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花涧派宾客
结婚当日。
除了侍女的失踪引起了的麻烦,一切顺顺利利进行到了成亲拜堂的步骤。一个侍女,哪怕是少爷的贴身侍女,也不过是个下人,花钱再买一个就行,能用钱解决的事算不上大事。
新郎官的表情自始自终都有些木讷,心事重重的样子好似琐事烦心。不过传闻这位马家少爷一向都是优柔寡断沉默不言的性格,所以也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反正一切都有司仪把关,新郎官只需要像木偶一样听从指挥,根本不需要用脑子。
正式拜堂之前冗长的礼仪是婚礼的重头戏,是这片山河派治下区域各大宗族趋炎附势,勾心斗角的时间。
“宁泉城唐川公子到!呈上贺礼金银器具各一套,丝绢十匹,黄金百两!祝两位新人白头偕老、美满良缘!”立在正厅门口的司仪高声念着花名册。
话音刚起,一个油头粉面的年青男子带着夸张的笑意迈进正厅,对着堂上马跃夫妇和周围亲眷作揖。作为新郎母系家族,即便唐家如今的地位并不居首,也能排在第一位宣读,只不过派来的代表好像有点不太庄重。
“临湖城史珍香姐到!呈上白玉龙凤佩一对,灵纹蝶蚌血泪珠一颗,青岩罩衫一件!祝福一对新人鸾凤和鸣、花开并蒂!”司仪拖着长音表达心中的亢奋与激动。
史家最近风头正劲,此次外孙女出嫁,送出的贺礼不但贵重,还彰显出了独特的江湖地位。
灵纹蝶蚌珍珠是临湖城出产的名贵药材,研磨成粉每日服用可调理生,血泪珠更是其中珍品,百不出其一,通常都是上缴山河派的贡品。此次居然能拿出当作赠礼,一来可见史家对于外孙女的重视疼爱,二来可见山河派与史家的交情匪浅。
那一件青岩罩衫则更能佐证史家与山河派根深蒂固的关系,这可是山河派炼制的法器,有着强大的防御效果,和无极玉露一样,是山河派标志性的赏赐之物。这种法器制作繁琐,比起无极玉露又要珍贵许多,而史家不单得到赏赐,竟然还能拿出来当礼物,可想而知,史家宗族内不止一件,并且还有转赠的权力!
伴随长长的拖音,正厅迎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宽厚女子,对,就是字面上的宽和厚。化着老气横秋的妆,一脸傲然睥睨,目不斜视,只向马跃夫妇和新郎微微点点头,大马金刀往自己座位里一坐,瞬间填满了整个宽松的圈椅。
新郎官马瑞并没有关于贺礼的常识伴身,也没听出礼物贵重之处,反而因为这女子的名字愣了少许——口味有点重啊!
司仪接着高声唱和,一位又一位家族代表依次入场,送来的贺礼也大同异,金银器具,绫罗绸缎,最多附带一些古宝珍玩,再也没有史家的阔气豪迈。
“落雪镇袁白公子到!呈上黄金十两,白银百两,霜刃虎虎鞭一根!祝新郎虎虎生威,新娘红颜永驻!”司仪念到此处也不由自主浮起一丝玩笑之意。
虎鞭的作用自不用多,即便是妖兽霜刃虎,功效也没有多大区别,反正都是让男人在床上更加威猛的玩意。屋内男子大多心领神会默契地笑一笑,甚至那位史珍香姐也露出几分戏弄玩味之色。
袁氏宗族属于末流势力,虽然地理位置最贴近山河派,却因霜刃山脉条件险恶,人口非常稀少,极少进入大众视野。除了冬季出产一些野兽毛皮卖至各处,平日里落雪镇几乎被众人遗忘。
不过马瑞一听到霜刃虎就竖起了耳朵,只要有妖兽肉吃,哪里管他是哪一部分的肉!
再有几位附近区域商会代表进屋,大厅中的座椅终于坐满,司仪再慷慨陈词一番,下面就轮到站得肌肉酸麻的新人行礼了。
噗啪!一片祥和欢庆的气氛中陡生异响。
大门处传来一声肉脂坠地声,接着是一阵吵杂的喧闹,听起来有人要闯进宅邸,好像还是个女人。
夹杂着混乱的脚步,一帮家丁粗着嗓子呼喝着“姑娘留步!”“姑娘有话好!”
声音却愈发接近正厅,明显只是嘴上喊喊威慑,对方根本没停下脚步。
司仪听到不对劲,已经抢先一步到了正厅门外,遥遥看见一前一后进来两个女子,前面一个粉衫罩肩白裙飘飘,神色冷漠淡然,既不恼也不怒,家丁绕着她呼喝也没关系,但不管是上的器具还是身体部位,一旦进了她周身三步以内,下一刻就会倒飞出去,传来肉脂坠地的声音。
“二位姑娘且慢!这里正在举行婚礼!”司仪也算豁出去了,明显能感到这位女子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但依旧组织人墙拦在了外门,堵住了去路也挡住了正厅里众人视线。
作为吃婚丧业这一碗饭的行内人,尤其看重彩头,若是办砸了一趟婚事,被冠上不吉利的名声,以后的婚事可就轮不到自己接活了!
“所以呢?”白裙女子面对数十个家丁包围,云淡风轻地反问,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这里面都是亲朋好友,为一对新人送礼祝贺而来!”司仪不愧是司仪,立刻出了门道关节:“您若想占份喜气也无妨,前厅奉茶伺候!”
“哦。”女子点点头,反问道:“送礼祝贺?挑一样行不行?”
司仪愣住了,这一行干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一时语塞。
“祝贺还是算了,就送份礼。”白裙女子似是自言自语,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在里晃了晃,“就花涧派月丹宫李文歆携弟子前来送礼!”
司仪感觉头都快裂开了!
婚礼上来了个闹事的家伙,自己好不容易阻拦下来,还没来得及向主家邀功,结果闹事的自称来自花涧派!
三大门派之一的花涧派。
司仪从当学徒开始,在周围城镇主持红白事几十年,只有一两次那种城主级大婚涉及过山河派的代表,作为当场司仪都觉得与有荣焉,这辈子还从未听闻过哪家能邀请来三大门派的宾客。
难道马家已经发达到如此地步了?司仪感慨之余不免心生几分荒谬。
眼前这花涧派的代表未免太寒酸了一点,就带着一个束束脚心翼翼的跟班,贺礼只是一个瓷瓶——当然,如果对方真的来自花涧派,别这一瓶,就算不带礼物也是天大的面子!
可,万一这身份是假的呢?
“还不让进?”自称李文歆的女子面色沉了下来,凌厉的眼神看得司仪背脊发凉。
管她的!她什么就是什么呗!
司仪忽然想通了,真真假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自己结婚!若真是花涧派代表,自己算是赚到个谈资,假的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责任!
一嗓子从未有过的气势朝后吼向正厅:“花涧派月丹宫李文歆”
司仪喊道一半强行顿住,这种名号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念,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是姐还是夫人,是宫主还是掌门?
“香主。”李文歆撇撇嘴,轻声提醒道。
“花涧派月丹宫李文歆香主到!呈上绝世丹药一瓶!”司仪一点也不吝惜嗓门,从头再吼一遍,毕竟这辈子估计这样的会也不多。
这一喊,屋里屋外都愣住了!
屋外的李文歆暗叹惭愧,自己只不过随拿出一瓶门派内的疗伤丹药,却被吹嘘成绝世丹药,多少有些赧然自愧,趁司仪不注意,悄无声息换了另外一个瓶子。
屋内一帮人初以为哪家与马瑞有故的姐不甘心马家少爷另娶她人,跑来申冤阻挠。这种事在大户人家不算什么新闻,一般钱财到位就能平息,只不过众人没想到木讷老实的马家少爷居然也有如此香艳之事,纷纷露出幸灾乐祸地笑意,静待事态发展。
可是司仪重复了两遍的传报惊呆了所有人。
马家什么时候攀上了花涧派的高枝,居然还来送贺礼?
眼看家主马跃唐璨夫妇都一脸茫然,更多人把目光看向了新郎官,此时这位马家少爷频频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知道其中原委。
马跃正要询问儿子,门口拥堵的家丁奴仆以及看客们自动让开了一条甬道,白裙女子带着一个瘦不安的身影在众人注目下走进了正厅。
“梅儿?”唐璨先是一惊,早上听闻儿子的贴身侍女不知所踪,按常理猜测侍女偷了东西趁乱逃走,没想到此刻居然又回来了,还和前面自称花涧派的女子站在一起。
“老爷、夫人、少爷!”梅儿习惯性地委身问好。
“梅儿,以后这世间除了神灵和师长,你不需要向任何人弯腰屈膝。”李文歆微微侧目,当着众人面轻声训斥:“有什么话尽快,为师答应你的条件可是耽误不少时间呢。”
狂妄到令人乍舌的谈话,正厅里百十来人却无法反驳,也不敢出声。
这女子的身份本来还挺可疑,但这么一开口,众人反而更认可了几分,三大门派的气势不就应该如此吗?
更怪异的是,这个花涧派的香主,还自称是这个侍女的师傅?
“是,师父!”梅儿本来进屋就胆胆怯怯,此刻要当着这么多人话已是紧张万分,再想到自己的要求那么暧昧,根本不出口,一双美目盯着马瑞,张口结舌欲言又止:“那个少爷你,少爷能不能”
马跃夫妇一听侍女管这位女子叫师父,心中生出几分荒唐感,这世道未免太过儿戏了一点!
“梅儿,我马家平日里未曾亏待过你,如今既然你有良木而栖,我们自然替你高兴。”马跃作为一家之主反应极快,用梅儿从未听过的和声细语劝道:“不过今日是马瑞大喜之日,有什么事咱们先搁置一旁,等婚礼结束,我们马家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好?”
马跃担心儿子占了侍女的身体,这侍女如今得了势,恐怕是上门要挟好处来了!
“不是今天我还不乐意来呢!”李文歆在一旁岔着肘,眼神上上下下打量马瑞,越看神色越失望,语气也越不耐:“梅儿,以后这繁华世界上你会遇到更多,哦不,是茫茫多的优秀男子,你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的!”
难怪李文歆满脸郁闷,本以为徒儿心心念念的少爷是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毕竟侍女都有如此佳资,不定少爷更加出色。没想到一见面才发现,路边随便丢个石子都能砸到强过眼前这位少爷的家伙。
屋内逐渐哄乱起来,虽然有花涧派的名头在此,但压制不住众人的八卦之心,特别是三大门派级的八卦!
这马家少爷难不成还上过一个未来花涧派的弟子?作为这七城二十八镇的一位少爷,光凭这个真的可以吹一辈子啊!
“少爷!”梅儿终于忍受不住压力,几乎吼着爆发了:“你跟我走!我以后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