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享乐主义
“你从哪儿学会的抽烟?”邢泱问,语气中充满困惑,似乎他只关注这个。
邵峙行狠狠吸了一口,声嘟哝:“你管我。”虽然嘴硬,但他还是将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他感到委屈,心脏被突如其来的酸涩攫住,他深吸一口气,掩饰性地揉眼睛,不想在邢泱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情绪,哪怕他眼眶泛红,指尖被眼泪濡湿。
邢泱挑起眉毛,声音轻佻上扬:“好,我不管。”他与邵峙行擦肩而过,摁下车钥匙,白色的普拉多发出一声解锁的鸣叫。他感受到邵峙行的难过,硬下心肠强行忽略。他想让邵峙行坚强起来,至少习惯孤独,邵峙行理应有个同行的朋友,但不该是站在对立面的邢泱。
邵峙行抓住邢泱的手腕,闷闷地吐出一句:“你骗我。”他失落地垂下脑袋,惶然望向某一个角落,讷讷地重复一遍,“你故意骗我。”他想骂邢泱,坐地铁的时候他已经好腹稿,从逻辑顺序到内容到语序,无一不全,可惜一句也没用上。
邢泱被对方扽了一下,停住脚步。他看向邵峙行,奇异的心软,这有些不同寻常,他极少心软,特别是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反悔的几率几乎为零。可他就是心软了,这完全没有道理,他曾毫不犹豫地推人挡枪、撺掇对赌协议,做尽落井下石的事,他以为自己长了颗石头心。然而现在,他却心软了。
邢泱叹气:“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有长进。”邵峙行固执地争辩,“我快要升职了。”
“哦?”邢泱转过身,面对邵峙行,“什么时候?”
“下周吧,都怪你。”邵峙行,他沮丧地塌下肩膀,向前一步拱进邢泱颈间,“你骗我,升职铁定黄了。”他何其敏锐,瞬间便察觉到邢泱的松动,他,“就趴一会儿,你别推开我。”
邢泱本就没算躲,他任邵峙行靠近自己,抬起手摸摸对方柔软的发,毫无诚意地道歉:“啊,对不起。”
邵峙行沉默一会儿,声:“不是你的错。”
他顿了顿,接着: “是我被证据冲昏了头。”
邢泱不话了,他很少有不出话的时刻,心尖仿佛悬着一根调皮的绒羽,一下一下地挠着,挠得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双手环住邵峙行的腰,轻轻拍拍对方的脊背,像安抚一只情绪低落的野生动物。
毫无疑问的是,邢泱十分、特别、非常欣赏邵峙行,他甚至可以将这份欣赏乘以十,可是然后呢?然后怎么做?
邢泱松垮地搂住邵峙行,直挺挺地站在地下车库的立柱阴影下,他想要邵峙行做喜欢的事,他想要邵峙行有安全感,他想要邵峙行快乐。
但快乐是个更加虚无缥缈的指标,什么是快乐?怎么定义快乐的范围?邢泱想不明白,索性将问题放到一边,运用他最擅长的技能——只看当下,一次解决一个问题。
邢泱声音柔软,哄孩一样哄骗邵峙行:“……那我请你吃饭?”
邵峙行诚实地,“我想吃海鲜。”
邢泱纵容道:“请你吃大闸蟹。”
“还有。”邵峙行,“年前我找了好多电影。”
邢泱想起争吵前的微信对话,他让邵峙行多选几部电影过年看,于是:“吃完去你那看。”
“还有。”邵峙行欲言又止。
邢泱会意,轻笑一声:“车里有套,放心。”
邵峙行安静了,绯红悄悄爬上耳尖。他站直身体,凑过去亲了邢泱一下。
邢泱表情古怪:“你好像也没那么看重升职?”
“你希望我看重?”邵峙行问。
邢泱想了想,:“我知道你不喜欢做娱记,但你是一名优秀的记者。无论在哪个赛道,你都应该是最厉害的那一个。”他松开邵峙行,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系上安全带,“你就当娱乐圈是个试炼场,每个人都是骗子。有的人技巧高超、巧舌如簧,你去拆穿这样的人,难道没有成就感吗?”
时隔两个月,再坐到副驾驶的位置,邵峙行有些怀念地环顾四周,单手拉扯安全带系好,:“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这份工作当做练手?”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停下。”邢泱,“不要因为不喜欢不认同就停下,在你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你必须做到最好。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不是停滞不前的人。”
邵峙行若有所思,他转头,黑黝黝的眼珠盯着邢泱:“可如果我这么做,必须站在你的对立面,成为你的对手。”
“所以呢?”邢泱向左方向盘驶出车库,“我很期待。”
“我害怕我会……”失去你。邵峙行缓慢地,邢泱断他的话:“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在这里。我没那么幼稚,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跟你置气。你做你应该做的,如果你能把我搞失业,我就赖在你家不走。”
邢泱被自己的话逗乐,他继续:“我还挺好奇被人包养是种什么的感觉。我不在乎你出轨,钱给够我可以自娱自乐,绝不扰你。”他鼓鼓腮帮子,一副我很乖的表情。
“……”邵峙行皱起眉毛,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拐到了出轨和包养上。
邢泱一路开上高架桥,问:“你过年回家了吗?”
“没有。”邵峙行。
“那你去干嘛了?”邢泱问。
“在出租屋。”邵峙行,“生你的气。”
“……”邢泱愣了下,哑然失笑,“你现在消气了?”
“没有。”邵峙行,比起生邢泱的气,他更想念邢泱的拥抱。但他不会直,邢泱听到绝对会翘尾巴,然后更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邢泱瞥了一眼邵峙行,他手指头痒,于是捏捏对方的耳垂:“要几只大闸蟹你才能消气?”
“四只。”邵峙行一板一眼地回答,“要最大的大闸蟹。”
“好的。”邢泱,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汽车爬上高架桥,周五的北京异常拥堵,邢泱踩下刹车,望着前方长长的车队,脸上挂不住笑容。他无聊地敲方向盘,没话找话地问沉闷的记者:“你有多想我?”
“我不想你。”邵峙行扭头看向窗外,留给邢泱一个带着情绪的后脑勺。
“那好吧,亏我还时常……”邢泱故意停顿,营造一种将未的假象,果然邵峙行转过头期待地看向邢泱,等待他出“想起你”这种腻腻歪歪的话。
邢泱继续:“……想着怎么坑你。”
邵峙行:“……”
为了北京倡导的文明朝阳口号和安全行驶的标语,邵峙行决定不给交警同志找事做。他勉强消脑海中盘旋一个多月的“揍邢泱一顿”的危险想法,换成日后多给邢泱找事让他加班,加通宵。
邢泱后颈的汗毛莫名立正,他拍一下邵峙行的额头:“瞎合计什么呢?”
“我就想想,想也不行吗?”邵峙行勇敢起义反抗暴政。
暴君邢泱:“不行,不准想。”
邵峙行不跟他正面起冲突,他开手机,问:“你想看什么电影?”
“你找了什么电影?”邢泱问。
“十几部。”邵峙行,“科幻和刑侦多些。”
“不用照顾我的口味。”邢泱,他电影看得杂,什么都看。邵峙行浏览过他的豆瓣主页,竟能从一堆杂七杂八的片名中找出邢泱的喜好。
“我也喜欢看这两种类型。”邵峙行语气轻快,为找到两人之间稀少的共同点而高兴。
路口的信号灯变成绿色,车队缓慢向前挪动,邢泱操纵汽车向前滑,他无所谓地:“挑你喜欢的看,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