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世界之大, 无奇不有。
江御一直坚信这八个字,从而挺相信巧合这回事的。
所以当她这么,他就这么信了。
丝毫没有半点怀疑的时间反应, 只是眉梢一挑,略一点头,接受了她的辞。
实际上焦然的回复也站得住脚,谁过马路不得心谨慎的注意四方。
换成他,甚至根本不会在走路的时候看手机。
“选好了吗?”
江御看她仍抱在怀里的书。
一本五十周年纪念版的《百年孤独》。
江御不太爱看书,但中关这破地方语文作文偏向思辨, 上一届高考连英文都有这方面的趋势, 因此平昔除了研究范文,名著多多少少要碰几本, 焦然手里这一本他刚好读过。
“就这一本。”焦然合上书, 名字那一面摆在他面前, “可以吗?”
“哪里不可以?”江御眼神向下,盯着她手中的书,余光大范围的读出了她肢体上的犹豫。
“嗯?”这种下意识的表现,甚至连焦然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就是, 我觉得这是一本好书, 但是生日好像不适合送这种书,不太吉利。”
她不习惯给人送礼。
江御心想。
“没什么不合适的, 这本书的内容远远大于它名字上的寓意。要都这么想,我给一个高中生送游戏机岂不是心思歹毒。”江御一手抄着兜, 视线滑落到一旁的书柜,右手轻抬起, 斜滑下捻起一本米色绿色相间的书角,“这本也可以,对思维的训练有帮助,楼下有贺卡,赖子作文不怎么样,你可以祝他作文拿个好成绩。”
“……”
焦然抿了抿唇,接过来,有点想笑,但又不知道哪里好笑,只好憋着,:“行。”末了,不忘真诚地道一句:“谢谢你。”
江御耸了耸肩。
“不客气。”他。
前两个字声音微,甚至‘客’字只发出了气音,到了‘气’却咬实了字音,尾音有点上跳,拖了一秒的长音。
带了那么一点顽皮的波动,像一只在瀑布垂挂前无声横飞的萤火虫,掀不起大风大浪,甚至反被水雾掀开,但仍然扑棱着翅膀,穿梭于山间。
轻快的三个字,使得焦然再度怔愣一瞬。
不过江御完便转身走了。
焦然来不及多想,抱着两本书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的下楼。
“西呢?”
直到结完账,写好贺卡,牛皮纸袋封装书本,粘贴上这个月的星座——白羊的贴纸。
焦然左右没看到薛靖西,随口问了一句。
西年纪比她还大几个月,但不知为何叫起西来,没有一点违和感。仿佛就该是这样的,无关年龄,只合乎习惯与亲昵的事实。
江御摸出口罩戴上,无声地仰头了个简短的呵欠。
“门口周黑鸭。”
“锁骨五盒,鸭脖五盒,甜辣口的哦?行,麻辣的鸭排鸭翅五盒,龙虾五盒,什么?鸭舌?”薛靖西音量逐渐升高,“鸭舌也要啊……恶不恶心?”
一旁,正在逐份包的店铺老板,抬头侧目他一眼,眼神怪异。
薛靖西浑然不觉老板的目光,还在看着橱窗里散装的鸭舌,眼神毫不吝啬着嫌弃,一面聆听寿星的吩咐。
再抬眼,四目相对,才想起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瞠目结舌一下。
“哎,对不起。”薛靖西涨红了脸,赶忙道歉,“我对其他部分没什么意见,甚至是喜欢的。就是……”这舌头听起来有点恶心。薛靖西声音渐,默默咽下这句话。
店铺老板做这行多年,倒也不是头一次碰见这种客人。
“理解。”老板点头,态度缓和道,“还想要点什么?”
薛靖西忸怩地摸了摸脖子,脸红耳赤朝话筒复述询问了一遍。
“其他荤的都来一盒是吧,吃得完吗你们?”
“……”
“行,素菜要吗?”
“……”
“那我看着办吧。”
那边不知道了句什么。
薛靖西轻啧一声。
“我这边就一个人,你当我十个人使呢?”
“……”
“江御,”薛靖西乐了,“你敢让江御干重活,你不怕他直接调头重新规划今晚的路线直奔家门口?还是……”
“欢迎光临。”老板看着门口道,“两位先随便看看。”
老板的话岔了薛靖西的话音。
他一个愣然,猛地回头看去。
逼仄的店面,门口阶梯站了两个人。
一个似笑非笑的,一个戴着口罩,死亡凝视。
“喂?能听到吗?喂喂……”薛靖西倏尔转回身,贴近话筒话。
三两句结束,挂了电话。他对老板:“老板,素菜也一式一份吧。”完,他又看向焦然,朝她招手,“然然,你有想吃的吗?给你开个灶。”
焦然七点多才结束一顿夜市吃,这会儿一点都不饿,也没有进食的欲望,只摇了摇头拒绝他。
身旁,江御拿出手机,问收银台的老板娘:“一共多少钱?”
“哎,稍等。”老板娘看了眼那边,回头点着机器,“老公,报一下盒数。”
一共装了满满四大袋。
焦然齰舌缄唇,不知道赖子是请了多少人。
两分钟后,这账才正式算完。
老板娘看着机器上的数字:“盛惠一千一百零六。现金还是?”
“扫码。”江御。
“扫码这里。”老板娘拿出一个牌子让他扫。
江御扫完码付完帐,让老板娘确认。
下一秒,一通电话弹了出来。
他看了下来电显示,转身出去接电话。
焦然一手揽着书,随手提了一袋,其余三袋落在薛靖西手里。
重倒不是很重,无论怎么算,这份量都是比一千块要轻的。
出了门,没有了墙面的间隔,摊贩车头的喇叭叫卖吆喝,街边的卖唱,广场的舞曲,柏油路上持续混杂的、闷在引擎管道里的发动机轰鸣……嘈杂喧嚣奔走如市的声气动静,自四面八方而来。
像是判若鸿沟的物什,仔细一听全有无形的隔阂,每一种声音都是独具一格的,却因空间而重叠糅合在一块儿。经过风和距离的自然降噪,传播到每一个人的耳边,像是名为生活的演奏曲,平凡的音乐剧。
江御没走远,就在周黑鸭隔壁拉了铁闸的店铺门前。
他摘了口罩,通话还在继续。
见二人出来,轻轻地朝焦然伸出手。焦然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很轻,她可以提着。
薛靖西就没她这么客气了,直接搁了一袋到江御手中。
九点半,他们终于从星流出发,前去五公里外的一家KTV。
赖子开了个大包厢,把高中初中认识还在交好的同学朋友都叫上了。
他们进门的时候,包厢里有个女生正开着伴奏在唱最近挺火热的英文歌。
大概是现场氛围挺安静惬意的,于是包厢门一开,门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御哥,西,你俩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不罚两杯不过去了吧?”赖子手里拿着话筒,指着薛靖西和江御夷愉道,声音盖过了一展歌喉的人。
唱歌的人放下了话筒,坐在角落高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进门的江御。
薛靖西听完直接不干了,一脸震怒:“不是你非要吃周黑鸭,我们能现在才来!”
江御倒没什么反应,抬起手跟赖子击掌。
他肩宽,又穿了oversize的卫衣,将身后进来的焦然挡得严严实实。
此刻抬起手,露出了焦然半边脸。
“嗨。”焦然侧出身体来,轻轻一笑跟赖子了个招呼。
“卧槽,班长?”赖子定睛看着她,同江御击掌的手都忘了放下来,“半天没见,你改头换面了啊。”
焦然挑了挑眉,越过江御的手臂,从后将手中的礼物递给赖子。
“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
赖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双手接过。没拆,珍重的放到门后的置物柜上。
上面堆满了礼物。
他又转回来,稀奇地围着焦然转了两圈,赞叹一声:“班长,你今天真漂亮。”
班上其他女生亦绕了过来,拉着焦然入座。
这个包厢有大半人跟另一撮人不认识,虽然赖子和几个共同认识的人一直在试图把场子暖起来,但大家始终没有玩在一块儿的意思,于是包房里的座位都是泾渭分明的,高中认识的这一拨都在靠门这边,没点歌,都在玩骰子喝果汁聊天。
包房里一共两张大桌子,薛靖西将买来的周黑鸭分摊在桌上。包房的服务员进来上水果盘炒饭和炒粉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赖子早就点过了。
焦然坐在靠门入口这边的沙发上,班上有些同学第一次见她长发的样子,纷纷眼前一亮,有人提议先来几张自拍发朋友圈。“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私下出来玩呢,当然得拍照留念了。”
焦然没有异议,被她们簇拥在中间,借着光线找了好几个角度。
最终拍照时,她们是面向对角的。
自然而然地,焦然也注意到了,角落里始终有一道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