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实在是很辛苦的一年，没日没夜的学习、学习、学习……江智已经很久没有去商业街玩了，以前也很少去。因为他爷爷老了，更喜欢清静的地方。拿着大铁杯子，煮一杯茶，坐在屋檐下面看太阳升起，看太阳落下。

    见形形色色的人，看怎么也看不腻的四季轮转。

    江智毕竟年轻，听到周越泽要去逛街，一时间开心的露出一颗虎牙来。

    周越泽伸出手来，江智还是第一次要主动把手给周越泽，一时间淡淡的红晕的浮在了脸颊上。他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的大人，然后想把手腕给周越泽的，可是周越泽在他把手递过来的时候就拽住了他的手掌，周越泽的手掌顿时一阵滚烫。

    江智也感受到了，惊讶的看他。

    但是周越泽并没有露出过多的异样。江智只是眼前一黑，瞬时间就到了一片光的海洋。这里已经是商业街了。

    以前的商业街上到处都是行人、车流、霓虹灯、音乐……

    但是现在跟在周越泽身边，才发现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喜欢热闹的精怪。

    周越泽已经松开他的手了，两个人在人群里挨着穿梭。

    江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忍不住的问周越泽，“大人，那是什么呀？”

    周越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那炸臭豆腐的锅子前排满了队伍，而油锅旁边有个好大脑袋的青皮脸正在吸油烟。

    那青皮脸长个硕大脑袋，身下也是硕大滚圆。脚也好大。

    只是胳膊很短、腿也很短。

    这就导致了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两个堆叠起来的球。

    周越泽笑一笑：“这是油烟郎，很少见了。自从有了油烟机，这种东西就少了。不必管它，它喜欢吸食油烟，以前经常出现在热火朝天的厨房。不过现在大厨房基本上都有油烟机，反而这种街边作坊因为设施不够完善，反而能让它吸点。”

    江智：哇~~

    以前真的听都没听过，看都没看过。

    “那那个又是什么？”

    那是一只长角的红皮灯笼，两条腿是竹竿。身体里有水母一样的东西发着幽蓝的光。它专往热闹的地方凑，可惜太矮了腿又太短了，蹦啊蹦，始终蹦不太高。没办法看到广场上那边弹边唱的哥哥模样。

    “这个比较常见，叫趋奇。”

    “趋奇？”

    “嗯。只要有人围观它们就会忍不住去凑热闹。这种东西不能受到惊吓，受到惊吓就瘪起来，要等第二天太阳晒一晒才能缓过来。”

    “那要是第二天下雨了？”

    “那就没办法啦，会死掉。”

    正着了，那趋奇终于挤进去了。可是刚挤进去里边突然架子鼓一响，那趋奇吓得啪嗒一声蹦起来，跟放气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就扁在了地上。被众人的脚踩啊踩、踩得好脏。

    江智：“……”

    大概是因为新选的歌不怎么好听，所以一批人走开了，新的人还没汇聚。

    江智望着周越泽，然后跑了过去，迅速蹲下来，拽了一张扁纸一样的趋奇跑回来。

    其他人：“……”那家伙刚才是捡到什么了吗？金戒指、银耳环、钻石、硬币……

    江智：“大人，怎么办？”

    周越泽接过去，折了几下，顿时就折成了一片纸巾一样大，然后塞在袋子里，道：“吃了饭之后逛商场的时候把它放到货架上去吧。灯光晒一晒效果差一点，但也是有用的，明天就恢复了。”

    江智顿时笑起来。“谢谢大人。”

    周越泽没觉得这需要谢什么。

    “明明胆，为什么还要有这样的天性啊？”

    江智完全不能理解。

    周越泽感慨一声：“估计是活腻了吧。”

    江智：“……”大人什么时候也爱开玩笑了？

    两人算先吃了东西，再慢慢的逛，所以第一站是要找个味道好的食肆用餐。江智和周越泽走着走着，周越泽突然指一指一家店，然后道：“就去那家吧。”

    江智看着这片地区的食肆，周越泽指的那一家有些特殊。因为其他的食肆的招牌上并没有火。

    是的，周越泽指的那家店，招牌上浮动着点点金黄的火。那些火燃烧的架势很特别，像是……啊，对了，灶老爷的图画下那团火。

    江智道：“这家食肆供奉着灶王爷，所以受灶王爷庇护吗？”

    周越泽道：“不是供奉而得的庇佑，是这家的食肆的味道不错，用料也好、做菜也好，都秉持古德，故而积累起灶王爷的厨火。只要一直坚持下去，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

    “走吧，进去尝一尝。”

    两人进去之后，香味扑鼻。

    服务员领着两个人到一个长方四人桌坐下，取了菜单过来，然后提了茶水过来烫碗筷。

    周越泽自己先点了餐，八个招牌菜全点了。

    然后问江智：“你吃点什么？”

    江智看周越泽在菜单上的勾画：“……”然后下手勾了两个青菜。他家大人……吃肉可真厉害。周越泽瞥一瞥上边的酸菜苦瓜、清炒油麦，没做声，递给服务员。

    道：“两壶米浆，一壶鲜榨果汁。”

    服务员看着菜，再看看周越泽和江智，：“两位客人，您们点的菜太多了，不如换个桌子坐吧。”

    两个人都没意见。

    江智和周越泽换了桌子坐下来，在等菜的时候江智不知道跟周越泽什么，周越泽也不知道要开口什么，两个人顿时都没有话，安安静静的。

    实际上江智很想：大人您和我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告诉我您的名字，是因为……我只是个凡人，所以没有资格知道您的名讳吗？

    他还想：和您在一起的时间里，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也觉得很幸运。人世间现在越来越乱，但是在您的庇护下，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担心害怕过。

    他更想：大人……我好像喜欢上您了，我们……有可能在一起吗？

    ……

    周越泽也不是什么话都没有的。

    他想问问江智和自己在一起会不会不舒服？会不会觉得很拘束？会不会觉得他这个人老得没劲透了？

    也想问问江智对自己做决定，让他和自己住在一块儿，有没有不愿意？

    可是这些话注定都只能放在心里。没有人先开口出一句来。

    江智扭头看一看商业街的璀璨霓虹。

    周越泽顺着目光看过去，随即目光缓缓的落在江智的脸上。“他真好看。”周越泽想。想捏捏他的脸蛋。江智确实有一张日漫受脸，乖萌乖萌的，脸蛋微微带点肥嫩肉。让人想伸手掐一掐。

    江智收回目光的时候，周越泽便垂了眼眸。

    “课业还行吗？有没有觉得吃力？要不要我帮你找几个老师？”

    江智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大人是算给我介绍几位……那种老师吗？”

    周越泽：“没什么不可的啊，毕竟现在投胎严重积压。左右投不了胎，又干不了事情，有阴德钞赚为什么不赚了？”

    江智道：“那怎么好麻烦您为我花费了？我知道阴德钞得来也不容易。都是要做大大的好事，才能得来的。就跟辛辛苦苦工作赚的血汗钱一样。”

    周越泽：“没觉得得来有什么难的啊，我手气挺好的，牌的时候基本每回都能赢个几百。”

    江智：“！！”大人还牌的吗？“您牌吗？”完全看不出来啊。

    周越泽笑起来，“没想到吗？其实我麻将也还行。当然了，牌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不要学我。”

    江智亮晶晶的眼眸看着周越泽。

    “所以，回头鬼市开起来，我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金牌老师猝死的，给你招几个。”

    江智：“……”猝死，还几个，还金牌老师……嗐呀~~怎么感觉好像好对不住那些老师，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大概是看到江智的表情有些难以言表，周越泽温和的解释起来：“现在的人的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有责任心的老师，压力更是大。熬夜批改作业、试卷，更是家常便饭。还要备课，还要根据学生们的接受力、学习成绩调整功课。教师在猝死人群里比例占据算高的。”

    周越泽换了个法：“要不然寿终正寝的也可。就是可能年纪太大，可能思维没那么快了。”

    江智点点头，“到时候再吧。不过还是要谢谢大人您为我着想。”

    “不用跟我客气。”

    菜陆续上来四个，生滚驴肉、醉鸭、酒糟鹅掌、蜜汁碳烤猪手。

    模样都很不错。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周越泽先夹了一块猪手，尝了尝。

    “我觉得还是云飨的猪手好吃一些，毕竟价格贵五倍。不过这个猪手味道也还不错。”

    江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分钱一份货。”

    “的有道理。”

    他看江智斯斯文文的吃，吃饭的时候不话、不发出咀嚼声。腮边微微鼓。筷子粘了饭他会在碗沿边扫干净才夹菜，这是个教养很不错的人啊。

    周越泽和人聚餐的时候其实很不喜欢有人挑拣菜。和他吃过饭的人都知道，这位第十八层地狱的牢头、现在的景泰城隍大人，请人吃饭的时候都是分桌。

    偌大的客厅里，一人一个茶几，大家遵循周礼，跪坐而食。两千多年了，和他一张桌子上吃过饭的人寥寥可数。

    这个时候又上来了烧鹿尾、酱烧腊鱼、碳烤蒜蓉粉丝生蚝、珍珠鱼丸汤。

    正是吃饭的时候，服务员估计忙得脚后跟头了，忘记在在珍珠鱼丸汤里放汤勺，周越泽和江智也没注意。江智伸筷子去夹了四五下，没夹起来。周越泽给稳稳的夹一个放到江智的碗里。

    江智谢谢，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夹菜而已。

    周越泽却在做完这件事后，微微一愣。

    刚才他全凭自己的心意去给江智夹菜，并没有犹豫。然而在他当鬼卒没多长时间的时候，曾经有人请他吃饭，他去了，也有这个菜。

    可是那个东道主请的客人不讲究，明明有勺子，他非要伸筷子去夹，也这般夹了四五次没夹起来。

    那晚上，他没有再动过那道菜。

    现如今同样的行为……为什么他没有嫌恶反而会给江智夹菜？

    最后才上的两个青菜全放在江智的身前，桌子不带转盘的那种，江智夹起一筷子油麦菜放到周越泽的碗里，他：“大人，您尝尝青菜，青菜味道也不错的。”

    周越泽：“……好。”他听自己。

    突然就发现，他对江智的接受程度已经大的离谱了。想想将来，江智的身量再高一些，成年了，肩膀再宽一些。

    便和他差不多高，便是区别也只有几厘米。

    两人如果在一起的话，他也许会穿错衣服、拿错毛巾，不在意脚下的拖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喝水的杯子并不在乎是谁的……他会一点一点侵略他的生活。

    所有的曾经的私人物品，都任由他取用……

    想到这些，周越泽眸子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想到有那么一天……他竟然会觉得很开心。

    江智发现今天晚上的大人……已经看了自己好多次了。江智心想：难道是今天他气色特别好，所以看起来特别好看？

    嘿嘿嘿……忍不住心里发乐。

    他觉得，大人是有那么一丢丢喜欢他的，将来日复一日相处，肯定会每天多喜欢他一点点，这样的话不定哪一天……他脸上慢慢的染上了薄红，该有多好呀~！

    吃完饭结完帐之后，周越泽和江智去逛商场，在逛服装店的时候，把趋奇放到了灯光下挂了起来。他们走的时候那趋奇被吹风口的风吹得摇摇晃晃，但是灯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江智回头还看了它好几眼。

    江智帮忙给周越泽挑了几套衣服，周越泽：“我觉得这衣服好像不太好看。”

    江智不肯妥协。他道：“大人，虽然不好看，但是天气很快要转凉了，您如果还是T恤短裤的话会有些不好的。”

    周越泽看着镜子里休闲西裤配休闲衬衣的自己，觉得很不好看。

    江智还给周越泽配了鞋袜。

    江智心想：总算不辣眼睛了。

    大人他在穿长袍上明明审美挺正常的，但是换成现代服装，他竟然觉得……越辣眼睛的越好看。审美严重扭曲。

    周越泽想想也是，马上到十一月份，的确会冷起来。别人都是长衣长裤他短衣短裤肯定惹眼。于是勉强同意了。

    江智给他挑的，他得给面子啊。

    江智自己也挑了些秋衣秋裤，他想穿的好看一点，在大人面前可以……多吸引吸引他的目光。至于钱嘛可以以后挣到了再还给大人。

    他的想法是很好的。只是周越泽一直觉得江智穿的衣服并不好看……

    不过，他又觉得，衣服都不好看的江智却依旧能那么可可爱爱，确实是颜好。

    两个人逛完了上边的服装店、鞋城，然后去下面的超市里买菜。因为是大商场，所以超市里有很多超市里没有的东西。

    切割得很好看的斧头牛排、新鲜的各种各样的海鱼、解剖好的鳄鱼、现烤的鸡、刚烘培出来的面包、各种国内和进口零食……

    两个推车装满了。

    排队结账，周越泽牵住了江智的手，正算回家，突然从商场六楼的环形走廊上翻下来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

    嘭的一声，女人摔在了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肢体摔得扭曲。

    女人一双眼往后翻着，正好和江智目光对视。

    尖叫声混乱声顿时响做一团。

    江智恐惧到失声，周越泽迅速闭上眼睛，整个商场都在自己的感知范围里。没有鬼怪……那么，是自杀吗？

    一道灵魂从女人身上升起来，周越泽拽进掌心。

    然后带着江智离开了这里。

    是不是自杀，问一问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