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泱的办公桌位于宗政茜办公室门口的一排桌子最靠近窗户的一张。桌面整洁，一个笔记本电脑，一盆绿萝，三个并排竖起的文件盒和一个笔筒。其他同事的桌子上手办、贴纸、毛绒摆件放了一堆，范珊珊吐槽邢泱的桌面布置，像准备随时卷款跑路的样子。邢泱摊手：“这样擦起来方便。”

    宗政茜担忧的便是邢泱这一点，什么都不放，干干净净的，代表他没有归属感。就像他住过的房子，空空荡荡，搬进去什么样，搬出来就什么样，一个家具不多，一个家具不少。

    “买个靠枕吧，你坐木椅子腰不酸吗？”范珊珊，她抖抖铺在膝盖上的珊瑚绒毯，“你看我，多暖和。”

    “还好，又不是不能坐。”邢泱，“你真把公司当家了。”

    “茜姐的嘛，公司是我家，关爱靠大家。”范珊珊。

    “毯子借我，我躺沙发上睡会儿。”邢泱。

    范珊珊把毯子递给邢泱：“你去茶水间的沙发吗？”

    “太吵了，我去我姐屋里的。”邢泱接过毛毯，“谢啦，有活叫我。”他合上电脑，敲敲宗政茜的门，拖长声音，“姐。”

    “进来。”宗政茜。

    邢泱推开门，笑眯眯地问：“你在干嘛呀？”甜软的声音，像找朋友出去玩的调皮男孩。

    “刷微博。”宗政茜看到邢泱手里的毯子，心领神会，“困了？里间睡会儿吧，我把暖风开。”

    “好。”邢泱抱着毯子大摇大摆地走进里间，里间是隐蔽的待客区，摆放着一个长沙发和两个单人沙发。邢泱抻平身体躺在长沙发，盖好毯子，闭上眼睛假寐。

    半个月的考虑周期已经过了十天，写好的邮件在草稿箱里躺了一个星期，他却迟迟没有摁下发送键。邢泱倒不是遗憾不能和别人上床，于他而言，和谁上床都一样，无非是叫得好不好听，耐不耐操，乖不乖巧，这都不算什么。他犹豫的是邵峙行，邵峙行一个记者，和公关搅在一起，俩人产生意见分歧是早晚的事，轻则吵架重则架，他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人给自己添堵。

    外面百依百顺的人一大堆，邢泱一个也瞅不上，偏偏对着邵峙行钻牛角尖。男人都是有征服欲的，同样是追求他的人，林一哲和邵峙行，邢泱就愿意百般作弄邵峙行，对林一哲不假辞色。

    抱着毯子睡不着，邢泱闭着眼睛想十天前的晚上，他们并肩走出酒吧的情景。邢泱叫了辆快车，对司机师傅：“先去天通苑，再去来广营。”

    “好的。”司机师傅。

    “送你一程。”邢泱，“你住天通苑哪儿？”

    “地铁站下就好。”邵峙行，他借着车里昏暗没有灯光，一只手悄悄握住邢泱的手，肩膀挨肩膀，心翼翼地偷看邢泱的脸色。

    邢泱不动声色，任由邵峙行耍聪明亲近他。车窗里的景色后退，邢泱问：“你们的kpi是什么？”

    “爆款。”邵峙行，“和影响力。”

    “爆款是不可控的吧。”邢泱，“影响力是什么？”

    “阅读量、评论数和转发数的加权总和。”邵峙行，“如果有话题数和热搜榜就更好了。”

    “那你报道的冉宵的事，是不是够你半年的kpi了？”邢泱问。

    “差不多。”邵峙行嘟哝，“不然我哪来的钱请你吃饭。”

    邢泱瞥了邵峙行一眼，暗自比较两人的个头，他们差不多高，亲吻很方便，不用低头也不用抬头。他像评估货物一样评估邵峙行和自己的般配程度，得出什么都很搭的结论。

    性格他也喜欢，成熟又纯粹的感觉，像长有巨大犄角的鹿，轻巧灵动又有点憨。有人爱情令人昏头，邢泱这样冷静的评估显然不是爱情，邢泱自己也这么觉得，他没有爱邵峙行，他只是喜欢。像喜欢一朵荷花，一个兔子挂饰，一部电影，相信邵峙行是同样的感受，由喜欢生发出的收藏冲动。

    而人类不是无情无欲的死物，邢泱顾虑颇多。

    翻来倒去地琢磨，邢泱迷迷糊糊地想起邵峙行下车时：“快点给我发邮件，无论你是接受还是拒绝。”

    “咚咚。”敲门声传来，宗政茜，“泱泱，醒了吗？”

    “唔。”邢泱伸个懒腰，嗓音黏糊糊的，“醒了。”他穿上鞋子，开门，揉揉眼睛，“怎么了？”

    “宁蔚然在外面。”宗政茜踮起脚尖理一理邢泱睡得翘起的头发，“记得他吗？”

    “哦他来了。”邢泱，“我以为他算直接公开。”

    “他冒不起那么大的风险。”宗政茜。

    “嗤。”邢泱冷笑一声，“我去看看。”

    宁蔚然是夏季爆火的一个流量男星，参演网剧《鸽子的信》，担任男一号，晴天娱乐下了血本，联合翻云工作室疯狂炒作国民男友人设。他一直宣称单身，没有谈恋爱的想法，cp通稿满天飞，跟谁合作都要炒一波恋爱通稿。

    昨晚千浪大V七瓜爆出宁蔚然与一神秘女子在某高尔夫球场牵手亲吻，状似男女朋友关系。宁蔚然不是邢泱负责的艺人，他仅仅瞟了一眼新闻，把截图和链接往公司群里一丢，就睡觉去了。

    办公区人头攒动，平日里没有这么热闹，邢泱定睛一看，宁蔚然光保镖就带了五六个，他走过去：“啧啧，宁少阔气。”

    宁蔚然坐在沙发上没话，他的经纪人张沛笑着：“特殊时期，宁的狂热粉丝比较多。”

    “那还不是你们非要圈低龄粉的钱。”邢泱语气淡淡，他不太高兴，任谁突然接手半道被丢来的活心情都不会好，况且早在今年暮春他和宁蔚然就结下了梁子。

    宁蔚然长得不错，流量明星没有长得丧眼的，就算哪里长得不好，动几下刀子也就糊弄过去了。他长得不错，心态不是特别好，满脑子想着快速捞一波钱骗个富婆嫁了。

    邢泱见多了这种人，对这样的心态见怪不怪，问题是宁蔚然总觉得邢泱的方案不好，吸粉速度慢。半个月，四套方案，个个不满意，还不到底哪里不满意，就不停地回来重做。邢泱忍不了了，自愿上交半个月工资申请换人，宗政茜没什么，也没扣邢泱工资，将宁蔚然换给一个脾气温和的女孩子。

    后来那个女孩子一杯凉茶浇到宁蔚然脑袋上，宗政茜好歹加上邢泱请她喝了一个月奶茶才没提离职。

    兜兜转转大半年，宁蔚然又回到邢泱手里。

    张沛什么保镖是防狂热粉丝的，邢泱觉得是新仇旧恨加起来张沛怕他把宁蔚然摁在地上揍。

    “会议室请。”邢泱，没看宁蔚然，招手叫来两个实习生，“沏两壶茶。”他笑眯眯地对张沛，“屋里有一次性杯子，你们自个儿倒。”

    张沛捏着鼻子应下，他手底下有七八个流量，唯有带着宁蔚然来得自己动手倒茶，待遇直线下滑。

    情绪归情绪，邢泱拿着笔记本坐在会议桌旁，态度认真：“你们想达到什么目的。”

    一群人开始谈工作，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时针一格一格移动，约莫五点左右，只听楼下炸开一声巨响。

    邢泱愣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张沛和宁蔚然也很迷惑：“不知道。”

    “嗡嗡嗡。”

    “嗡嗡嗡。”

    桌面上邢泱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来电显示【邵峙行】，邢泱摁掉电话：“我们继续。”

    “嗡嗡嗡。”

    “嗡嗡嗡。”

    “泱泱。”宗政茜推开会议室的门，“出来，有事找你。”

    “来了。”邢泱合上电脑，对张沛，“抱歉，稍等一会儿。”他走出会议室，“怎么？”

    “楼下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宗政茜领着他朝门口走，“跟宁蔚然有关。”

    “爆炸事故？”邢泱皱眉，“有人想杀他？”

    “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宗政茜。

    她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冲进翻云工作室直直撞进邢泱怀里：“你没事吧？”

    “我没事也要被你撞出事了。”邢泱搂住邵峙行的腰，拍拍对方的背，“你浑身汗津津的，不会爬楼梯上来的吧？”

    “嗯，爆炸他们把电梯停了。”邵峙行喘着粗气，眼花脚软。

    “二十层，你爬上来，厉害了。”邢泱夸赞道。

    宗政茜看他们拉拉扯扯的动作，往旁边错了两步，没话。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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