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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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峙行在家住得并不舒坦,尤其是他坦白喜欢的人是个男人之后。邵旗辉脸色阴沉了一整天,第二天一大早出门,直到傍晚才背着手踏进家门。

    靳潼问他去哪儿了,邵旗辉:“相亲角,我看里面的女娃娃一个比一个条件好,又高挑又漂亮。”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手写邵峙行的名字、身高和学历,以及工作地点,他忿忿不平地,“我站那儿一下午,五个家长加我的微信!我连咱儿子的照片都没放上去。”

    靳潼看着邵旗辉,觉得他可怜又好笑,她抿抿嘴唇,将笑意憋回去:“那你想怎么办?”

    “峙行人呢?”邵旗辉问,他瞥见靳潼眼底的笑,恼羞成怒,“他也是你儿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

    “我担心啊。”靳潼,“但这种事,我有什么办法。我问老刘,他拿他儿子怎么办,老刘可以送精神病院。要不咱们把儿子送精神病院看看?”

    “胡扯!”邵旗辉跳起来,语无伦次地,“我儿子没病!他优秀着呢!你别听老刘瞎扯淡,他他他他懂个屁。”

    靳潼忧郁地皱起眉头:“要不然,咱们把儿子关在家里,不让他回北京上班。孩子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过半年他就不喜欢那个男的了。”她边边虚瞄邵旗辉的脸色,“不就是工作嘛,没了再找。”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邵旗辉越越声,“峙行好不容易当上个领导,我怎么能拖他的后腿……感情这事,越拦越起劲儿。不定峙行心里只有个火苗,咱们一拦,他就成真爱了,这哪儿行,不行不行。”

    靳潼看邵旗辉自顾自地拧巴,眼中满是笑意,她就喜欢邵旗辉有啥啥的性格,一片赤诚,像个停驻少年时期的男孩。靳潼没忍住亲在邵旗辉脸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怎么办?”

    邵旗辉低头想了一会儿,叹气:“随他便,我管不了。”

    靳潼肩膀撞邵旗辉一下,:“老头子,你知道你昨天的样子多封建吗?”

    邵旗辉闭上嘴巴,拒绝发言。

    邵峙行将盘子放在旧书桌上,糖炒栗子的纸袋立在右手边,他认真地剥栗子,像完成某个上级交代的最高优先级任务。剥五个吃一个,邵峙行嚼着香甜的栗子,不忘跟邢泱视频电话。

    “你就馋我吧。”邢泱坐在沙发上啃鸡爪,表情狰狞,“嘎吱嘎吱”地咬断筋骨。

    邵峙行“嘎嘣”捏开栗子壳,他剥栗子的速度快,金黄的栗子肉圆滚滚得十分完整,他将剥好的栗子放进白瓷盘里,他:“我昨天整理了一下黄运杰的事,今晚发到网上。”

    “可以啊。”邢泱叼着鸡爪子,活像只偷鸡的狐狸,“用你号发?”

    “我只有那个号。”邵峙行,他盯着邢泱油亮亮的嘴唇,咽了下唾沫,不自在地转开视线,“你把嘴擦擦。”

    “我还没吃完。”邢泱,他仔仔细细将鸡爪子上的皮肉啃干净,他低着头啃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问,“你爸今天没骂你吧?”

    “……没有。”邵峙行。

    “哦,行。”邢泱放下鸡骨头,拾起下一只鸡爪,“我昨天看了一部电影,挺有趣的。”

    “什么电影?”邵峙行问。

    “大卫戈尔的一生。”邢泱,“你看过吗?”

    “听过。”邵峙行,“好看吗?”

    “讲的是一个反对死刑的教授,用自己的死证明州政府的死刑律法是有漏洞的。”邢泱,“我对废除死刑没什么感觉,有一个概念我很感兴趣,叫做自由钥匙。”

    “那是什么?”邵峙行问。

    “有一种残忍的刑罚,把死囚双手拷在身后,让死囚把钥匙吞下,然后用胶带封住死囚的嘴巴,再用塑料袋蒙住死囚的头。”邢泱,“死囚绝望地窒息而死,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能让他获得自由的钥匙在他的胃里。”

    邵峙行思考片刻,“你觉得有趣在哪儿?”

    “我觉得死囚是一个隐喻。”邢泱,“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枷锁,而死囚他知道钥匙在哪,他只是够不到。”

    “我觉得死囚更痛苦。”邵峙行,“他知道解法但他……。”

    “他起码知道解法。”邢泱感叹,“他是清醒地死去。”

    邵峙行:“我晚上看看这部片。”

    “你明天几点的车?”邢泱问,“我去接你。”

    “下午四点到北京南站。”邵峙行,“你端午节吃粽子了吗?”

    “没有,等你回来一起吃。”邢泱。

    “好。”邵峙行弯弯眼睛,黑亮的眼珠灵动剔透。

    “峙行,吃饭了。”靳潼敲敲房间门。

    “快去吧。”手机屏幕里的邢泱,他摘掉塑料手套,揪一张餐巾纸擦擦嘴巴,“明天见。”

    邵峙行颇为不舍地看着他:“你晚上吃什么?”

    “外卖。”邢泱,“你不挂我挂了哦。”

    “你挂吧。”邵峙行。

    邢泱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提起桌上一兜鸡骨头扔进垃圾桶,察觉到邵峙行闷闷不乐的情绪,他特意个电话过去安抚,谁知道一聊就是一个多时。

    晚上八点,正是晚饭后人们歇息聊八卦的时间,邵峙行的号【今天也想转行】发布《吴海义旧事:意外身亡还是故意谋杀?》四张长图,时间线梳理得非常清楚,并将猜测和事实分别标注。

    邢泱扫一眼博文,没有点进去看,他更关心数据,以及发布后引发的异动。他躺在沙发上刷微博,一条微博从他的指尖溜过去【延庆公安:紧急寻人!十六岁女生放学后失踪!】,他阴差阳错地停下,仔细看过博文内容和配图。忽而觉得自己神经质,这种新闻一般跟他没什么关系,何必费心费力关注。

    他轮番翻阅各大社交网站,觉得没趣儿,宗政润文发来消息【泱泱,有空吗?】

    【邢泱:?】

    【宗政润文:邱和崧周一的专访,你可以帮忙看看吗?】

    【邢泱:稿件发我。】

    【宗政润文:[文件]谢谢。】

    邢泱坐起身,开电脑倚着沙发靠背工作,噼里啪啦敲敲,一抬头,晚上十一点。只顾着埋头工作,他完全忘记吃晚饭的事,空荡荡的胃咕咕叫,他放下笔记本电脑,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随便找点食物垫一垫。

    吃个半饱回到沙发旁,邢泱拿起手机查看特别关注里的【今天也想转行】,这个账号发送的吴海义事件并没有激起庞大的浪花,转发评论寥寥无几,远低于前几次爆炸式转发。这个结果在邢泱的预料之中,陈年旧事,人走茶凉,吴海义生前是一名踏实肯干的演员,长相一般,背景一般,资源一般,观众们吝于关注,这太正常了。

    “叮铃。”

    【邵峙行:效果不太好:(】

    【邵峙行:没人理我】

    文字中透出一股子委屈,邢泱忙敲过去几个字安抚【再等一晚上,别着急。】

    【邵峙行:可是……】

    为避免邵峙行钻牛角尖,邢泱拨过去电话:“峙行。”他声音温和,“有时候,你得接受事实。”

    邵峙行失落地:“哦……”

    “两年前的案子,二线演员,你预计最好的结果是什么?”邢泱问。

    “我想要有人站出来话。”邵峙行,“可是看上去,似乎没有人关心他。”

    “也许就是这样。”邢泱,“你尽力了。”

    邵峙行沉默,约三秒后,他:“好吧。”他声嘟哝,“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快睡吧,明天我带你去吃好的。”邢泱。

    “晚安。”邵峙行。

    邢泱轻轻勾起唇角:“晚安,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