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妖族之道(1)
没多久,一条“全国多地反常下雪”的话题上了热搜,晚间新闻也插播了一条有关“从不下雪的城市下雪”的报道。
结合着各地“黑雾”越发严重的消息,舆论一下子由赏雪的闲情雅致,转变为了对这种反常的忧心忡忡。
但楼连已经没有余力去关注舆论如何。对他而言,“安静的生活”持续了两天,两人的手也缠了两天,秦方飞甚至在卧室里装了监控摄像头,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现。
一切都无比正常,先前的怪异仿佛从未出现过,可楼连的内心却越发焦躁,几乎到了影响正常生活的地步。
“我明明一直在家吃饭睡觉休息,”楼连问,“为什么总是觉得那么累?像是跑了几千米做了一千个俯卧撑的那种。”
秦方飞看着他。
“你有没有可能……我的身体会在我本人无意识的情况下自己行动?”
楼连双手翻飞比划,“那什么,双重人格、精神分裂、鬼上身、异形寄生,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哪怕我们的手被绑在一起,还是能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变成猫从线圈里出来!”
秦方飞张了张嘴,又闭上,终是不知道什么。楼连怀疑对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诸如“孕期焦虑症”、“产前妄想症”之类的词了。
于是他气得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我真的!”
秦方飞:“你……”
没扣好的睡衣一角飞起,将床边一包纸巾扫落在地,楼连见状,弯腰一把将纸巾捡起来就砸回床上:“我再重申一遍,我没在开玩笑!”
鼓起的肚皮随着弯腰的动作颤了一下,秦方飞看得心惊肉跳,把楼连按回床上:“我知道,你先冷静一点。”
楼连的尾巴狂拍床板:“这不是冷静不冷静的问题!这真的是那种,那种很恐怖的那种……”
秦方飞无奈道:“那你想怎么办?”
两人大眼瞪眼半天,楼连移开视线,看了手边的床头一会儿,目光忽然坚定下来:“今晚睡前,你把我绑在那儿,连尾巴一起。”
他指着床头解释,“不管人形还是猫形,尾巴的大都是不变的,总不可能像壁虎一样断尾逃跑。监控继续开着,别关。”
秦方飞一怔:“尾巴?”
楼连点头,用决绝的口吻:“记得,要找根粗点的绳子——”
夜晚,如楼连所愿,秦方飞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卷麻绳。
把绳子解开绕了一圈,秦方飞很是犹豫:“还是算了吧。”
又不是捆大闸蟹下锅。
楼连:“那你有别的更方便、更牢靠的东西吗,比如链条铁环之类?”
秦方飞:“……没有。”
“那就闭嘴干活。”
“……”
两人折腾完已经很晚,最终秦方飞还是没有狠下心“捆大闸蟹”,只是着重勒了一下尾巴。
楼连尝试着动了一下——只有尾巴尖能微微摆动。
手脚还留有充足的活动空间,但仅限于在床。
很好。
“但愿我是妄想症。”盖好被子后,楼连喃喃。
秦方飞拍他脑袋:“新年新事,哪有自己咒自己是精神病的。”
楼连很严肃:“不是诅咒,是期望——区区精神病,总好过超自然现象。”
“……”
熄了灯,楼连蜷在被窝里,本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谁知头才沾了枕头,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抓着一对弯刀,冲锋陷阵。
身后是浴血而战的而今同族,身前是身披甲胄的昔日同袍。
而不论是妖族还是人类,此刻在他眼中,一切都没有意义。
手起刀落,杀欲满身。
“炎月,是炎月……”
“他……那个修罗鬼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已经合议了么?为什么还要……啊——”
“杀出去——”断了半边臂膀的人类将士嘶吼,“妖族不仁,擅自毁约,我们要将消息带回去——”
回得去么?
在那只修罗鬼魅一般的妖面前,真的能活着回去么?
人类内心的仓惶流入他心间,又被他刻意忽略。
将军的鲜血遍染长.枪,下一刻,铿然落地——连同那颗不瞑目的头颅一起。
一串佛珠从怀中滚落,坠地的瞬间,断裂四洒。
大捧鲜血将妖族的八条尾巴都浸得沉重,而那尾尖却仍在晃。
到处都是一片杀伐之相,疯狂又荒唐。
“杀。”
“我必须……要杀。”
与楼连如出一辙的声音自他口中响起,“修成九尾,才有资格开辟出属于妖族的‘道’。”
狂风忽然过境而来,一道金色虚影缓缓在他身后浮现,在八条尾巴中间。
他猝然抬起眼——只见苍穹之上,层层乌云遍盖。
风雨欲来,雷云翻滚。
我是谁?
这是在干什么?
楼连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迷惑。
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死亡的气息遍布这方天地,仅剩的寥寥几个人族或是妖族仓皇而逃,不知何时,这里仅剩下他一个活物。
哦……是雷劫。
过了雷劫,或可飞升。
“以杀入道,以杀证道……这就是我悟到的东西。”他捡起一粒浸血佛珠,“我佛,人族欺我唾我,贱我杀我——既你普渡众生,又为何连一方净土都不愿施舍予我?为何我以此道还之其身便是错?”
“——我执太过,杀孽太多!”
无机质的佛偈响彻天地,震得在下跪立的妖族气息大乱。
天地法则的威压下,将将凝聚起的第九条尾巴被散,连同先前修出的八条尾巴也有断裂的迹象。
滔天怒火涌上心头,烧得他快要失去理智,当下便重新将妖气聚拢。
“——误入歧途,执迷不悟!”
更大的冲击自天而下,巨雷跟着在云间出现,是置之死地的力道。
……会死。
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就在他身躯僵硬之时,雷云酝酿的动作却忽然顿了顿,最后劈下的雷肉眼可见的缩
“不——”声嘶力竭的大吼传入耳中,远处一人飞速奔来。
楼连努力睁大眼睛,待看清后,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止,心脏跳得快要崩裂。
我……
我本不属于这儿,为什么……
“轰——”
不待多想,天雷已经劈下,楼连不得不切断思绪,全力迎接这场天谴。
“……”
剧痛过后,他撑在地上,有些迷茫地想,为什么劫雷会突然变。
“炎月!”
“……是你啊。”死里逃生,他刚想对元朔笑一笑,目光扫至某处时,瞳孔却骤缩。
与赫连元朔一起来的……是军队。
一个个满目赤红,嘴唇紧抿,恨不得将他饮血啖肉的人类士兵。
下一刻,后颈一疼,他便陷入了黑暗。
再睁开眼时,是人族与妖族的联合审判。
“你还有什么话要?”
“没有。”
“那便判处以极……”
“等等!”
赫连元朔张口,仿佛在着什么,然而楼连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是看着这个人发怔。
他的灵魂剧烈震颤,如巨浪般的怨火袭上心头,几乎要吞没神智。
就在快要被梦境同化之时,被忽略已久的腹部却忽然一痛——比之先前雷谴的剧痛,这种疼痛简直像是被蚊子轻轻叮了一口,却那么清晰鲜明,直冲天灵盖。
楼连猛然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他张开嘴,剧烈喘息着,一只手摸上沉沉甸甸的腹,五指紧扣,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猫关键时刻的一脚,他可能就要在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境中迷失了!
一摸脸颊,果然又是满手的湿痕。
“煌——月——”楼连怒吼。
“咦,你竟然醒了。”
轻佻的声音响得突兀。
楼连浑身毛都炸了,曲着腿想使力站起,谁知脚踝一痛,竟又踉跄着摔了回去。
他低下头一看,原来手腕脚踝上的绳子都还没解开,且被更为粗重的铁链缠住了。
尾巴上倒是干净。
诡异的是,哪怕手脚都缠着东西,可他竟没觉得什么不适,被扣住的地方仿佛丢失了痛觉,所以方才他才没第一时间发觉不对。
“诶——不要乱动,如果你不想受伤的话。”
阿银居高临下,神情竟有些复杂,“乖乖坐着,我不会为难你。”
楼连舔了舔唇:“这是哪里?是你把我绑来的?”
着,他量起四周。这应该是在室外,但尽管他以猫瞳观察,可见度仍然非常低——与夜晚无关,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黑雾的关系。
是的,这里视线所及到处都是雾,比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更浓烈数倍。那雾气看似是黑的,可若是仔细看上一会儿,又会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颜色和形态,扭曲又好动,宛如活物。
好在以他为圆心,周遭十米内都还算干净,否则连呼吸都成了问题。
楼连又努力辨认了一下屁股下的“地板”,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拴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坛上。身后是一块大石碑。
阿银开口回答道:“我们在修罗道与人间道相接之处,你不用想着逃跑,出去也到处都是修罗障雾,你跑不掉的。至于后一个问题……”
他挑起眉,恶劣地拉动那条“大闸蟹绳”,“绑你的,不是你自己么?”
楼连捏紧了拳:“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
“……”
“除了今天以外,你都来过好几次了,而且每次都是自己来的啊,”阿银,“或许我该对你尊敬一些,我们的老祖宗……九尾先辈?”
随着话音落下,电光火石间,楼连心脏停跳了半拍,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煌月能在他陷入睡眠时,借用他的身体!
更恐怖的是……他还控制不住自己的睡眠。
换言之,现在的煌月如果想的话,或许,随时可以接手这具身体。
楼连用力抓住了豹妖的手:“秦方飞呢?如果今天的我不是自己过来的,那秦方飞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阿银耸肩:“没怎么,让他睡一觉罢了,反正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不过到这个,你在担心什么啊,我们怎么可能会对他做什么,毕竟人家可是那个……”
他满怀恶意:“阿修罗王,赫连元朔啊。”
作者有话要:之前想赶在爷爷出院前完结,所以这章就能结束,但现在不需要了,所以想把结尾写的更符合预期一点,还会有三四万左右,目前已经存了2w8,会一下子放出来。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