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去
时间像水一样流过,邢泱奔波在一干莫名其妙的案子里,比如谁的微博被断章取义了,谁炒cp被粉丝喷了,谁情商低话踩雷了。邢泱觉得自己像学班主任,整天处理一些揪辫子扯头花的破事。
年前最后一个CASE,一位婚闹把新娘推进游泳池的综艺咖。邢泱临时接到这个case,他本来已经处理完了手头的所有事情,跟邵峙行发消息商量过年自制火锅的事。
【邵峙行:要肥牛和鸭肠。】
【邢泱:清汤还是红汤?】
【邵峙行:鸳鸯锅不行吗?】
【邢泱:行,都行。】
“泱泱,去处理下这个case。”宗政茜将文件夹丢到邢泱桌上,“今天下午三点温斯顿酒店,四惠东。”
邢泱拿起文件夹草草翻阅,他皱起眉头:“这人不是绝不道歉吗?”
“只是开记者会,没道歉。”宗政茜,“你帮忙看着点记者,别出乱子。”
“我不用管他什么?”邢泱问。
“千雪管。”宗政茜,“你们一人盯一头。”
邢泱点头应下:“好的。”他敲击手机发消息【你选电影,多挑几部。】
【邵峙行:好的。】
丁千雪染了一头白发,她个头高皮肤白,高定半身裙和西装外套,活像时装周走红毯的模特。
邢泱一身休闲西装,衬衫解开两个扣子,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他挽住丁千雪的胳膊,墨绿的眼珠仿若油青翡翠,气质半点不落丁千雪。
“家伙越来越漂亮了。”丁千雪拍拍邢泱的手背,亲昵地吻在他的侧脸。
邢泱娴熟地赞美:“千雪姐新做的头发非常抬气色。”
“你不觉得像老妖精?”丁千雪问,“我都不敢跟我妈视频。”
“像。”邢泱,“像盘丝洞最美的妖精。”
丁千雪愉快地笑,纤长浓密的睫毛扑朔如蝶,她挽起邢泱的手,迅速收起情绪,变得冷淡矜持,看向走下保姆车风尘仆仆的综艺咖刘贝奇:“拾掇一下你的发型,你现在的样子像偷窃女同事的内裤被狗追了三条街。”
邢泱憋笑,显而易见,丁千雪不喜欢刘贝奇,或者,丁千雪不喜欢男人,她言辞犀利,比邢泱更刻薄更有攻击性。
“等会儿记者会开始,你去坐最靠近观众席的位置,及时请出不守规矩的记者。”丁千雪,她捏了下邢泱的脸颊,“我知道你不怎么参加记者会,不要怕。”
“我没有怕。”邢泱不满丁千雪把他当孩子,“我可以做好。”
“好,泱泱最棒。”丁千雪仍把他当孩子,谁让她见过17岁的邢泱,并手把手把他带大。
刘贝奇收拾完,一身西装,精神焕发,他是综艺咖,不需要长得太出众,不过也是长得不怎样才选择走综艺谐星的路子。邢泱轻飘飘地瞄他一眼,走到离观众席最近的位置落座。
藏在记者群里的邵峙行惊了一下,他看着个头高挑身姿挺拔的邢泱走过正中央的一排桌子坐在下首的位置。他不禁猜测邢泱为何而来,难不成刘贝奇是邢泱的客户?
不应该啊,邵峙行翻找手机里的表格,他特意避开邢泱的客户,以免两个人产生正面冲突引发争吵。可圈子就那么大,邵峙行避一周、一个月、三个月,哪能一直躲避开呢?
邢泱没有发现邵峙行,记者会观众席架起的长枪短炮,完美的挡住一群穿着灰扑扑的记者,邢泱一向看脸,没兴趣跟他眼中鬣狗似的记者群体交道。
刘贝奇的右手边坐着他的经纪人,左手边坐着丁千雪,他:“三点了,开始吧。”
该来的躲不过去,邢泱腹诽一句,低头玩手机,消消乐432关启动。
三四个常规问题后,邢泱收到一条微信。
【丁千雪:别玩了,抬头。】
【邢泱:?】
邢泱抬头,正好听到一句话“刘先生,您对您在2014年7月28日20:07分发布的豆瓣动态‘女的真是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长那么丑真好意思找我要手机号。’这句话怎么看?不止这句,您在豆瓣、微博、知乎、虎扑等各大社交网站的号都有点赞过厌女言论,您此次将新娘推下泳池的行为是否和您的厌女倾向有关?”
乍一听声音有些熟悉,但听不出来是谁,期间照相机的喀嚓声此起彼伏,盖住了声音中的个人特质。闪光灯挡住了记者的面容,疯狂闪烁的光点晃得邢泱眼晕。
刘贝奇表情尴尬,丁千雪扯过话筒:“请各位将问题集中在今天的议题上,不要过度发散。”她用眼神示意会场两旁站立的随行保安。
三名黑衣保安姿态强硬地挤进观众席,绕过四处摆放的摄像器材,站定在提问题的记者面前。
从邢泱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名戴黑色鸭舌帽的记者挣扎的动作,他似乎非常不愿意离开会场,即使中途被请出会场的记者也能获得一个丰厚的礼金红包。
喧闹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记者的镜头已经从刘贝奇脸上调转到观众席中。娱记才不管谁是主角,只要能获得曝光量,《刘贝奇回应厌女言论,记者会上一片混乱》这个标题更吸睛。
突然,一个保安情绪失控,挥手了戴鸭舌帽的记者一拳。邢泱猛地站起身,飞奔下台推开保安,转头看向找事的记者,他愣了下,帽子下的脸是邵峙行。
邵峙行沉静地看着他,他脸上挂着一道青紫的伤,嘴唇破了个口,眼中满是愤怒和失望。
邢泱看着他,冷静地从怀中摸出一个丰厚的礼金红包递给邵峙行:“出去。”
“我不想出去。”邵峙行,“我不要钱。”
“你必须要。”邢泱,他眼神冷漠,表现得仿佛和邵峙行素不相识,“跟我出去,要不然被保安请出去。你已经见识到保安的手段了。”
邵峙行困惑地看着邢泱,黝黑的眼珠泛起一层雾蒙蒙的水光,他弯腰将相机装进背包,:“好,我走。”他费力地背起包,朝会场门口走去。
邢泱转身交代保安队长:“刚才是谁的人,你去处理一下。”他跟上邵峙行的脚步,一直将他送到门口。
邢泱将红包塞给邵峙行,:“在这儿等我。”
“我有我的工作。”邵峙行,他低头,不去看邢泱的眼睛,“再见。”
邢泱没有挽留,他点头,倚着门框看邵峙行离开。
邵峙行穿着一身黑,黑色鸭舌帽黑外套黑裤子黑鞋和一个黑背包,他的身影消失在酒店走廊尽头。
邢泱听到某些东西断裂的声音,像一根烟掉在地上,烟雾飘散,一切如常,但又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
这只是寻常的一天,寻常的一个举动,邢泱赶走过无数记者,大多是温和的玩笑话加一个厚实的大红包,他第一次强硬地【跟我出去】。
他在邵峙行身上耗费太多个第一次了,多得他数不清,这些第一次组成两个字,快跑。
温水般的缠绵亲吻掩盖了邢泱的薄情,他一向是个容易厌倦的人渣。他要让邵峙行认清邢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让邵峙行害怕他,让邵峙行再也不要来找他。
邵峙行背着沉甸甸的包向前走着,他后面没有工作安排,但他不想站在楼道里等邢泱解释,像条可怜的被虐待的狗。
为什么上午还在筹划过年吃火锅、温情脉脉的邢泱转眼就变成不近人情的冷漠样子,又为什么他们的工作极致对立,是矛和盾、长剑和铠甲,他们互相争夺虚假的名誉,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值得吗?
他们的关系只是粉饰的太平,邢泱温情的哄骗,邵峙行刻意的避让,搭起拥挤城市中的一间雨亭,那又如何?
邢泱是个成熟的职场人,不成熟的是邵峙行,他需要忍受孤独、拥抱孤独,学着长大。
没有人追出来,没有人停下,持续半年的联结中断于过年前的某个普通日期,农历腊月十三或者十五号,无所谓。
邢泱站在门口点燃一根烟,被服务员提醒:“先生,这里不能抽烟。”
“对不起。”邢泱摁掉烟,整理一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重新走回宴会厅。
刘贝奇仍然在太极,话得滴水不漏,丁千雪微微勾起唇角,看到邢泱的瞬间眼神柔软。
期间又清除出去几个惹事的记者,记者会一波三折地结束,邢泱和丁千雪并肩走出酒店。
“怎么了?”丁千雪问,“不高兴?”
“嗯。”邢泱,“有点。”
“我听茜姐你交了个朋友,是个记者。”丁千雪。
“没有朋友了。”邢泱,“刚被我赶走。”
“你想知道该怎么办。”丁千雪看向邢泱,浅蓝的美瞳像雪豹的眼珠,清透冷淡,“给他电话道歉,真诚点。记者很有用,你以后用得上他帮忙。”
“我不想。”邢泱。他没有一次让邵峙行帮忙传播点什么假消息,他心里清楚邵峙行不可能答应他,而且他也不想让邵峙行为难。
“哦——那种朋友。”丁千雪恍然大悟,“真心朋友,少见,你从哪儿骗到的?赶走了好,省得你以后伤心。”
“宝贝儿,你不能有心。”丁千雪,“你应该做个优秀的骗子。”
邢泱站在垃圾桶旁边,点燃一根烟,垂眸不语,
“给我一根。”丁千雪细长的手指灵巧地从邢泱口袋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烟自顾自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晚上去哪儿?”
“榭寄生。”邢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