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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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剧团那边……”

    顾恺开着车,通过后视镜看了裴温一眼,笑道:“咱们去跟剧团好好商量,你毕竟是去养病,他们应该会同意的。何况,医生不是也建议你现在好好休息么?为了工作,总不能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顾恺得很有道理,裴温捏着安全带,想了想,又:“可是你的工作呢?你总不能因为我,连工作也不要了。”

    “店里有史阳明和万瑛看着,就算有事,从乡下过来也就两三个时,很方便。”

    顾恺把一切都想好了。

    到家以后,顾恺坐在沙发上,歪着身子靠在裴温肩头,手臂圈住他,把他看的房子给裴温看。

    “这镇叫莲花镇,风景很好,当地在开展各种旅游业,所以环境好,原住民不多,很安静。”

    “这套二层的洋房只要二十几万就能买下来,”顾恺扒拉着图片,给裴温看房子的各个细节,“还很新,而且带院子。屋前午后都有一块地,咱们可以种菜种花……总之,很不错。”

    红色瓦片,白色墙壁,房子周围铁质的栅栏,门前蹚平的水泥地,栅栏边上种着几株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枇杷树。

    午后有一片空地,划成一块一块的,种着茄子、黄瓜和辣椒等。

    “二十几万……”裴温咕哝。

    话剧演员收入本就不高,裴温一年之内进了两次ICU,现在可谓是穷得叮当响。

    顾恺好笑地亲了下他的耳朵:“你男朋友养你。”

    “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借你的。”

    裴温耳朵微热,对顾恺描述的美好生活很是向往,接过手机自己翻了翻里面的图片。

    “是挺漂亮的……”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城市里的人而言,农村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很让他们憧憬。

    “你怎么找到这房子的?”裴温好奇。

    “托我爷爷帮忙的。”

    “你爷爷?”

    “对,他平时一般是住在军区大院……但他在莲花镇上,有以前和我奶奶一起住的老房子。”

    “军区大院……”裴温念了一句,扭头道,“你什么家庭,为什么住军区大院?”

    “我爷爷以前当过兵。”顾恺解释,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问,“现在重点是要不要搬过去,去的话,咱们就去现场看看房子。没问题就可以收拾一下,开始搬家了。”

    裴温一想,紧张道:“那我过去不会看到你爷爷吧?”

    “怕?”顾恺问。

    “倒也不是怕……但我紧张啊,你爷爷知不知道你……”

    “知道。”顾恺揉揉他的头发,“他人其实挺好相处的,很开明。”

    “我爸妈也是,很开明,我跟他们过你,他们都挺喜欢你的。”

    毕竟不喜欢也没办法。

    “你爸妈……?”裴温更紧张了,“我会看到他们吗?”

    “丑媳妇儿还要见公婆呢,你又不是丑媳妇儿……”顾恺好笑,“到时候要见面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裴温眨巴眨巴眼,对于顾恺是全然的信赖,乖乖道:“好,那就听你的。”

    做好决定,两人就一起去莲花镇看房子。

    户主前两年才买的这套房子,结果孩子在城里买了房,接他们过去住,于是决定把乡下这套卖掉。

    镇的住宅区和商业区没有严格的划分,许多家庭都是一楼做门市,做点生意,或者卖服装,或者开饭店,楼上就是住宅。

    他们这套房子就在一条东西走向的街边,水泥铺就的双向车道上,车辆并不多。

    路旁种着两列四季桂,一年四季都有桂花香,这是为了发展旅游业特意种的。

    当地的房屋和包括垃圾桶在内的各种公共设施,都特意做了古朴的设计。

    离家不远的地方,便有一家超市,可以满足基本生活需求。

    沿着道路往东走几步,便有一家药店。再往东几百米,是镇上的学,每天都有孩子上下学。

    两人看了一圈,对一切都很满意,双方爽快地签完合同,顾恺付款后,就一同去办了手续。

    没过几日,便算搬去乡下。

    不过在搬家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那就是裴温的妈妈。

    这些日子里,她用不同的手机号给裴温过电话。不裴温,便是顾恺,现在都对电话铃声有阴影了,听到手机铃声就害怕。

    为了避免他们搬到乡下去之后,她还缠着裴温,影响裴温养病,顾恺认为得在搬家之前和她谈谈。

    因此三人约在一家餐厅见面。

    独立的包厢比较安静私密,方便谈话。

    裴温对于和裴秀真见面很抗拒,硬着头皮被顾恺牵入包厢时,发现裴秀真已经等在那儿了。

    一看到裴温,裴秀真就“腾”地一下站起来,双眼死死盯着裴温,眼眶发红。

    裴温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量裴秀真。

    上次和裴秀真见面,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了。

    裴温的记忆有些模糊,对于那晚发生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包括和裴秀真的见面。

    脑海里像笼着一层雾气,阻挡他去回忆。

    不过,他还记得当时的裴秀真依旧强势,与现在的裴秀真截然不同。

    ——现在的裴秀真眸中含泪,看着完好无损的裴温,嘴唇颤了颤,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顾恺和裴温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裴……阿姨,”顾恺首先开口,不敢刺激这俩人,尽量安抚道,“有什么话,坐下好好,别激动。”

    裴秀真看了顾恺一眼,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从两人的相处状态来看,裴秀真猜测顾恺就是裴温现在的男朋友。

    她忍住情绪,点点头坐下来,目光却还凝在裴温身上。

    三人遂相对而坐,顾恺和裴温坐在一边,裴秀真坐在他们对面。

    “裴温,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刚坐下,裴秀真就迫不及待地问,“伤养好了么?能不能给妈妈看看?”

    裴温一愣,看向顾恺。

    顾恺忙道:“我什么也没。”

    裴秀真道:“是一个女孩儿告诉我的,我给裴温电话,是那个女孩儿接的,她告诉我……”

    裴秀真看向裴温的手腕。

    只不过他穿着长袖衣服,手腕伤疤被挡住了。

    伤虽然好了,但疤还在,而且由于疤痕太大,可能再也无法完全消除了。

    裴温本能地收了下手腕。

    “鱼霜霜?”顾恺猜测。

    “嗯。”裴秀真承认了。

    裴温住院时,顾恺并不是全程寸步不离,偶尔会离开,离开时由鱼霜霜代他照顾裴温。

    “我现在已经痊愈了。”裴温,“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裴秀真忍着眼泪:“对不起,妈妈向你道歉。”

    也不知道鱼霜霜对她了什么,让裴秀真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裴温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也不出没关系。

    裴秀真开始哭哭啼啼地道歉,语无伦次地了很多话,让顾恺总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尴尬。

    这些天裴秀真吓坏了,一直在胆战心惊中度过,吃不好饭,睡不下觉。

    想去医院探望裴温,又不知他在哪儿,也怕他不愿意见自己,怕自己的出现反而会给裴温带来负面影响。

    她虽然强势,控制欲强,总是想让裴温按照她的意愿行事,但她所有的想法和行为都是出于爱。只是她的爱的表达方式让人无法承受。

    她是天底下最爱儿子的母亲,也是伤儿子最深的母亲。

    可无论如何,她从不想失去儿子。

    面对这样的母亲,裴温显得很无措。

    显然,他并不知道要如何与这样的母亲相处,只是偶尔忍不住出声安慰一下对方,给对方抽张纸巾擦眼泪。

    顾恺眼看着裴秀真哭得都快把裴温惹哭了,连忙断道:

    “阿姨,既然你这么想对裴温好,那您应该不会再强迫他回家里公司上班了吧?”

    “不会……”裴秀真看看裴温,“你实在不想就不去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顾恺松了口气,笑道:“我们今天来见您,是想告诉您,接下来我算带裴温去乡下养病,我希望您能不要来扰他。”

    “扰……?”她的关心竟被定义为扰。

    但是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图片和视频,裴秀真就把话忍了回去,心道:

    “可是,我到底是裴温的妈妈,不能跟裴温联系吗?”

    顾恺看向裴温。

    母子俩之间的事,显然要裴温自己拿主意。

    裴温:“……可以,但你也不要一天到晚电话。”

    谁被电话轰炸过谁知道,那感觉太吓人了。

    裴秀真勉强笑了下,点头:“好,我一天只一个电话。”

    就这样,顾恺和裴温原本都很担心的事情,轻松解决了。

    裴秀真没再固执地要求裴温按照她的命令做事,给予了儿子最大程度上的包容。

    两人都有些费解,回头便问鱼霜霜她到底了什么。

    鱼霜霜发来长长的消息记录给两人,一看之下,他们才明白。

    裴温还在重症病房时,顾恺因为亲眼目睹裴温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天天做噩梦,于是去找梁医生做心理辅导。

    鱼霜霜就是在那个时候接到裴秀真的电话的。

    此前,鱼霜霜只见过裴秀真几次,没机会和她直接对线。她早就对裴秀真积怨已深,认为裴温身上所有的悲剧,都是裴秀真一手造成。

    她怎么能不为此付出代价?

    于是,鱼霜霜谎称裴温仍然在ICU抢救,生死不知。告诉她,就是因为她的逼迫,裴温才自杀的,而且这不是裴温第一次自杀了。

    还趁裴温休息时,拍了裴温伤口的照片,拍了裴温苍白瘦弱的视频,发给裴秀真。

    除此之外,又发了一些两人聊天时裴温表达悲观厌世想结束生命的聊天截图,裴温吃的药的照片,以及抑郁症会导致死亡等科普内容……

    她精准地把握着裴秀真的心理,不告诉她裴温在哪家医院哪间病房,只一天发一点这些东西给裴秀真,让她担忧焦虑,惶恐不安,却无能为力。

    裴秀真很快就被折磨得近乎崩溃。

    所以裴温出院后,她才不断地电话,想联系裴温,但只要她一出声,裴温就会挂断电话,根本不听她一个字。

    看完全程,顾恺汗颜,看看裴温,一时不知道什么。

    相比鱼霜霜,他们俩的行事方式到底太文雅了。

    而且,顾恺对裴温和母亲之间的事,不像鱼霜霜那么了解,无法做出有针对性的策略。

    鱼霜霜电话过来,得意洋洋道:“她现在是不是变得很好话了?”

    裴温:“……嗯。”

    “不用谢!”鱼霜霜道,“惩恶扬善,应该的。”

    对于不负责任的父母,鱼霜霜天生怀着一种憎恨,能让对方后悔,她简直再开心不过了。

    顾恺突然听到电话那头有人话,听声音,像是万瑛。

    顾恺立马有些疑惑:“你在哪儿?”

    “在家啊。”鱼霜霜嚼着薯片。

    “我怎么听到万瑛的声音了?”

    “你听错了吧?”鱼霜霜陡然提高音量,掩饰般笑道,“当着裴温的面儿提别的女人,你不怕裴温吃醋吗?”

    顾恺本想不会,想到香水事件,又有些拿不准了,转头看裴温一眼。

    顾恺开的免提,裴温也能听到,见此便:“才不会……我哪有那么气?”

    “你不气吗?”顾恺笑他,“之前是谁因为我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就怀疑我出轨的?”

    “没有怀疑你出轨……”裴温不承认,“我只是有点吃醋。”

    “噢,吃醋,刚才是谁不气的?”

    “……”裴温被顾恺绕进去了,反击道,“改天我也去沾点儿别人的香水味,看你吃不吃醋。”

    “那不行。”

    “我看着你,不让你去。”

    “喂,还在电话呢,你俩调情能不能分点儿场合?”鱼霜霜不满地拔高音量,“算了,不跟你们了,挂了。”

    挂完电话,顾恺就去问万瑛,鱼霜霜是不是在店里。

    万瑛回答:“是啊,她最近老往店里跑呢。”

    看完消息,顾恺抬头看裴温。

    两人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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