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宋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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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无心寨的相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道别后,太清宗的四人实在觉得无趣,便向下榻客栈的老板娘询问消遣时间的好去处。

    “几位道长是来参加问道法会的吧!”

    老板娘是一位干练而爽快的妇人。一身布裙裁剪得体,绾起的发髻上简单插着一根木钗,化着干练简洁的妆容,面上扬起热情而不讨好的笑,一看便知是位非常能干的女掌柜。

    “这风原城里瓦舍勾栏、酒楼茶肆不少,但想必诸位道长不会入眼。倒是这长街对面的一家茶楼里,有位姓邓的书先生不错。那位先生讲的故事最是新奇,引人入胜。道长们若是有兴趣,便叫我儿来引诸位前去。”

    兴盛茶楼就在客栈不远处,一行人从客栈出来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茶楼里人声鼎沸,大堂深处放了一张木桌。一位老伯身着布衣长袍,站于其后。惊堂木“啪”得一拍,开口抑扬顿挫,引人入胜。

    客栈老板娘的儿子姓宋名月影,瘦瘦弱弱,约莫二十来岁。名字起得柔美动听,长得也是白净清秀,一眼儿看上去,还叫人以为是个姑娘。

    一行人围桌而坐。宋月影坐在冉苒和苏姻中间,向大家解释为何自己名字这样秀气:“嗨,时候我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我娘迷信,取个女名就不会被阎王爷勾了魂去。又附庸风雅,专门请了先生选下了‘月影’这个名字。”

    “各位看官!且那城主府中明夫人,多少年来专荣宠。面若芙蓉身若柳,勾得郎心夜夜笙!”

    讲台上那位邓先生纸扇一摇,长须一捻,很是有些世外高人的神秘气质。只短短几句,便挑起了大堂中客人们的好奇心。

    一位茶客似是常来,与书人颇为熟稔。闻言迫不及待道:“邓老头儿!听这位明夫人原是那叛徒吴流的妾室,怎么现在城主大人反而娶了兄嫂呢?”

    “诶!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即便被直呼“老头儿”,书人也未曾理会,只顺着那人的话道:“十五年前那件不得的事儿,其实有这明夫人的一份功劳。”

    “当年那吴流通敌叛城的证据!你猜怎么着,就是这明夫人发现的!”

    “据前城主的夫人宋静娴,虽是名门闺秀,但极为善妒。吴流纳了明珠明夫人为妾后,宋静娴嫉恨非常,常常指使明夫人干一些下人做的活计。这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明夫人在整理吴流书房的时候,嘿!就在桌案上的公文里发现了那吴流通敌的信件!”

    原本正在喝茶的江离忽而顿了一下。宋月影抬头,看向台上的书人。

    “明夫人发现了这惊天大秘密,内心惊慌失措。一面是儿女情长,一面是家国大义,这该如何是好?”

    “最终,明夫人把这封通敌信交给了如今的城主大人,才有了后来城主带兵去往前线,在吴流佯败之际大义灭亲,拯救我等性命的壮举啊!”

    段玉清听得啧啧称奇:“想不到这吴流城主竟然还是这样的人。”

    冉苒心下好奇,问道:“怎么了?”

    段玉清磕开一粒瓜子,把皮吐出来,身体前倾趴在桌上,凑到冉苒跟前:“师妹你没来过法会不知道。我们上次法会时曾见过这吴流城主,看着是位豪爽英朗的人,也绝对称得上是勤政爱民。”

    “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吴流竟然在十五年前外敌进攻时叛城了!他的弟弟——也就是现任城主吴泗,在关键时刻带兵围剿。吴流带出去的一百修士抵抗不及,全军覆没,他自己也交代在了那。”

    段玉清一脸惋惜,冉苒也听得入迷。

    “我看这邓先生的也不尽然。”

    宋月影忽然开口。

    接受到一桌人投来的疑惑目光,他撇了撇嘴,道:“我时候听了很多吴流城主的故事。那会儿大家都他是个大英雄,把风原城治理的井井有条,开始向外通商,大家的生活一天天富庶起来。”

    “这样一个大英雄,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变成叛徒了呢。”

    “我就不信,但大家都证据确凿,肯定是真的。可就像这书人讲的故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得清呢?”

    只听那邓先生忽而压低声音道:“诸位看官,到十五年前那件事儿,老夫我还有秘闻告诉大家。”

    “什么秘闻啊!您老就别卖关子啦!”

    有心急的客人催促道。

    “诸位莫急,既然是秘闻,那我们也当关起门来慢慢。且当年城主大人大义灭亲后,凯旋归来,处置了一大堆自己哥哥的亲信,那位宋夫人和吴流三岁的女儿也在其中。”

    “我们都道这宋夫人和宋姐已经被处死,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邓先生满意地欣赏了下众人好奇的神色,接着压低声音:“其实啊,这宋夫人和姐并未死亡,而是逃了出去!如今城主还在派人搜捕呢!”

    “邓老头儿,这都你是编的吧。若是她们真逃走了,城主何必还要隐瞒呢?再了,这孤儿寡母的,她们能逃到哪里去啊?”

    邓先生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消息,急得吹胡子瞪眼:“隐瞒当然是为了安抚民众啦!我等凡夫俗子,怎能明白贵人的想法呢!”

    冉苒吃一口花生,若有所思。

    正如宋月影所,这书人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张嘴能颠倒黑白,假的成真的,死的成活的,英雄奸佞都在嘴皮子一碰之间。

    假故事中添点儿真事,便能叫人辨不清哪句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哪一句又是书人自己杜撰的。就像冉苒原来那个世界的媒体公众号,当茶余饭后的八卦杂谈听听就得了,万万不能当真。

    相比之下,冉苒更相信段玉清的话。二师兄虽然文化差了点儿,性格跳脱了点儿,但这么多年活下来,怎么看人的眼光也应当是比较准的。

    再者十五年前,吴流还是风原城城主的时候,确实是他带领这个边陲城逐渐走向富裕,凭借自己元婴境的实力镇守一方。这样的人,理应对风原城感情深厚,看自己一手建立发展起来的城池,就像看自己骄傲的孩子一样。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要背叛自己的家园和百姓呢?

    冉苒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事已然过去,宗门长老们都没发现其中有猫腻,自然也与冉苒没什么关系。冉苒端起茶碗,轻轻撇开上面的茶末。转念心想,这茶楼里的茶果然比不上大师兄那的白毫银针。

    正想着,余光突然看见江离正抬头望向台上的书先生。目光罕见的悠远而没有焦点,失了一贯眼中含有的温和笑意,视线看向书人,却好像又透过他看向了别的地方。

    是在愣神。

    冉苒碰了碰江离的衣袖,轻声问:“师兄,怎么了?”

    江离长睫一眨,恍然回神。

    转头看向冉苒时,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礼貌微笑。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道气声,好像是轻轻的叹息,低声道:“没什么,想到了些往事而已。”

    系统曾大师兄虽是人间的高门大族长孙嫡子,但幼时家中遭逢变故,所以才被送上广象峰,进入太清宗。又因天赋异禀,是千年难遇的剑骨天成,而被席沧看中,收为关门弟子,成了太清宗惊才绝艳的大师兄。

    冉苒看江离神色中依然有些微怅惘,心想可能是邓先生讲的故事勾起了他从前一些不好的回忆。他不愿再,冉苒也不好多问,便作罢。

    只是冲江离安静笑笑,抬手为他斟了一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