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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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历二十四年春,前朝后宫, 一石惊起千层浪。

    陈年旧事拨开云雾, 终见天日。二十余年前,淑妃娘娘香消玉殒的背后真相,竟是皇后娘娘一手策划。

    不仅如此, 四皇子豫王殿下自幼便缠绵病榻, 久病不愈, 亦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

    真相大白, 明文帝大为震怒,失望之余即刻废后,入冷宫。与此同时,太子萧煜和豫王萧景承,同时被人上书弹劾,罪名是结党营私,不少朝中要臣都卷入其中,朝堂之上一时鸡犬不宁。

    时逢西边番邦叫嚣, 内忧外患, 明文帝遂大病,且此后一病不起。

    前朝后宫, 皆是暗流涌动,一触即发。

    豫王府内,萧景承坐在高椅上,一只手撑住额边一侧,眉心微皱, 周身环绕的皆是沉郁之气。

    “如何?”听闻底下有响动,他睁开了冷若寒潭的星眸,低低冷冷地问前来复命的人。

    贺章的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回殿下,属下该死,还是未能找到王妃的踪迹。”

    三日前,他陪在父皇病榻前,心中却隐隐不安,便回了一趟豫王府。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来寻阮盈沐,瞧一瞧他这位胆大妄为的王妃是否还安分。

    寻来的便是侍女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哭道:“殿下,我家姐她失踪了,求求您救救她!”

    他这才知道,就在他进宫的几日后,阮盈沐也跟着悄悄进了宫。

    他仰了仰头,“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皇宫就那么大,他的人差不多暗中翻遍了每一个能翻到的角落,却怎么也找不着她。除非……除非她在刻意躲在哪里,或者是,有人将她藏起来了。

    想到了某种情况,萧景承的眸色霎时变得更冷,“进宫,去太华宫。”

    贺章一惊,“您的意思是……”

    萧景承起身,算是默认了他的疑问。

    他的人搜遍了整座皇宫,独独没搜过太华宫。一来,眼下正值局势极为微妙之时,若是豫王妃失踪的消息传了出去,对他会很不利,因而一切只能暗中进行。二来,他与萧煜算是正式撕破了脸皮,萧煜为人谨慎心,他的人很难再摸进萧煜的地盘。

    但若是他亲自去一趟,萧煜想必也不会拦住他。

    贺章犹疑道:“这恐怕不妥,殿下!”

    “怕什么?父皇尚在,他暂且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太华宫,密室内。

    萧煜温柔耐心地手执汤勺,凑到靠坐着的阮盈沐唇前。

    而阮盈沐双唇紧闭,沉默着将头偏向了一边。这几日她三番四次试图逃走,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云雁比她想象中更难搞定,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萧煜训练出来的人果真是比一般人都难缠些。

    不过为了保存体力,萧煜不在时她还是会进食的,萧煜若在,她便一定要绝食。

    “你这样不吃不喝,受罪的是谁?”萧煜放下了手中的汤碗,“你就这么想出去,出去做什么?回到豫王府,站在萧景承身边同我敌对?”

    阮盈沐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想离开,不关谁的事,我也不会参与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争斗,只是你不能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萧煜沉默地凝视着她,似是在确认她所的话真实性,半晌后才道:“你为何就是不懂呢,我是在保护你,我不想让你卷入这些纷争中,你为何一定要离开这里?”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二哥?”阮盈沐有气无力地抬眼望着他,“如你所,你是在保护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的身份是豫王妃,一旦豫王出了事,我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吗?还是你干脆就想抹去我现在的身份,抹去我的存在?”

    萧煜面上寒了寒,“所以我现在放你出去,你便立刻要去和他同进退、共生死?”

    阮盈沐被他的神色吓到了,不由往后缩了缩,谁知她这个无意中的动作竟触怒了萧煜,他猛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摁在了石壁上,逼近她,“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他在人前向来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待人处事温和有礼,令人感到如沐春风,阮盈沐从未见过他如此狂躁的一面,眼神里不自觉地泄露出一丝惊恐,手上也用力挣扎起来。

    “太子殿下你冷静一点,有话我们好好可以吗?”

    萧煜却像是突然间释放了内心的猛兽,一边轻轻松松地压制着她,一边盯着她咬牙道:“我可以容许你现在不爱我,但你绝对不可以喜欢萧景承,你明白吗?”

    阮盈沐也被他的话彻底激怒,这几日被下药被囚禁的痛苦一下子爆发起来,她凶狠地瞪着他,冷笑道:“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我喜欢什么人,为何要你同意?”

    如果她此刻足够理智,就应该明白这并不是口不择言跟他对着干的好时机,果然萧煜不怒反笑,一把将她往下拖去按在被褥上,另一只手动作粗暴地去扯她的衣衫。

    “萧煜!你疯了?”阮盈沐不可置信地大喊起来,拼命往一旁躲,发狠的嗓音都发着颤,“你要是敢碰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要杀便杀吧,我不放过你,你也别放过我……”萧煜狂乱的目光在接触到她脖颈间用红绳挂着的玉佩时,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滞了。

    她衣衫不整,平日里妥帖地藏在胸前的玉佩第一次露了出来,萧煜的目光停留在这块看似普通的玉佩上仔细分辩,片刻后沙哑着嗓音问道:“你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他好不容易停了手,不再发疯,阮盈沐也松了一口气,只觉四肢更加酸软无力。胸脯上下起伏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恢复了一些力气,一把将胸前的衣衫合拢,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煜看向她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却执着地继续问道:“你佩戴的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阮盈沐经历了方才一番挣扎,仍心有余悸,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道:“这块玉佩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

    萧煜沉默了良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阮盈沐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疯,“你知道了什么?”

    萧煜叹息一声,轻柔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覆在她身前,语气复杂地感叹道:“盈沐,你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知道吗?”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刚开始,阮盈沐一口气堵在胸前出不出来,根本不想再搭理他。她怀疑自己很快就要被憋死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沉重的石门被转动,云雁的身影出现在了石门前,“太子殿下……”她行了礼,犹豫地看了一眼阮盈沐,没有继续下去。

    “无妨,有话直,不必避讳盈沐。”

    “豫王殿下求见。”

    听到豫王殿下几个字时,阮盈沐猛地一抬头,望向了云雁的位置。

    萧煜的眼睛一直放在她身上,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反应,思索了片刻,笑了笑,“想要他来救你?”

    阮盈沐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又垂下了眸子,不吭声。

    萧煜笑盈盈地凝视着她,温声道:“盈沐,不如我们来个赌,如何?”

    “你想赌什么?”

    “既然你如此想离开这里,我便放你离开,前提是,你必须现在和我一起出去见萧景承。”

    阮盈沐心中一颤,睫毛抖动如受惊的蝴蝶羽翼,惊疑不定道:“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若是亲眼见到你从我这里出去,萧景承他还肯信你,便算你赢,以后我绝对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

    阮盈沐目光闪烁,“若是我输了呢?”

    “那你便回来我身边。”萧煜含着胜券在握的笑意,“我相信你,以你的性格,答应了便不会出尔反尔的,你一定会遵守约定,对么?”

    阮盈沐没有多加犹豫,这可能是她唯一的离开这个日夜不分的密室的机会了。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赌。”

    萧景承在外殿等了许久,等到快不耐烦时,才听见一声带笑的嗓音:“豫王殿下?稀客。”

    他们不久前才在父皇面前针锋相对,现下见面却跟没事人似的,可以做出表面的兄友弟恭。

    萧景承调整了面部表情,一回首,笑道:“太子殿……下……见外了。你我兄弟之前本该多多走动,不至于生疏了。不过,好了一起来拜访太子殿下,爱妃你怎地自己先来了太华宫,也不跟本王提前一声,真是调皮呢。”

    他这几句话得很是亲昵,阮盈沐却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是仿佛是要生吃了她。

    她身上的力气一时难以恢复,依靠云雁的身子才勉勉强强站住了,看着就是一副饱受摧残的可怜模样。

    “我错了,殿下。”不管旁的,她首先可怜兮兮又万分诚恳地认了错,其他的离开这里再吧。

    萧景承用了十二万分的自制力,低低冷冷道:“还不过来。”

    萧煜一直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也不接话,只是唇边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见她吃力地往萧景承那边走,伸手扶了她一把,趁机挨近她,近乎耳语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

    本来准备开他的手顿住了,阮盈沐转眼同他对视,什么意思???

    “你其实不姓阮,你应当姓……”萧煜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王妃慢些走,摔了可有人会心疼的。”

    阮盈沐颦眉看了他好几眼,突地意识到萧景承还在,连忙收回了目光,尽量平稳地走向豫王殿下。

    萧景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有些害怕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直直扑进他怀里。

    他的身子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被她抱住的一瞬间,略微松动了些,伸手揽住了她。随后他身子一动,横将她抱了起来。

    “太子殿下,我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事急待处理,今日便不叨扰了,改日再叙。”阮盈沐贴在他的胸前,他话时胸腔的振动嗡嗡嗡的,她却莫名觉得跟安心。

    萧煜也不拦他们,一路目送着他们远去。

    云雁低声道:“殿下,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她实在是猜不透太子殿下的心思了,费心设了局将人软禁了这么久,却又放就放了。

    萧煜转身,云淡风轻回道:“她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