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V三合一
阮盈沐贴在门外,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贺侍卫应当就守在附近, 但她不确定人到底是在何处。
犹豫了片刻, 她还是从一旁的窗子上翻了出去。
同一时刻,萧景承在黑暗中低低唤了一声“贺章”。
忠实的贺侍卫下一瞬间便出现在了内室中。
他的声音冷凝低沉,“跟上去。”
“是, 殿下。”
年初二, 皇宫里的侍卫却变得比初一多了一倍不止, 想来是豫王殿下出了刺杀一事, 宫中便加强了戒备。
她一路心翼翼地避开来回巡逻的侍卫,敏感的神经却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尾随她。
她脚步一顿,猛地一回头,身后一片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她多心了吗?不对。阮盈沐装作正常行走的样子,行至一处假山处,整个人往里一闪,藏进了两座假山之间狭窄的缝隙处, 凝神屏息。
果不其然, 片刻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居然是贺侍卫。
贺侍卫为何会跟着她,是巧合,还是……豫王殿下的指示?难道,豫王殿下发现她出来了?
不可能,她放在茶水里的药绝对能让豫王殿下一觉睡到明日日上三竿。
她不动声色地藏在那里, 直到贺侍卫遍寻无果,只得原路返回,好半天才从缝隙中走了出来。
不管了,就算豫王殿下知道她今日偷偷溜了出来,要怪罪于她,她也不能不去做接下来的事情。
她运了内力,施展轻功,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她第一次进宫时被引进的园子里。
今夜月色明亮,梅树下背对着她长身玉立的男子,听到响动后回首转身,微微一笑。
“太子殿下。”阮盈沐福身行礼。
“此处又没有旁人,便不必多礼了。”萧煜朝她走了几步,“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了,所以你昨夜冒险夜闯太医院,取的其实是四弟的药方子?”
阮盈沐顿时便感到十分尴尬,当时她为了糊弄太子殿下,也为了试探一下,便胡乱编造了一番,这才不过一日,便被拆穿了,还是以如此要命的方式。
她只能硬着头皮声道:“未能找到医书,便顺手拿走了豫王殿下的药方子,后来便给了紫鸢,谁知道……”
谁知道紫鸢会这么被带走,而她塞给紫鸢的东西则恰恰成了证明她心怀不轨的铁证。
幸好萧煜并未深究这件事,只问道:“现如今你算如何?”
“我已经写信求助于大师兄了,墨袖宫情报网天下第一,必然能知道刺客留下的暗器到底所出何门何派。”
“所以你叫萧哲带话给我,约我见面,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阮盈沐低声道:“我想见紫鸢一面。”
萧煜一时没有吭声,片刻后问:“你见了她,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确认她现在的状况,还有,想问她几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她在月色下与他对视,眼中一片坦荡,“你放心,萧二哥,我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我只是想见紫鸢一面。”
“好,我相信你。”
方才出来,阮盈沐穿的只是普通的衣裳,现下跟在萧煜身旁,低眉顺眼,收敛了气息,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侍女罢了。
与皇宫里别处宫殿的繁华不同,这里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偌大森严的天牢,在夜色中普通沉默的凶兽,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里腐霉。
天牢最外层有好七八个守卫来回巡视,萧煜出示了一块令牌,领头的守卫便恭恭敬敬地将两人请了进去。
天牢纵深极长,往里走了一段路,便能感觉到阴冷潮湿弥漫了整个地牢,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尽是死寂。
突然的一阵叮当作响,某个囚犯发出了一阵绝望的嘶吼:“冤枉!微臣冤枉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冤枉!”
“吵什么吵?”狱卒几大步走了过去,大声呵斥道:“大半夜的在这鬼哭狼嚎的,你是不是想早点死?”
“我是冤枉的!我要见皇上!”
狱卒来气了,一阵噼里啪啦解开了牢锁,甩起鞭子就往囚犯身上抽,边抽边骂道:“你要见皇上,我让你见皇上!你是什么东西,还想见皇上?”
囚犯被得连连哀嚎,四处逃窜,嘴里还在不清不楚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阮盈沐被鞭子落在人肉上的啪啪声和囚犯的哀嚎声弄得心烦意乱。天牢里动用私刑根本就是家常便饭,甚至像这样,狱卒想囚犯便随心所欲地。紫鸢身上的伤尚未处理,便被压到了天牢,她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折磨?
萧煜的脚步也顿了顿,侧首看了她一眼,随后微微提高了声音道:“是何人在吵闹?”
狱卒听闻,立即住了手,转过身子来仔细辨认了外面站着的两人,猜到这位华衣男子身份必然尊贵,这才连忙锁住了牢门,几步跑过来道:“回这位大人的话,方才吵闹的是吏部郎中陈思房。”
“吏部?他所犯何事?”
“犯的正是贪污受贿,年前就已被人举报了,恰逢年关,审讯一事便拖延下来。这陈思房便日日吵闹着他是被冤枉的,非要见皇上不可!”
阮盈沐目光看向了牢中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男子,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因而面对的诱惑的确也比旁人要多一些。
“既然此案尚未审理清楚,陈私房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你还是不要对他动用私刑了吧。”言下之意,陈思房一旦被放出去,想要报复你这个的狱卒只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狱卒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连连点头称是:“大人您的对,是的鲁莽,谢大人提点!”
萧煜微一点头,直接问道:“刺杀豫王殿下一案的嫌犯,现下关在何处?”
“这……”狱卒神色犹疑,“这位大人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位嫌犯是上面吩咐一定要严加看管的,原则上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员探监。”
萧煜不动声色道:“我只进去将这吃食送给嫌犯,要不了片刻便会出来。”
阮盈沐立即从袖子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塞进了狱卒的手中,轻声哀求道:“这位哥,通融一下吧,你可以站在附近,我家大人只几句话便走,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
狱卒神色如常地将银子收了,拱手道“既是如此,大人便进去几句话吧,只是这吃食……”
阮盈沐心知狱卒是怕吃食有什么问题,便解开了自己手中拿着的食盒盖子,拈了一块,放进了口中,咀嚼几下后便吞咽下去,示意狱卒,吃食没有任何问题。
狱卒一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大人动作稍快些。”
阮盈沐跟在萧煜身后,继续往里走。路过方才鬼哭狼嚎的囚犯,她将食盒又再次开,拿下了其中一层,放到了牢边上。
一朝富贵,一朝阶下囚,天差地别,一般人的确是难以忍受的。
蜷缩在角落里的陈思房,突然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紧紧抓着栏杆,盯着阮盈沐道:“我是被冤枉的!”
阮盈沐下意识抬眼看了看萧煜,萧煜冲她摇了摇头。
现下她自己都一摊子事情解决不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人的冤情了。
她转而又看向形容狼狈的陈思房,轻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必要去受一些皮肉之苦。
罢她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的陈思房倒是没再大喊大叫。
紫鸢关押的牢房在天牢最深处,是单独隔开的一间牢房,一般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门口又坐了一位狱卒,正翘着二郎腿吃花生米,见了人连忙站起身子,“呦,二位是?”
先前的狱卒道:“这二位贵人是来给里面的人送吃食的,先把门开一下吧。”
“这……”狱卒同先前的的那一位互通了眼色,干脆地开了牢门,“麻烦二位贵人尽量动作快一些。”
萧煜微一点头,算是应了。
紫鸢一直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外间的动静也没有理睬,听到了牢门被开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了自家姐。“姐?”她惊讶地准备起身,却一不心牵动了满身的伤痕,疼得又跪了下来。
“你别动!”阮盈沐低喝了一声,几大步跨了过去,将食盒放在地上,伸手扶住了她,垂眸便是她一身的血痕,压低声音咬牙道:“他们对你用刑了?”
紫鸢轻声否认了,“没有,姐,是紫鸢没用。”
阮盈沐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开,拿出一枚丹药塞进了紫鸢的嘴里。
又拿出了一瓶金疮药,嘱咐道:“时间紧迫,现下我不能替你处理伤口,这瓶金创药你藏好,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用。”
紫鸢一一收下,“谢姐。”
阮盈沐黯然道:“你不必谢我,是我让你深陷囹圄的,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不,不是!”紫鸢急急否认道,“是紫鸢拖累了姐,这一切都不是姐的错!”
“好,那你告诉我,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阮盈沐抬眸盯住她,“你一直没有实话,紫鸢。”
紫鸢闻言撇开眼神,垂下了头,“姐,紫鸢能的已经完了。”
阮盈沐半跪在她身前,凑近了她的耳边,用气声道:“这件事是不是同我大哥有关?”
她能感觉到,紫鸢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呼吸声也变得更为急促。
如此反应,阮盈沐已经不需要她的回答了。
她继续用气声道:“若你执意不肯同我坦白,那我便只能亲自去问我大哥了。”
“姐!”闻言,紫鸢更急地叫了他一声,伤痕累累的身子控制不住发抖。
阮盈沐离开了她的耳边,平静道:“我相信你,紫鸢,我想救你,也想查清,刺杀豫王殿下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如何。但是你若是不同我实话,我没办法。”
漫长的沉默后,紫鸢的目光看向牢门口站着的萧煜。萧煜明白她的意思,主动地往外走了几步,同两个狱卒站到了一起,开始同两位闲聊。
两个狱卒受宠若惊,连忙清了清桌椅,将萧煜请到了椅子上坐着话。
阮盈沐再次靠近了紫鸢,便只听紫鸢在她耳边极其轻微地道:“奴婢不知刺客的真实身份,刺客却认出了奴婢是大公子的人。”
她心道果然如此,又继续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刺客便威胁奴婢,若是他一旦被抓住了,便会一口咬死,是大公子派他来刺杀豫王殿下的。”
阮盈沐心下一惊,脸色便也沉了下来。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她回将军府,大哥却对她了一番十分莫名其妙的话,并且告诉她一切都是为了她好,等到时机成熟,她便会明白了。难道大哥的意思竟然是?
“姐,不可能的!我自幼跟在大公子身边,这刺客若真的是大公子的人,奴婢绝对不会认不出来他的招式!”紫鸢又疼又急,大冬天的却是满头满脸的汗,“况且大公子对姐您是怎样的,姐您肯定比紫鸢更清楚。若真的是大公子派来的人,又怎么敢伤您一根毫毛呢?”
阮盈沐手一抬,按在了她的的肩上,柔声道:“你先别急,我有分寸。”
紫鸢被她平静的眼神安抚,呼吸慢慢安静下来。
“听我,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刺客被你放走,这是既定事实。你现在到了天牢,我很难插手,你既然已经咬定了你不认识刺客,那现在不能改口,我会想办法尽快抓到真正的刺客。”阮盈沐抚了抚她耳边汗湿的头发,“我会去求殿下,让刑部手下留情。”
“我没关系的姐,紫鸢贱命一条,只求不连累旁人。”
阮盈沐起身,低头走了出去。
狱卒乙立即走过来将牢门重新锁上。
萧煜淡淡道:“今日有人来探访嫌犯一事,希望你们可以就此忘记。”
两个狱卒倒也十分上道:“明白明白,的们今日并未见过任何人来探访嫌犯。”
两人脚步快而轻地离开了牢房,途径陈思房的牢房前,陈思房正盘腿坐在牢门前,一直盯着两人。
阮盈沐心道,若是有机会,我会替你上一句话,至于能不能洗刷冤情,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离开了天牢,阮盈沐松了一口气,许是天牢里空气不太流通,她总觉得自己有些胸闷气短。
“二哥。”她轻声唤了一声。
“嗯,你。”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好像我每次进宫都会给你带来麻烦。”
“你我也算是相识多年,这点事还算不上麻烦。”萧煜对她温柔地笑道:“相反,你能如此信任我,我很高兴。”
一提到“信任”二字,阮盈沐却难免有些心虚。这二字她受之有愧,其实她心中也暗自怀疑过,太子殿下是否跟豫王殿下药方一事有关。毕竟,豫王殿下如此受皇上宠爱,最有可能威胁的,是某个尊贵的位置。
她感到一阵愧疚,萧二哥为人坦荡,对她更是尽心尽力,她不该以那样不堪的想法去揣测他。“二哥,我想跟你一件事……”
“太子殿下,师妹。”像一阵风一样无声无息出现断了她的话的,正是墨袖宫宫主祁染。
“祁兄,你怎么这个点来宫里?”萧煜惊讶道。
“是我寻求大师兄的帮助,但是我自己却被困在宫里不能亲自去墨袖宫,便只好请求大师兄进宫来,还请太子殿下莫要见怪。”
萧煜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这又什么可见怪的。”虽然皇宫里的守卫,对于墨袖宫的人来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祁染一见他的表情,便知太子殿下对于他擅自进宫是不高兴的。太子殿下行事向来谨慎,没有特殊情况,他们是不会在宫中见面的。
可盈沐这丫头信中语气十分焦灼,字迹潦草,话得也含含混混,他实在是不放心,只能亲自前来。
“太子殿下您放心,事情一解决祁某便立即出宫。”
萧煜点头,又对阮盈沐温声道:“那我先回太华宫了,你若是有任何需要,找个机会通知我即可。”
“好,谢谢你,二哥。”她发自内心地又谢了谢她。
师兄妹二人恭送太子殿下离开。
确认人已经走远后,祁染直起眼神,语气复杂道:“盈沐,你同太子殿下走得过于亲近了。”
阮盈沐一愣,“大师兄,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太子殿下身份特殊,你的身份又比较敏感,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我只是,请太子殿下帮了我一个忙。”阮盈沐眨了眨眼睛,见大师兄神色认真,只好答应道:“好吧,我以后尽量不会麻烦太子殿下了。”
祁染摸了摸她的头,“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你也并不了解太子殿下其实是怎样的一个人,有时候你还是太单纯了。”
阮盈沐听出来他话中有话,此刻却没有心思去深究,简明扼要地将刺杀豫王殿下一事叙述了一遍,连同不心牵扯其中的大哥,也毫无隐瞒。
祁染沉默了片刻,“那枚暗器现在在何处?”
“我交给豫王殿下后,便没有再过问,现下在何处,我还真的不清楚。不过,我记得那枚暗器的样子,已经画了下来。”阮盈沐从怀中拿了一张纸,纸上正是一枚精巧的暗器。
祁染就着夜明珠的光亮,仔仔细细地辨认图纸上的暗器。
“这枚暗器是七星芒形状的,每一个角呈锯齿状,若不心被这暗器所伤,可能会深入肉体,很是毒辣。暗器本身薄且精巧,但是颇具份量,暗器表面有一道奇怪的纹路,并不明显,十分仔细才能隐隐看出来。”
祁染赞同道:“制作的确精巧,想来是花了心思的。”
“大师兄可能辨认出这暗器所出何门?”
“这你倒是问住我了。”祁染摇头道:“大师兄所见天下之暗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的确没有见过这枚暗器。”
他见到阮盈沐顿时失望起来的神色,转而又安抚道:“不过没有关系,大师兄会命人去查。只要这枚暗器的主人曾经在人前使用过它,以墨袖宫的情报网,应当很快便能给出有效的信息。”
阮盈沐一听他的保证,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我就知道,这天下没有墨袖宫办不成的事情!”
祁染也笑了,“你这丫头,就知道哄人。”随后他便将手指放进口中,模仿鸟叫,一连吹了三声,很快逐风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宫主,大姐!”
祁染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他,吩咐道:“立即调动人手,去查这枚暗器的主人以及所有相关联的信息。天亮前我要看到结果。”
阮盈沐沉思了片刻,褪下了手腕上的镯子交给逐风,补充道:“顺便去安阳将军府一趟,见到我大哥,将这张图纸也给他,就是我问他,是否见过这枚暗器的主人。”
逐风领命而去,阮盈沐站在原地,这才感到更深露重,湿冷的寒风一直往她的领子里钻。为了方便,她连裘衣都没披便出来了。若是往常,她的身子骨也不至于这么不经冻,只是兴许是受了点伤,倒真是感到有点冷了,整个人不由地缩了缩。
祁染见状,便将自己身上披风解了下来,裹到了她身上,低声略带责备道:“你现在是越来越不知道照顾自己了,受了伤且不,还大半夜地就这么跑出来,操别人的心,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阮盈沐揪了揪鼻子,撒娇道:“这不是还有大师兄你疼我呢吗?”
她站着不动,乖乖让他给自己系好衣带子,又仰头担忧道:“师父呢,上次夜里他跟妙手先生悄悄走了,现在身子恢复得如何了?”
“师父那点毒解了便不碍事了,这几天他老人家还住在墨袖宫,你要不要抽空回去看看?”
阮盈沐纠结地咬了咬嘴唇,“眼下我的心思全都在刺杀豫王殿下一案中,不仅仅是为了还紫鸢一个清白,也是为了查清楚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害豫王殿下。”
夜已深,这一处虽然没有侍卫过来巡逻,但是夜深风大,两人就这么站在这里等待调查结果,也不是个办法。
阮盈沐只好带着大师兄沿路走动,试图寻找一处能暂且避风歇脚的地方。
祁染同她并肩而行,突然开口问道:“你方才提到了,刺客认识你大哥?”
“是,这一点我也很奇怪。当然,我大哥他常年征战在外,向来远离朝堂之上的纷争,跟豫王殿下更没有任何积怨,不可能是我大哥主使的。”
“这一点我也同意,阮将军为人光明磊落,坦荡直率,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背后捅人刀子的事情来。”
阮盈沐惊讶地一挑眉,“咦,大师兄,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同我大哥如此相熟了?”
祁染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阮将军名声在外,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有什么可奇怪的?”
“也是。”阮盈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道:“大哥为人处世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不过,我觉得他对待豫王殿下的态度,其实有一些奇怪。”
祁染严肃道:“一码归一码,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刺杀豫王殿下的刺客,暂且不要将你大哥卷进这场刺杀案中。”
“我明白的,我不会让大哥卷进来。”
两人话间,走到了一处破败荒凉的宫殿旁。
目光稍一对视,祁染便抬手推开了吱吱呀呀的木门,入目即是荒草丛生。
祁染叹道:“应是废弃的某座宫殿,我们暂且就在这里等罢。”
许是废弃太久,宫殿里除了灰尘蜘蛛网,便只有一些破落残存的桌椅。祁染动手稍微清扫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又从院子里抱了一些干草和干木块进来,点燃,升起了一个火堆。
阮盈沐近来身子状态一直不太好,此刻倚在火堆旁,被暖洋洋的火烤着烤着,便有些困了。
祁染又摸了摸她的头,“困了便先睡会儿吧,等到逐风带着结果回来了,我自然会叫你。”
“不管有没有结果都要在寅时前叫醒我,我得回东竹居。”将穿着的的披风拿下来盖在身前,她阖上了眼眸。大师兄在身旁,她感到十分安心,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安稳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遍寻不得王妃的贺章,只得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寑殿内的灯盏已经尽数亮起,萧景承倚在床头,面无表情地听完他的汇报,慢悠悠道:“贺章,你近来失手的次数太多了,让本王不得不产生一个怀疑,你是能力退步太多,还是,根本就是故意的?”
“殿下!”贺章立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属下办事不力,但若是属下对殿下有二心,天雷劈不得好死!”
萧景承神色晦暗不明。贺章自幼跟在他身边,是他救了贺章的命,并且将他培养成了一流的贴身侍卫。他过去从未怀疑过贺章对他的衷心,但这几次,贺章办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难看了。
他沉了沉怒气,平静道:“王妃她一个弱女子,还受了伤,你怎么会追丢她?”
“属下愚钝,王妃娘娘她……身姿颇为敏捷,追到了一处园子里,人便突然不见了。属下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是否有人在那处园子里,接应王妃娘娘。”
萧景承眉心紧皱,阮盈沐过她只同他一起来过两次皇宫,除了纯贵妃,她在宫里应当没有任何相熟的人才是。
等一等,难道是……
他的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半晌后,他冷冷道:“你先下去吧,暂且先不要草惊蛇。”他今夜便不睡了,他倒要看看,她到底何时才会回来。
与此同时,安阳将军府内,阮斐刚躺在床上没多久。
他来回地翻着身子,心烦意乱。白日里他听闻了宫里传来的消息,是豫王殿下遇刺,但是豫王妃替豫王殿下挡了一刀,所幸并无生命危险。
但宫里也一并封锁了紫鸢被抓的消息,毕竟是豫王妃的贴身侍女,若是传了出去,难免会引起非议。
因而阮斐并不知道紫鸢已经被关进了天牢,整件事甚至牵扯到了他自己。
他只是担忧他那位体弱的三妹妹,自他知道阮盈沐嫁入豫王府后,便时时有隐忧,果然,她还是因为豫王受伤了。
思绪翻飞间,他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一声响动。他不动声色地起身,悄然走到窗边,出其不意地猛地推开了窗子,大声喝道:“谁在外边?”
来人也不躲闪,直面他的审视,然后将手中握着的镯子展示在他眼前。
月光下,这只镯子发出浅淡温润的光,来人压低声音道:“奉阮三姐之命,有事前来拜托阮将军。”
阮斐又上下量了他一番,略一沉吟,将窗子彻底推开,“进来吧。”
逐风跳进了房间里,站在桌子旁,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图纸,递给了阮斐。
“这是什么?”阮斐狐疑地接过了图纸,就着灯火看了两眼,神色突地一变,“这是谁给你的图纸?”
“是阮三姐给我的。”逐风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继续道,“不知阮将军是否听闻豫王殿下遇刺一事?”
“略有耳闻。”
“这张图纸上的暗器,便是那刺客所携带的暗器。”
阮斐已经收敛了表情,神色如常道:“三姐让你给我这张图纸,是什么意思?”
“这一点三姐并未明,只是叫我问一问阮将军,是否认识这枚暗器的主人。”
“三姐现在在何处,你又是什么人?”
“三姐现在正在皇宫中,我的身份不重要,我只是替三姐办事。”逐风语气恭敬道:“我还有别的事,不能在此耽搁太久,还请阮将军尽快回复。”
阮斐眼睛盯着这枚的暗器,拇指在纸上来回摩挲,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并不认识这枚暗器的主人,但你先等我一盏茶的时辰,我写一封信。”
他走到书桌旁,抽出了一张纸,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片刻后,他将纸折叠起来,转身递给了逐风,“你且将这封信带给三姐即可。”顿了顿,他又道:“麻烦你再为我带一句话给三姐,就近几天,抽个时间回将军府一趟,父亲和大哥都十分想念她。”
逐风接过了信,点头应下。“既然如此,便在下便先告辞了。”
他一路马不停蹄,将任务分散到了各处,墨袖宫隐藏在地下的一张巨大的信息网,在这个普通的夜晚汹涌而又悄无声息地流动起来。
短短几个时辰后,逐风便收到了结果。
他并没有拆开密封的信件,直接又赶到了皇宫。
阮盈沐睡得正香,祁染示意逐风不要发出声音,自己先走了过去,接过了逐风手中的信件,拆了开来。
他扫了一眼信中的内容,心下大吃一惊。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神色也十分凝重。
逐风猜测这个结果恐怕不太好,但是此刻姐在睡着,他也不好发出疑问。
而祁染则将信直接递给了他,他疑惑地接过了信件,只扫了一眼神色也霎时一变。
似乎是感应到了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阮盈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揉了揉,看到逐风已经回来了,顿时清醒了过来。
“如何,有结果了吗逐风?”她掀开了披风,起身,转而又将披风披在了身上。
祁染低声应道:“有结果了,你自己过来看吧。”
她一边往祁染那边走,一边观察他的神色,微微笑道:“怎么,你们俩的神色怎么都这么严肃?”
逐风赶紧将信也呈给了她,“大姐您先看看吧。”
阮盈沐接过信件,片刻后抬眸看向祁染,不可思议道:“这是怎么回事,刺客怎么会是墨袖宫的人?”
祁染垂眸看着她,“大师兄若是,这件事大师兄完全不知情,你是信,还是不信?”
阮盈沐压下内心的震惊,将手中的信捏成一团,随后转身便走到还在燃着的火堆旁,将信扔了进去。
信纸一接触到火苗便被火舌卷了进去,片刻后化为灰烬。“我就算不信天下人,也不会不信大师兄。想必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隐情吧。”
祁染在她身后沉沉道:“信上的没错,拿这枚暗器的刺客,确实是我墨袖宫的人。但是这场刺杀任务,我从头到尾都完全不知情。”
这就意味着,墨袖宫里居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了一件连墨袖宫宫主都不知道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是刺杀豫王殿下,而现在皇上正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刺杀豫王殿下的幕后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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