我害了他!”
“娘娘, 娘娘您振作些, 害他的不是您,四皇子年纪还那么,他还需要依靠您呢,若您也倒了,四皇子才是真正孤苦无依了!”
谢曼丹涣散的眼神,突然凝满仇恨:“对!害他的不是我,是秦家其他几个心狠手辣的人,都是他们,都怪他们!还有佑儿那所谓的一国之君的父亲!他竟然敢,他竟然敢这么对待我的儿子,凭什么?凭什么对那乡下妇生的儿子那么好,对我的儿子却这般狠辣?我跟他的时间是不比那乡下妇长,但宁愿没名没份也跟了他十几年!”
在外面眼中,她是在秦伯璋真正得势,即将掌权天下之时跟委身于他,可连她父亲也不知道,谢曼丹早就跟秦伯璋勾搭在了一起。
在前朝覆灭群雄并起之后,谢家家主,也就是谢曼丹的父亲便撒网般将自己的女儿往那些他看中的人床上洒。
当初他并没有看上刚刚崭露头角的秦伯璋,可秦伯璋当时年轻,又长着一张符合怀春少女期待的好脸和身材。
人都是视觉动物,对于脑满肠肥油腻不堪的某个当时得势者,谢曼丹世家出身的骄傲,以及对青年才俊的恋慕,她毅然决然背着自己的父亲暗中跟秦伯璋混在了一起。
幸好秦伯璋的事业慢慢有了起色,竟有成为一代枭雄的架势,谢家家主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女儿没有听自己的话却选对了人,这才没有采取强硬措施。
如果秦伯璋在那时依旧没有权势,谢曼丹恐怕也要被她的父亲再改造成未经人事没跟过男人的少女,再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谢曼丹觉得自己随性赌了一次 ,在秦伯璋真正败其他势力时,她觉得自己赌对了,她成为了未来新皇的女人,而她那比她貌美比她有才比她优秀的姐姐,颠沛流离不知上过多少男人的床,最后还要来奉承自己才能过得好一些。
可现在,她又觉得自己没输,却也没赢,她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谢家也被毁了,如今连自己的儿子也要栽在其他人手上,动手的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此时,谢曼丹咬着牙道:“他既然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皇宫之中暗潮涌动,秦煊埋在后宫的钉子送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多。
其中有一条,便是已升妃位的卢仙巧递来的求助信息,她又有了身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刚查出自己怀了孩子,便忙不迭地跑来寻求帮助。
卢仙巧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秦煊心知杜明,这些年卢仙巧以为自己是被谢曼丹害了,秦煊一直没有将真相告诉她,这个真相,他需要留在关键的时候揭开。
看到卢仙巧递来的信息,秦煊依旧让自己的人暗中帮她,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前提下,秦煊不介意给别人搭把手行个方便,近来宫里传出秦伯璋身体不适,各方的动作都不少。
秦煊没理会这些事情,半个月之期到了之后便带着桓语和柱去庄子上避暑了。
桓睿是个比较幸运的舅子,别人家姐姐出嫁后,即使嫁在本地,相见一面也比较难,毕竟嫁出去之后就要顾着自己的家,若加入大家族还更有得忙。
桓语偏是个例外,她嫁入大家族,却不需要费心帮忙处理这个大家族的内务,只需要负责自己家的内务。
弟弟还是叔子的伴书友群 他们这回去庄子上,桓睿作为伴读一听到消息屁颠屁颠就跟着去了。
柱现在已经跟他三哥三嫂的定情信物很熟悉了,此时正骑在牛背上跟骑马的桓睿话:“你父亲不是要你去参加科举?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我出来散散心,以前刘兄几人都在行宫里一边备考一边看书放松,他们不是也能考得上?我也要劳逸结合。”
“你跟他们不一样。”柱毫不留情地戳桓睿的痛点:“你看书老爱发呆,都不知道被我三哥逮住几次了。”
桓睿被噎了一下,弱弱地反驳:“我现在不这样了,比以前好很多。”在行宫常住几年,只偶尔回家,他的头痛症也没再犯,后来他仔细一想,这头痛症恐怕是有人对他下手,只可惜现在再查也很难查到。
不过就算不查,他也能猜到是谁,当初继母针对姐姐只是顺带,他才是继母真正想要针对的人,为了能给弟弟铺路,他那继母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惜桓睿已经长大了,这些年在行宫跟在纯王和宁王身边学了不少本事,他的继母再想对他动手可要掂量着,她自己只一双手够不够他砍的。
“殿下您确定要骑着这个去?这个也太……”
“对呀,”柱觉得桓睿有些大惊怪:“骑牛比骑马舒服多了。”牛背比较宽,而且不仅威风还与众不同,瞧瞧附近的人都骑马,只有他有牛骑,他多出众啊!
秦煊陪着桓语做在马车里,掀起车帘看向外面,只见他那傻弟弟雄赳赳气昂昂地骑着一头牛,四周围绕着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怎么看怎么像一群开宝马的在围着一个骑自行车的,这场面莫名喜感,然而柱自我感觉良好。
他憋着笑放下车帘,一转头就看到桓语正看着自己:“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没想到你还偷偷笑话弟弟。”自嫁入宁王府后,桓语以往对宁王府众人的印象几乎全都被刷新了,比如这个宁王,他其实坏得很,专门忽悠弟弟:“你就不怕柱长大后反应过来,跟你闹腾?”
“这个嘛,债多了不怕愁,虱子多了不怕痒。”秦煊隐去了一些于自己魂魄不全相关的事情,将当初在坪溪村的事给桓语听。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应该是为了护住柱摔了一跤磕到脑袋,醒来后,柱觉得三哥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心里特别内疚。
当时柱可乖又活泼,还特别好骗,他在末世刚被饿死,醒来也觉得饿得慌,吃完饭依旧觉得肚子饿,那时完全是心理作用。
然后他就骗了柱的饴糖,秦煊记得柱还特地在自己糖罐里给他找了个最大的糖。
到现在秦煊估计柱应该没发现自己被骗了,也难为那用绿豆糕骗媳妇儿的抠门儿了,竟然舍得让出自己的饴糖。
桓语听完笑得不行:“你们兄弟俩啊,一个大抠门一个抠门,哥哥用野猪骗媳妇儿,弟弟用绿豆糕。”真是绝了!
“现在可不好骗喽。”秦煊搂着媳妇儿一句话做完总结后心想,桓语的还真是挺对,最重要的是,还真‘骗’到手了。
秦煊这一次去的不是种玫瑰的庄子,而是有枫叶的庄子,这个庄子上有用的土地同样种上庄稼作物,除此之外,山庄里供主人居住的地方在半山腰,那座山上几乎都是枫树。
七月份还很热,有树木多的地方就比较凉爽,等时间接近中秋,枫叶就要黄了,到时候又是不一样的景致。
在秦煊的庄子附近也有其他人的庄子,只不过那些庄子如今大多都被弄成专门秋日枫林景色的庄子了。
秦煊可不想这么造作土地,所以桓语进自己住的院子时,还能看到院子里种有蔬菜。
“这些都是我以前吩咐下人种下的菜,你若想种些花花草草什么的,等这一批蔬菜摘完之后可以重新规划再种上自己喜欢的。”
桓语点头,她确实重新规划了一番,但没有立刻让人尽快将这些菜采摘完,反而利用起了院子里的厨房,再花几天时间与侍女一起给自己和秦煊兄弟来做了几身纯棉布方便的衣裳。
然后,她将华美的绫罗衣裳都放起来,每日早早便穿着轻便的棉布衣裳挽了简单的妇人鬓,去院子里摘菜亲自做他们一家三口加上桓睿的饭食。
在做了一天之后,桓语就发现自己竟然乐在其中,她感觉在庄子上的日子,自己与秦煊就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丈夫每日带着弟弟们去猎,而她则在家操持家务。
实际上她又与真正的普通人家 的妻子不一样,她还有侍女帮着干活,没有普通人家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零碎与一地鸡毛,有的只有悠闲生活的放松与充实。
享受于农家生活的桓语,在重新规划好院子里的菜地后,又鼓捣起了养鸡养鸭的事情。
晚上秦煊回家,在饭桌上,桓语便将自己想在后院养点鸡鸭的事情了。
秦煊夹肉的手一顿,他看了看桓语,本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世家姐,她的皮肤白皙依旧,但这会儿穿着柔软舒适却一点也不华丽的棉布衣裳,正在跟自己讨论养鸡的事情。
既能穿得起绸缎华服深居王府为自己理王府后院,又能陪着他下乡洗手做羹汤,秦煊觉得这样的桓语跟真实,也让他更喜欢了。
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从脑中划过只花费了一息的时间,秦煊边伸手夹肉边道:“那我明日不上山了,去附近的村子给你寻摸几只回来,再给你做几个放鸡仔和鸭仔的笼子?”
桓语高兴地好,吃着晚饭,她心里就忍不住对即将到来的鸡鸭们憧憬起来。
次日,秦煊早早起床,带着柱和桓睿练武,他不上山,这两个也不去了,从昨晚开始便也心心念念着去寻摸鸡鸭。
吃过桓语亲手做的早饭,柱便催着他三哥赶紧出门,他这会儿可激动,寻摸鸡鸭的事情让他想起了在坪溪村的时候村里人赶集的情形。
孩子都喜欢跟大人去赶集,但他年纪,家里情况又特殊,即使家中不缺钱他也不常能去,柱就特别喜欢去赶集,几乎跟他喜欢骑牛不相上下。
他今天就想骑着牛去,吃完蹬蹬蹬地跑去跟他三哥了。
秦煊想了想道:“骑牛不成,咱们给它套上牛车,坐牛车去吧?”
柱点头:“那也行。”骑上牛他们就很像村里有钱人家去赶集的样子了。
秦煊没套过牛车,不过他看柱这么开心,便没让下人帮忙套,自己带着弟弟和舅子在懂套车的下人的指引下,第一次笨手笨脚地将牛车套上了。
赶牛车没费什么劲,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拿着鞭子在空气中轻轻甩一甩这头温顺的母牛就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桓语站在院子门口,目送他们三人离开,直到看不到身影了才转身回去,趁着日头不大,她开始侍弄院子里的菜。
即使享受现在的生活,她也知道自己的皮肤与容貌依旧需要心保护好。
决定了要自己去寻摸,秦煊便往距离山庄最近的村子走,路上遇到住的更远的村子出来赶集的村民,秦煊才知道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
这附近的村子赶集,逢初一十五是大集,每月逢三是集,今日恰好逢三,他们便赶着去这一片最大的村子赶集。
他又问了赶集的村民:“集有没有鸡鸭什么的卖?”
那村民挺机灵但本质还是比较朴实,虽然觉得这几个人看起来不太像农家汉子,但又觉得他们有牛车,有可能是地主家的孩子呢。
听到秦煊问,那村民便将自己知道的了:“集上也有村里人拿出来卖的鸡鸭,你要买的话,到集市上去问问李大和家摊子在哪儿,他家卖的壮实少病,好养活,不过,这个时候买鸡鸭回去养可不划算,都快到中秋了 ,这会儿养了到中秋也没办法宰来吃,也是要买,不如中秋过了再买,养到过年就差不多能吃了。”
秦煊就了:“多谢了,我们刚搬到乡下来,鸡鸭什么的都没有,家里婆娘勤快就想让我寻摸些回去养着,自家养总比在外面买划算些。”
“也是。”那村民十分认同地点头:“就算这时节养不太划算,但总不会太亏,婆娘勤快些总比那懒婆娘好。”
秦煊点点头,这时他们又路过一个村子,这村子的村民生活应该不错,见到秦煊有牛车还问载人要多少钱一个?
柱担心母牛会累着,忙道:“不载了不载了,坐的人太多我家牛受不住。”
有个村民便趣地笑道:“你这娃娃还挺心疼你家牛,牛可没这般娇气。”
“就是,你个娃子了不载可不算,得你听你爹的!”另一个话的村民早早便出村,他不是秦煊他们方才经过的那个村子的,他们村所在的位置从方才经过那个村还要往里面走很久,这会儿累得不行了。
想想还要走将近一个时辰才能到集市,也不顾上省钱,就像坐着牛车去好好歇一会儿,让赶车的赶快些,还能早点到。
我爹?柱有点懵,他爹在宫里呢,他看了看四周,哦,那人可能的可能是我三哥……那人怕是眼睛不好吧,他三哥那么年轻看起来哪里像他爹了?
柱不愿意,秦煊也没想要载人挣钱的意思,便道:“不好意思啊,我也心疼自己的牛,载人还是算了,要是让它累着,回家我媳妇儿可不依。”好歹是定情信牛呢,怎么载陌生人?
秦煊在空中挥了挥鞭子,原本慢腾腾走着的母牛便加快了速度,很快那些村民便被落在后面。
进入集市后,秦煊找到专门给人看牛车驴车的地方,付了两个铜板让人帮忙看牛车,这看牛的地方,付两个铜板就能把牛车停在那里,三个同伴看牛车的人就会给牛喝点水喂点草料。
一般只让人看牛的话,要先付一文,回来取的时候,再给一文,三文钱的操作类似。
放好牛,三人便在这即使里逛起来,不是大集的时候这边的人不算多,秦煊找了一会儿便找到李大和家的摊子。
问了问鸡和鸭的价钱,便一种买了十只,多了怕累着桓语。
买了鸡鸭后,柱便拉着第一次来这种集市的桓睿跑去到处逛了,秦煊看这即使也不大,一眼就能看到边,就由着他们去,他自己在卖牲畜的地方逛了一会儿。
看到有卖狼狗幼犬的人,想了想还是没买。
转而在集市里挑着自己觉得桓语应该用得着的东西买了一些,看到有人在卖野蜂蜜,又直接包圆了。
然后便在李大和的摊子这边等着两个在这集市也能玩疯的人。
柱跟桓睿把这集市里里外外逛遍了,他自然也看到了卖狼狗的人,一时间就站在那摊位面前犹豫着不想走。
“我觉得有一只跟我的五斤长得特别像。”
桓睿叹气:“但它不是五斤,买回去,你要将它当作五斤养吗?”
柱摇头:“罢了,我不买了。”
结果两人走出去几步,他又拐回来:“真的特别像。”
桓睿道:“那要不你买了吧?买回去当五斤的弟弟养?”
柱在那摊位旁边蹲得腿都麻了,最后还没买下那只他觉得最像五斤的:“把他带回去,就跟你的,当做五斤的弟弟吧,跟十五和二十那样,就叫它二十五,今后它还能有两只老虎当哥哥。”
桓睿:“……”他不忍心,这只狗恐怕不太想要两只老虎当哥哥……
秦煊看柱提着一个装着狗的笼子回来没什么,摸了摸他的脑袋便去取了牛车。
回去后,柱抱着笼子就跑进院子里,兴奋地道:“三嫂,你瞧我买了什么!”
桓语从厨房里出来:“买了什么呀?”
“鸡和鸭都买了,你瞧瞧还有这只!”他把笼子举起来给桓语看,那笼子里的狗刚来到新环境还不太适应,这会儿正缩着尾巴趴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居然是狗!真可爱!”桓语知道关于五斤的事情,桓睿那只跟五斤一窝生的葡萄也带回了府里呢,回到府中后也是由她来照顾:“等三嫂做好饭,就给帮你给它做一个窝,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好,三嫂我先把它放在你这里,等我把狗窝的图画给你看,你再照着做好不好?”
“当然可以。”桓语从柱手上接过笼子,他便跑去了院子里的书房,看样子是迫不及待要将自己要的狗窝画出来了。
桓语拿着笼子,想了想,便将狗抱出来,先放在柱屋子旁边的空屋里。
桓睿把他的葡萄带回桓府后,桓语就跟有经验的人了解过该如何照顾狗,刚来的狗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适应一下新环境。
她先放在这个空屋子里,就算以后狗认自己第一次住的地方也可以让它一直住着。
笼子是它目前在新家最熟悉的东西,桓语便没有将这笼子扔掉,午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侍女做也可以,她便拿了个垫子放在地上坐着,笼子放在脚边,将狗放在腿上,一手托着它的屁股,一手撑着它的胸,半捧着它。
慢慢地,狗感觉到这里没有危险,渐渐不那么紧张了,又过一会儿,桓语将干净的水倒在手心捧到它面前,它便心翼翼地凑过去伸出粉色的舌头将她手心里的水都舔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