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前诞生了一名凶兽, 名叫睚眦。”

    嗯？

    舒时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起了睚眦？

    不过他记得这个也是启示录上有名的凶兽。

    “他战斗力很强，但同时体内的灵力消耗速度也很快, 因此他不得不维持旺盛的食欲，不断掠夺、战斗、进食, 用来维持身体内正常的灵力运转, 而这一举动，又会加快他灵力消耗的速度。显而易见, 这是个恶性循环。”

    叶妄的语调一如往常平静，仿佛故事里的人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但舒时几乎是听到这些话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大美人的根本就不是睚眦。

    听着这些话，他的心不自觉地揪紧了。

    大美人以前，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他试图些什么, 但是在对上大美人暗含深意的目光时，又停住了话头。

    结合之前的噤声提醒, 舒时脑子里快速闪过了什么, 但他没来得及抓住。

    《上古妖兽启示录》上饕餮性情暴虐, 生平好食。舒时从来没想过其中的深层原因，只以为可能本性如此，尽管他也奇怪过, 为什么现在的大美人看起来食欲并不高涨。

    叶妄平淡的语调还在继续：“几千年后，他听闻南方鹊山山系的青丘山即将有天火降罚，而天火降罚带来的, 还有天火精魄。他动了心思, 起身去到了鹊山山系。”

    舒时拿着筷子的手一紧，所以，当初天火烧了青丘山的时候, 大美人也在吗……

    过往的事情，叶妄以睚眦的名义慢慢了出来。

    因为天火精魄自身蕴含着巨大的灵力，而且会自动吸收外界的灵力补给，所以叶妄起了心思，想拿到精魄炼化，补充自身不断快速消耗的灵力，进而摆脱食欲。

    他掐着时间去到了青丘山，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开始蔓延，因为擅闯有名号有归属的山头会被视作冒犯，所以他一直等到火舌完全吞了“青丘山”的刻字再进去，这个时候，里面的叫喊动静已经很了。

    叶妄进去的时候，在四处蔓延飞涨的火势中，看到了站立在原地，神情茫然的少年。对方身上似乎有不知名的护持办法，所以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狼狈逃窜。

    “你是何人？为何此时出现在我青丘？”

    ——这是那少年对他的第一句话。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叶妄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回答的了，他只记得，自己作答之后，那少年眼里闪过的错愕。

    他和少年达成交易，对方带他找到天火精魄的所在，他带对方走出这座即将被焚烧殆尽的牢笼。

    谈好条件后，少年变回了原型，示意叶妄继续往前走，而在这之后，对方猝不及防窜上了他的肩头。

    “我已经在这大火里坚持了太久，如若不介意，就带我一程吧。”这话的时候，那少年顺势在他肩头趴了下来，眉眼间无半分惧色。

    叶妄余光里瞥到了他被大火烧焦的少许狐狸毛，最终只抿了抿唇，抬步往前走，没再多言。

    青丘山很大，天火精魄的所在地，直白一些，也就是最初天火降临的地方，也可以理解成火一开始烧起来的地方。

    这些细节只有当时在场的人才知道，而一旦在大火熄灭前还无法找到精魄，那么它最终就会魂归地下，释放出源源不断的灵力滋养大地，再无迹可寻。

    一人一狐在大火里自如往前，噼里啪啦的火星迸射声中，叶妄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询问：“你就不怕我骗你吗？”

    叶妄神色不变：“你不敌我，无论是友好合作，亦或是被迫合作，你都只有一条路能选。”

    这话一出，一人一狐间再度沉默。

    ……

    一人一狐如愿找到了精魄所在，叶妄把趴在他肩头的雪白狐狸拎了下来，放到了一边。

    “离远些。”这三个字的提醒已经是当时叶妄所能释放的全部善意。

    取精魄的过程并不顺利，精魄本身有一定的灵识，能活动，甚至会逃窜会攻击。

    叶妄自踏入青丘山时，就没想过全身而退，如果拿不到这精魄，他可能需要再等上六千年，甚至两个、三个六千年。

    他不知道那少年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何要飞身帮他挡那最后一下攻击。

    等一切再度归于平静的时候，叶妄手里只剩下了偃旗息鼓的精魄，入目再无那一抹雪白的身影。

    桌上的热汤慢慢变温、变凉，叶妄的故事也慢慢完。

    舒时坐在对面，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知道大美人可能在当时的现场开始，舒时就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也不是没想过大美人之前找的“救命恩人”可能是自己，但是知道一切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没有真实感。

    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霭去触碰那些过去，缥缈又虚幻。

    叶妄并不急着让他消化这些过往，只重新再用灵力给他把汤热了一遍。

    “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慢慢思考，想要什么。”

    舒时看着面前递过来的汤碗，下意识就着大美人的手抿了一口。

    “什么都可以吗？”

    这个反问句倒是出乎叶妄意料，他动作稍顿，“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舒时抬起头，唇边笑出了一个梨涡：“那一言为定，不许食言！”

    感受着嘴里的热汤，闻着面前重新被灵力热了一遍的饭菜，舒时决定先吃饱饭，以前的事情可以以后慢慢想。

    反正，他和大美人之间的日子，还很长。

    吃完午饭后，舒时继续开工，叶妄则重新回了A市开始下午的工作。

    拍摄期间，舒时还不忘拿起手机，多次和舒爷爷聊天，试图让他接受已经有了个孙媳妇的事实。

    但可能人老了，思想就愈发固执。

    舒爷爷到最后也没有松口，而且还言之凿凿：“你年纪还轻，遇到的人还少，怎么就知道现在这个一定是最好的呢！花园里的花，那都是越往里面，开得就越艳，得多挑挑！”

    舒时噼里啪啦字回答，言语间信誓旦旦：“爷爷，你相信我，你要是见了他，肯定会觉得其他的花都不好看了！”

    然而发出这句话后，舒时得到的只有一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哼！

    舒时暗叹一声，同时在心里把让大美人和爷爷见面的时间往后推。

    他原本想着，让大美人早一点见到爷爷，也好让他们两人的关系在爷爷那里过个明路。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只能往后再推推了。

    晚上收工之后，舒时趴在床上，拿着手机和大美人聊天，问了一个大概所有情侣间都会问的无聊但乐此不疲的问题：

    ——你在干什么呢？

    “滴咚”的提示音在身后响起，与此同时，熟悉的清冷语调也从后面传来：“来看看你。”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舒时立马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叶妄身上穿着丝质睡衣，明显是洗过澡了，“怕你睡不好，所以过来看看。”

    舒时很热情地拍了拍床沿的位置，邀请大美人坐过来。

    不过闻言倒是觉得有点奇怪：“我睡眠一向都很好的。”大美人怎么会觉得自己睡不好呢？

    叶妄看了他一眼：“你上次在后半夜给我发消息。”

    舒时：“……”那是意外。

    不过他还真没法反驳，毕竟自己那时候是真的没睡好，还做噩梦了。

    叶妄慢慢朝床边走了过来。

    随着距离的接近，舒时敏锐的嗅觉已经提前闻到了大美人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舒时看着大美人穿着的丝质睡衣，以及少许裸露在外的肌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口干舌燥。

    可能是空调开高了吧。

    舒时分神去看空调的时候，叶妄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俯身坐到了他身旁。

    刚沐浴后夹带的水汽扑了舒时满脸。

    大美人真的……太犯规了。

    但是接下去四十分钟的相处时间里，两人的接触也只仅限于此了，而且舒时还自动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到平时睡觉的点之后，舒时还主动提醒让大美人早点回去睡，怕耽误了明早早起上班。

    闻言，叶妄合上了手里的书，意味不明地看了舒时一眼，然后才起身离开。

    舒时浑然不觉那眼神中的深意，只觉得大美人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不上来，但就是莫名地让他怪心动的。

    但是对着夜幕降临，困意上涌之后，舒时也再没心思去想别的，就这样睡沉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看着眼前满眼火红的画面，感受着灼热的高温，舒时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族人们在大火里四处奔逃，但是怎么也走不出青丘山的范围，只能在大火侵袭下丢掉性命。

    舒时站在原地，脑子里突兀地出现了父亲最后把护身的法宝塞给自己的画面。

    他看着梦里的自己呆愣地站在原地，明明没有表情，但是却可以感知到“他”内心的一片荒凉。

    亲人、族人甚至他们这个种族，今后可能都不会再存在。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对未来感到迷茫。

    一片困顿之中，“他”面前，出现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广袖宽袍的男人。

    从舒时的视角看过去，除了面容没变之外，几乎看不出这人和现在的大美人有其他相似的地方。现在的大美人虽然也是不苟言笑，但是不会这么让人望而生畏。

    神情冰冷，眉眼间满是戾气，如果不是知道事情原委，他可能会以为大美人刚从战场上下来。

    接着，舒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是何人，为何此时出现在我青丘？

    那声音听着，比现在的自己多了一分沉稳。

    然后他听到了从前的大美人的声音：

    ——钩吾山饕餮，此行专程来拿一样东西。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漫天的火光里，遥遥相对。

    作者有话要：　　关于这个故事还要回溯到之前的一通电话：

    白泽：虽然天道有时候不做人，但是你可以灵活一点嘛。比如弄个场景剧然后再带他去看，或者在你们日常的生活里弄点线索，让他自己发现事情真相……

    白泽话还没完，身后的人形生物再次贴上了他的后背，似乎是不满叶妄占用了白泽太多的时间，对方凑到了手机旁边，提高了音量：张冠李戴听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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