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日
大年三十,洋洋洒洒飘起了雪,盐似的雪没什么存在感,穿黑衣服才能看到几粒白色,碰一下便化开。
邢泱仰头站在办公楼下,像个好奇的孩子,寻找雪究竟从哪儿来。
“进去啊,喝风呢?”范珊珊拍了一下邢泱的后背,她搓搓手,“太冷了,快跑。”完一溜烟跑进办公楼,站在门口的暖风机下朝邢泱招手。
邢泱弯弯眼睛,大踏步走向范珊珊:“今天最后一天上班,明天就休息了。”
“是啊,想想就高兴。”范珊珊和邢泱并肩站定在电梯门口,摁下上楼键,“过年有什么计划吗?”
“原本有,现在没了。”邢泱,“在家看电影吃外卖。”
“可怜儿。”范珊珊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
邢泱接过糖,撕开糖纸塞进嘴巴:“谢谢珊珊姐。”
“少抽烟,好好一个帅哥弄得牙黄黄的,不好看。”范珊珊。
“明年的目标是戒烟。”邢泱,“珊珊姐监督我。”
范珊珊捏捏邢泱的脸颊:“坏蛋。”
电梯到达二十层,门开,邢泱和范珊珊踏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静悄悄的,一片昏暗没有开灯,邢泱:“难道我记错了?今天不上班?”
“不可能啊,今天年三十,初一才休息。”范珊珊,她表情惊讶,眼底却铺着一抹了然的笑意,“你去开灯。”
邢泱往右拐,手摸在墙上找开关。
“嘭!”
没留神踩爆一个气球,邢泱愣住,哪儿来的气球?
顿时灯火通明,一个个或温柔或明艳的女同事从办公桌下钻出来,笑盈盈地:“泱泱生日快乐!”
宗政茜去外地出差下午回来,生日宴会全权由同事们一手操办,邢泱桌上堆满了礼物以及写满祝福字样的便签条。
丁千雪:“茜总订的蛋糕在茶水间,泱泱快点去切蛋糕,我没吃早饭。”
“我也是。”
“我也是。”
几个女同事笑着开玩笑。
“谢谢大家。”邢泱捂心口,压下隐隐的感动,,“走啦,一起去看看茜姐订了多大的蛋糕。”
翻云工作室一共五十几号人,宗政茜订了个九寸的大蛋糕,邢泱手持塑料刀弯着腰切了五十多份,觉得自己腰快断了。
“感谢寿星。”范珊珊接过最后一块蛋糕,,“以前你咋不你是年三十的生日?我们今年才知道。”
“没什么可的。”邢泱无奈地,“我不爱记日子,茜姐非要过。”宗政茜在年三十捡到他,那天的故事他很多年都没有仔细地回忆了。
十三年前的冬天,冷不冷他不记得。快到过年的日子,人们以家庭为单位,踏进商场采购年货。邢泱那时候不叫邢泱,他只有一个单字“泱”或者“洋”,一起流浪的乞丐都唤他“泱泱”。
泱泱长得漂亮,脑子灵光,对流浪的乞丐来,长得漂亮不是什么优点,反倒容易被拐卖,但脑子灵光绝对是保命的优点。泱泱将漂亮的脸用泥灰涂花,换一身看起来旧但不脏的衣服,宽沿儿帽子、肥大的衬衫、洗得泛白的牛仔马甲、蓝牛仔裤和一双帆布鞋。
泱泱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他站在商场门口专门盯着购买名牌来来往往的富婆,讨巧地笑,帮人拎包,收点零钱买馒头填饱肚子。
听起来不可思议的招数,凭借泱泱绿汪汪的眼睛居然揽到几桩生意。他的主意当然不止那么简单,卖苦力赚钱,一听就不是泱泱的风格,他想着多积攒些口碑,最后找个冤大头捞一笔大的。这些富婆身上的任何一件首饰,转手卖掉就够他吃一个月,他只需要多卖乖讨巧,接近一个看起来好骗好欺负的年轻女人。
第一次他成功了,偷到一个Gucci的包,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没有满足于只偷一个包,他想多囤几个一起卖掉。
第二次他换了个偏远的商场,贯彻上一次的套路,先帮几个富婆拎包,然后找机会下手。
结果好死不死,他踢到了铁板,宗政茜看上去温温柔柔,动起手能三个泱泱。
宗政茜一个箭步追上泱泱,拽着他的领口摁倒在地。泱泱第一反应护住脑袋,他满脑子是大不了进派出所蹲几天,反正他年纪,警察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然而宗政茜不给他进局子的机会,她单手拎着泱泱丢进汽车后备箱,泱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富婆不会有什么特殊爱好吧?!
宗政茜描述她捡到邢泱的那一晚,十二岁的男孩眼珠瞪得像铜铃,一副生无可恋要跳河的表情,可爱极了。
这个富婆果然有不为人知的隐秘癖好,泱泱握紧裤腰带站在浴缸中。
“脱掉。”宗政茜。
“不要。”泱泱守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不脱也行,你自己洗干净。”宗政茜,“窗户我已经锁好了,你哪儿都别想跑。”
“我错了,我再也不偷了。”泱泱可怜兮兮地低头,“我再多赔给你一个包,你放我走好不好?”
“不好。”宗政茜笑着,“洗干净,我在外面等你。”
迫于淫威,泱泱不得不洗干净脸,穿上宗政茜在商场现买的睡衣。这个脾气古怪的女人居然买了个印着圆胖柴犬头的睡衣,和一双装饰柯基耳朵的毛绒拖鞋。
“真可爱。”宗政茜对乞丐上下其手,捏捏脸颊揪揪耳朵揉揉脑袋,“过两天带你去办手续。”
“什么手续?”泱泱警惕地问。
“进我家户口本。”宗政茜,“我的包很贵的,你必须以身相抵。”
“我把包还给你了!”泱泱据理力争,“而且我了我可以再赔你一个包。”
“我像缺钱的人吗?”宗政茜狡猾地,“我指的是精神损失。”
宗政茜那年二十六岁,上头有两个哥哥,她是坚定地不婚主义者,并且十分讨厌孩,但她想领养个半大孩子在身边。就在宗政茜服父母和哥哥,准备去福利院挑选孩的时候,正好遇到泱泱,长相漂亮活泼好动狼似的少年。
户口本上的泱泱全名邢泱,随宗政茜母亲的姓,称呼宗政茜为姐。
在邢泱心里,宗政茜更像他的母亲,逼他学习,教他做人,给他关爱。
“发什么呆?”范珊珊拍拍邢泱,“茜总回来了。”
邢泱猛地回神,看向办公室门口,宗政茜恰好跨过门槛,解下围巾,朝邢泱招手:“泱泱。”
“哎。”邢泱站起身,亲亲热热地凑上去,帮宗政茜拿包和外套,“我想你啦。”
“想我什么?白眼狼。”宗政茜着挽住邢泱的臂弯。
“想你送我什么礼物。”邢泱嬉皮笑脸地,“姐送狗尾巴草我都喜欢。”
“那就送你狗尾巴草。”宗政茜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邢泱,“给你订了一套新西装,年初七凭名片领取。”
一套高定西装少一两万,往多了十几万的也有,宗政茜不差钱,自然要给邢泱最好的。
邢泱推开宗政茜办公室的门,半躬身做个邀请的手势:“茜总,您请。”
宗政茜让邢泱哄得舒坦极了,她:“帮我接杯咖啡。”
“我的错我的错,都怪的招待不周,竟然没给茜总备好咖啡。”邢泱麻溜地接过杯子走向咖啡机。
“过年有安排吗?”宗政茜问。
“没有。”邢泱。
“嗯?你之前不是陪记者过?”宗政茜问。
“绝交啦。”邢泱,“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宗政茜:“你是不是欺负别人了?”
“我冤枉啊。”邢泱夸张地。
“严肃点。”宗政茜问,“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我是公关他是记者,早晚散伙。”邢泱端起杯子递给宗政茜,他表情淡淡,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浮着一层浅浅的漫不经心,“没意思,也就那么回事。”
珍贵与否,也就那么回事。
邢泱不在意,在他看来,所有的情绪,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就淡了。
哪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东西,人都是健忘的。
健忘且愚笨,不然怎么会被公关们用谎言骗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