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灿第二日醒来,睁眼看到沈榆放大的脸。他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思绪才渐渐从睡梦中清醒,回忆起昨晚发生过的事情。

    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被沈榆抱在怀里睡了一夜，顾灿思绪禁不住飘了一下，恍然间生出些许不真实的感觉。

    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接吻,拥抱,互相依偎着入眠鱼。烟。读。加。。

    明明是亲密到极致的行为，可他却一点也没有不习惯,反而还适应良好，就好像身体早就已经熟悉了对方一般。

    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到，顾灿没忍住脸红了一下,余光瞥见沈榆还没醒，放轻了动作心翼翼地往外挪。

    然而还没动几下，环在腰间的手臂就猛地收紧，把他整个拉回去按在怀里。

    “沈榆？”

    顾灿还以为他醒了,抬眼看到人还在睡着,才意识到那恐怕是沈榆无意识间的动作。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沈榆眉心轻轻蹙着，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似乎不大开心。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睡在一起，却是顾灿第一次早于对方醒来。往前两次他睁眼时,沈榆早就已经醒了。

    察觉到沈榆可能是做了噩梦，顾灿抬手,一边轻轻拍他的背，一边低声叫他的名字,“沈榆？”

    连叫几遍，沈榆终于慢慢醒来。

    刚睁开眼睛时，他似乎还未完全从梦中清醒，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冷冽的戾气。目光触及到顾灿身上，又如冰雪消融般迅速化去了。

    顾灿看他醒了，稍稍放心，问他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榆“嗯”了一声，揽在他腰间的手臂轻轻施力，把他按进怀里，又低头用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低声道：“陪我再躺一会儿。”

    可能是刚睡醒的关系，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暗哑，划过鼓膜带出轻微的痒意。

    顾灿没忍住偏头躲了一下，又有些好奇，“你梦见什么了？”

    沈榆隔了好一会儿都没回答，久到顾灿都以为他是不是又睡着了，他才低声答道：“梦见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这个姿势让顾灿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隐约能从他低沉的状态中感觉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太好。

    顾灿心下懊恼，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

    都知道是噩梦了，干嘛还要问。

    “别想了。”顾灿干巴巴地安慰他，“不是都了吗，梦是反的。”

    沈榆“嗯”了一声，轻声道：“我知道。”

    这人嘴上虽这么，压在他后背上的手臂却还是没放开。

    顾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就无从得知他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只能一边抓心挠肝着后悔，一边绞尽脑汁地讲笑话。

    大概讲了那么四五个，顾灿嘴巴都干了，这人终于放开他，低头才他额前亲了一下，“别担心，我没事。”

    罢，沈榆先他一步下床，先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边，复又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这人脸上先前那点外泄的情绪已经被收敛得干干净净，隐约比先前还要沉稳几分。

    怕再勾起他不好的情绪，顾灿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再问。

    两人洗漱完下楼，时间已经九点出头。

    沈父不在，应该是已经去公司了。倒是沈迟不知道为什么没走，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听见动静后往楼梯这边看了一眼。

    顾灿莫名心虚，主动招呼叫了一声，“哥，你没去公司吗？”

    “爸有事先走了，让我等着把他送回去。”

    沈迟话的时候，目光在沈榆身上刻意停了一瞬，显而易见地指出了这个“他”的是谁，还顺带着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顾灿心提起来，以为这两人又要像昨天晚上一样互呛起来，却不料沈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这一声出来，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惊了一下。

    沈迟更是满脸见了鬼的表情，憋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硬生生逼出一句，“不用谢。”

    等二人吃完饭，沈迟便以急着去公司为由把沈榆带走了，还顺带着拒绝了顾灿想跟着的念头。

    路上，沈迟没少换着法儿的阴阳怪气，但沈榆要么是装听不懂，要么就是简单附和。反倒把沈迟自己气得不行，颇有种一拳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甚至在下车之前，沈榆还跟他了一句，“谢谢大哥，明天见。”

    把沈迟震得在原地停留许久，到酒店门童来提醒才回神，驱车离开。

    他知道沈榆那句明天见的意思，老太太七十大寿。不管盛夫人和沈父复不复合，他这个亲孙子都没理由不去。

    真正让沈迟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沈榆那句大哥。

    国外民情开放，沈迟留学这些年没少见过公开的同性恋，甚至他自己就被其中某些追求过，才被迫接触了这个圈子。

    是以在刚见到沈榆的时候，沈迟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顾灿怀着的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同时也看出这子表面看着矜持守礼，实际却是个又冷又硬的性子。

    俗话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沈迟却觉得，沈榆这明显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

    倒不是这样的性格不好，只是刚过易折，过于尖锐的性格在现实交际中并不容易落好，反而还很容易吃亏。

    沈迟不看好他这个性格，自然也就不看好顾灿跟他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沈迟才会故意明里暗里地表达不满，借以敲对方。

    而昨天晚上的沈榆也确实和他想的一样，在沈父面前就直接跟他互呛起来，着实不够沉稳。

    但只是一晚上过去，这人却好像突然转性了。

    不仅把他那些明显就是在阴阳怪气的话当耳旁风全部忽视掉，还踏马会叫哥了。

    这子，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沈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按捺下去，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再。

    ＊

    大概是年纪大了，沈老太太前些年觉得城里空气憋闷，便从老宅搬了出去，到偏郊的庄园去住。

    沈父为了方便，便将这次宴会的地点也定在了那边，还把时间定在了中午。

    几人提前一晚就住了过来，顾灿第二天早起，跟着沈迟一起去迎客。

    他今天穿了身纯白色的定制礼服，头发也被沈老太太的造型师捎带着拾掇了一下，俊秀得像个王子，方便了不少赴约的宾客。

    毕竟宴会这种事情就讲究个人情往来，来赴宴，遇见主人家的总少不得得夸上两句。

    学习不行就夸特长，特长不行就夸颜值，颜值再不行就夸个子，个子再再不行，那也得夸一句精神，总之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好歹也得夸几句出来。

    要是遇见个哪哪都不行的，那简直是费尽了脑细胞，但要是碰见顾灿这种十项全能的，那可就省事多了，简直是张口就来。

    偶尔遇见个人精或者是口才好的，能顺个连子不，运气好了不定还能爆个金句。

    顾灿听了一上午的好话，耳朵都快听麻了。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差不多已经能免疫了。

    趁着沈迟领着前一波人进去，顾灿低头看了眼手机。

    近二十分钟前，沈榆跟他发了消息已经出发。因为盛夫人这次也要来，他得跟对方一起，并没有和他们一样提前一天住过来。

    算算路程，应该再有一会儿就能到了。

    “顾灿。”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顾灿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人叫陈旭，是跟他一个班的同学，两人关系不错，之前带头在顾灿朋友圈下面刷回复的那个就是他。

    陈旭是跟父母一起来的，他没跟着一起进去，留下陪着顾灿话，“我听你前几天住院了？还寻思去看你，结果刚回来你就出院了。”

    “那我不是给你省了慰问钱？”顾灿跟他话没什么顾及，顺着开玩笑道：“折半吧，记得我账上。”

    陈旭大咧咧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两人玩笑一会儿，看周围没人，陈旭忽然压低声音问他，“对了，我听你那个走丢十几年的哥哥回来了，你还好吗？”

    顾灿不奇怪他知道这件事，只觉得他的问话有些奇怪，“我为什么不好？”

    “那里不是常写吗？真少爷被认回豪门后，遭家人厌弃，扮猪吃老虎脸众人什么的。”

    陈旭着着脑洞大开，“而且沈叔和迟哥对你这么好，他万一心理阴暗，觉得是你抢了他的位置怎么办。”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灿无言，看了他好半晌才道：“你少看点吧。”

    “我真的啊。”陈旭问，“他没欺负你吧？”

    欺负？

    顾灿忽然想起来沈榆强硬着把他抵在门板上亲吻的时候，略不自在地撇开脸，抬手摸了摸耳朵。

    如果欺负，这倒也勉强算一种吧，就是可能和众人理解的那种欺负不太一样。

    离宴会开始的时候越近，来得人也越密集，其中不乏一些跟顾灿同校的同学，和陈旭一样，他们也是跟着长辈一起来的。

    顾灿在学校里人缘不错，大部分同学看到他都停下了几句话，问了问住院的情况才进去。但也有那么一部分，是跟他关系不好的。

    “草。”陈旭一眼瞧见远处的一个人影，“我看见周崇那傻比了。”

    陈旭口中的周崇是跟他们一个学校的同学，再往前数勉强还能算跟他们一块长大的发。

    只是这人从就跟他们玩不到一块，跟顾灿更是不对付，没少跟他找茬。

    时候顾灿被惹烦了还会揍他，往大了就渐渐懒得理了，这人却一直锲而不舍般，有事没事就往他跟前凑。

    听到这个名字，顾灿下意识蹙眉，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

    那人跟他目光对上，果然大步走过来。

    顾灿叹了口气，低声道：“不然你先进去吧。”

    “不行。”陈旭摇头，“那傻比看你一个人在这，八成又要开始犯贱，我得在这看着。”

    “你第一天认识他吗？你在这他也一样过来。”

    话虽这么，顾灿却也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顾灿。”

    周崇隔着老远就开始叫他名字，仗着周围没有外人，故意挤兑他道：“听前几天你哥被找回来要把你赶出家门，你气得都昏过去住院了？”

    “这才几天啊。”周崇着，又围着他转了一圈，阴阳怪气道：“这么急着出院来看老夫人，身体没事吧。”

    这话有些过于傻比了，陈旭翻了个白眼，就连已经习惯无视他的顾灿也听完，也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这些天他待在家里没出门，还真不知道外面对这件事都已经传成这样了，难怪刚才陈旭会问他沈榆有没有欺负他。

    也难怪沈父沈迟不让他出门，估计是怕他听见这些话。

    其实沈家这个时候还让他跟沈迟一起出来迎客就已经很能明态度了，也就周崇这种脑子转不过来弯的才会真以为他不被待见。

    不过……不知道沈榆自己听见会怎么想。

    想到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顾灿不自觉翘了一下唇角。

    庭院前又有一批人进来，顾灿远远瞧见跟在盛夫人后面下车的沈榆，看对方往这边走，故意顺着周崇的话道：“关你什么事？”

    “你可以来求我啊。”

    大概是被他无视太久了，乍一听到顾灿回话，周崇还以为他是被踩到痛脚，整个人都嘚瑟起来，“等你被他赶出家门没地方去，你求我一下，万一我心情好了，不定就让我爸妈收留你呢。”

    看沈榆已经走到近前，距离已经足够听到周崇刚才的话，顾灿才慢吞吞道：“那你可能得问问他。”

    周崇莫名其妙，“问谁？”

    “我哥啊。”顾灿朝他身后抬抬下巴，眉眼微弯，“你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把我赶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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