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喜欢你
顾不仅胳膊有外伤,看不见的内伤更严重。
贺成渊和容钰虽然没有直接跟那个叫徐光的男人正面对上,但只是被战斗余波波及都觉得五脏六腑错了位似的发疼,身体根本提不起力气。
那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力量。
如果硬要起来,如果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是凡世,那么把那个世界称为仙界,把那个叫徐光的男人称为仙人倒也毫不违和。
他们样子狼狈至极,披头散发,衣服焦黑,活似刚刚跟人了一架之后又倒霉得被雷给劈了一样。
跟刚上山的时候完全不同。
惹得四周那些正在寻找轩辕沽飞升痕迹的路人,纷纷侧目。
三个人里面受伤最轻的就是容钰,可她却最先腿软,再坚持不住地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啊!活着真好!”
死里逃生的快乐充斥整个大脑,让容钰四肢完全脱力,瘫了似的动弹不得。
山上寒风重,贺成渊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顾盖在身上,低声问:“豆豆,还好么?”
顾也坚持不住地坐在了地上,轻咳一声:“没事,死不了。”
贺成渊眉心微皱,紧盯着顾的脸,似乎在确认顾到底是不是在逞强。
顾笑着抬头,额头在贺成渊鼻尖轻轻撞了一下:“真没事,骗你是狗。”
容钰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喘匀了气。
她眼前又浮现出顾那双遮天蔽日的凤凰羽翅,烈焰滚滚,美丽却又危险至极。
扭头,她看着面色苍白的顾忍不住开口问道:“顾,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居然还会变鸟?”
这设定她从来都没见过,根本就不是这本书里讲过的内容。
不过,一想起来这本书本来就是被改过的,容钰就觉得心中有些了然。
“对了,顾,你知不知道你上辈子(上本书)很可能也跟贺成渊认识?”
容钰语气里带着羡慕,忍不住感慨:“真好啊,前世今生,简直神仙兄弟情(爱情)。”
死也不想当红娘的容钰,一口咬死了兄弟情,坚决不想因为自己的话把这顾和贺成渊之间的窗户纸捅破。
她突然想到自己当初之所以想要选择这个故事,就是因为中间青梅竹马的剧情部分实在是太令她怦然心动。
所以虽然最前面男主的遭遇惨得让她看不下去,后面的感情线又极其僵硬套路,可是瑕不掩瑜,容钰还是立刻拍板决定进到这本书里来体验一下纯纯的恋爱。
毕竟男主最前面的遭遇她并不需要参与,最后的大结局其实也就是一笔带过。
可既然所有让她一眼就喜欢的剧情都是从顾还有贺成渊以前的故事里改编来的,那么这本书会给人的观感如此割裂的原因就变得很好解释了。
除了中间青梅竹马,两无猜的部分以外,所有的地方都是这个二创作者的原创。
甚至把原来的耽美CP硬拆成言情里面争夺女主的情敌,这让容钰不禁怀疑这个二创的作者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又不是没别的人物好写了,干什么非得抓着顾和贺成渊这两个角色不放?
又或者……
容钰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震惊。
难道这个二创的作者就是故意这样做的?
他的目的就是想要报复原书里面的角色,想要让贺成渊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想要让顾和贺成渊互相厮杀,想要让他们从情人变情敌,彼此之间结下血海深仇?
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容钰想到这,只觉得心里难受又气愤。
她替顾和贺成渊心里不平,不由得扭头望向顾的方向:“顾,以前的事你现在能不能想起来了?”
顾闻言痛苦地蹙起眉,轻轻摇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试图回想,可脑子里就像是有针在刺。
耳边不断传来各种杂音,似乎隔了很远,又似乎离他很近,乱糟糟的听不清楚。
“不过,”他强忍着头痛,缓缓道:“我觉得我很久以前应该认识那个人,他叫徐光,我似乎跟他相遇过很多次,每一次好像都是相同的场景。”
这话起来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因为洛子峰上有安全出口这件事,明明是容钰前不久才告诉过他们的。
可顾却觉得他已经去攀登过那条阶梯无数次。
阶梯,高门,雷电,天火
还有男人那句冷冷地:“觉醒者,我们又见面了。”
容钰敏锐地捕捉到顾话里面的关键词:“相遇过很多次?”
“每一次都一样?”
“难道其实不止是这本书和这本书的原著,你还在其他的书里也担任过中的角色?”
“老天,事情怎么感觉越来越复杂了,我感觉穿书管理局可能是真的跟顾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完自己都笑了。
大活人跟里的角色有仇,还专门写本书用来报复书中角色,这事出去谁能信啊。
容钰着着想起贺成渊来,立刻有点八卦地问道:“贺成渊,你也有这种很乱的记忆么?就是好像来过这里很多次的那种感觉?”
贺成渊抬眸望向她,视线冰凉,微微摇头。
他从来都没有过记忆错乱的感觉。
只有很久以前,在修真大会上遇到鸿岳的时候,从鸿岳的话里,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跟顾以前好像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隐约觉得鸿岳好像知道一些事。
“好吧,”容钰耸肩,对于贺成渊的冷淡习以为常。
她碰了一鼻子灰,视线重新转向顾:“顾,你刚才每一次你遇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的动作和的话都是一样的?”
容钰第一次进到安全出口的异空间里的时候,什么都没看清就被直接轰了出来。
她也是在第二次进到异空间的时候才注意到了一丝异样。
那个男人的动作还有话的声音似乎不像是个活人。
他看到顾的那一瞬间的表现,与其是再遇故人之后的平静,倒不如是被触发了某种激发条件的代码运行。
完全无视周围其他一切,完全按照优先顺位进行攻击判断。
遇到不同的触发条件,就会产生不同的反应。
这是一条人形代码。
身为理科狗的直觉这样告诉容钰。
不过这只是她的推测,具体的事实还需要再次实验才能确定。
她现在自己一个人是肯定不敢再进去,只能等到顾养好伤,他们三个一起再去那个异空间里研究一下男人的杀招触发条件。
如果这男人当真是一条被写好的程序……
容钰眼中泛起惊喜,语气雀跃:“顾,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赶快告诉我。”
“很有可能我们不需要再跟他真刀真枪的上一架,只要摸清楚他的程序到底怎样运作,就可以玩傻子一样的逗弄他了!”
顾咬牙,脑海里尖锐的疼痛让他额头留下冷汗:“我真的记不清了,我觉得我遗忘了很多东西,但是我隐约记得,我每次跟那个男人见面的时候,他确实都会跟我出同样的话。”
有太多陌生的记忆在顾脑海里翻滚,像是一根锥子在头顶贯穿着不断搅动,让顾几乎坚持不住地快要昏厥。
摇摇欲坠的崩溃边缘,一双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的头轻轻靠在胸膛上,修长的手指冰凉有力:“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贺成渊垂眸,浅色的瞳孔静静地凝视着顾的脸:“我们下山去找个客栈养伤,什么事情都等你伤好了再。”
他的手有节奏地轻拍顾的脊背,像是顾时候安抚他的一样,清冷的声线温柔低哑:“顾,不用去管以前的你究竟是谁,现在的你就是你。”
“是乾卿宗最的师弟,是师父和师娘的孩子,是修真界年纪最的金丹期,是最勇敢最可爱的顾豆豆。”
也是
我喜欢的人
顾抬头,看到贺成渊的桃花眼里带着笑意。
眸光温柔清浅,若流淌的星河。
于是心里的焦躁瞬间就消散了。
顾虚弱地笑了笑:“好,你得对,我不想了。”
紧靠着的胸膛,温暖稳重,能够隐约听到鲜活的心跳。
心神放松之下,顾终于再支撑不住地眼前发黑,昏睡了过去。
***
静谧之中,月光缓缓流淌。
顾躺在床上,脑子里静不下来,一直在思考着傍晚时分发生的事情。
他一会儿想到还被困在乾卿宗里的同门师兄姐,一会儿想到险些生死相隔的父母,一会儿想到那个叫徐冰的奇怪的男人,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怎么会变成了一只鸟,还是只会喷火的鸟。
记忆里那个浑身是血的红衫少年是谁呢?
是他的前世么?
那他到底是谁?
他是乾卿宗的顾?
还是被所有人辱骂憎恶的妖兽凤凰?
又或者是其他的,他还没有想起来的更加奇怪的东西?
似乎有些记忆一直挤压在顾脑海的不知名角落里,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被深深地尘封。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一件件诡异事件的出现,灰尘里露出一个闭合的四角,堪堪露出那个似乎是恶鬼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不该再见天日的黑暗怪物。
顾试图去将尘封的箱子开启,可直觉却告诉他,不要去碰那个箱子。
离箱子远些
再远些
一旦箱子被开,一切都会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斜而下,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冲刷洗净。
他可能会不再是他。
而会成为一个暴戾和血腥的怪物。
来自本能地抗拒,让顾再一次远离了记忆的黑箱。
他将眼睛紧紧闭上,强迫自己快点入睡,好早些养好精神,再去跟那个叫徐冰的男人对峙一次。
昏昏沉沉,不断地自我催眠下,终于勉强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浅梦中。
他睡得太浅,浅得连窗外风吹过来的声音都还能听得很清楚。
“咚~”
窗棂上传来轻轻地一敲,声音极其轻微,但如果屋子里面的人没有睡着的话,是一定能够听见的。
“豆豆,你睡了吗?”声线清冷低哑,是贺成渊的声音。
听见屋子里面没有动静,贺成渊轻轻推开门,走进了屋子。
暖淡色的月光照在顾的脸上,他的皮肤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洒下两片阴影。
呼吸平稳,睡颜安静乖巧。
贺成渊在床榻边俯下身,靠近顾耳边,轻声喊了一句:“豆豆?”
顾微微抿了抿唇,睫毛微微颤动。
他并没有醒,呼吸依旧平缓,双目紧紧闭着。
于是贺成渊就那样静静地凝望。
望着顾扇子样的睫毛,线条清秀的鼻,微微半张着的失了血色的唇。
今天,自从知道了顾很可能以前曾经在很多书中出现过,有很多谁也不知道的过去,贺成渊心里就觉得莫名不安,只想着过来看看。
他有很多话想,可是那些话都囤在了心里。
一个字都跑不出去。
他想告诉顾,撑不住的话就哭出来吧,可他知道顾肯定不会再哭了;
想你能不能不要再去跟那个叫徐冰的男人拼命,可他知道自己根本就劝不住;
想你不要再背负那么多了,乾卿宗的同门的死不是你的过错,可却清楚地明白顾早就把责任和愧疚刻在了肩膀上;
眼前的少年,透亮,锋利,干净
光朗月一般,永远的皎洁纯净,永远不会熄灭或坠落。
是不应该被改变,也不需要任何改变,他心目中最完美无瑕的。
所以,什么也没有出口,贺成渊伸手将顾的被子扯得更严实些,起身离开:“睡吧,做个好梦。”
却不想,伸出去的手被猛地拽住,迈出去的长腿不得不就此停下。
顾把他的手压在脸颊下面,翻了个身,半个后背对着他,可怜兮兮地梦呓:“别走。”
他似乎声地抽了抽鼻子,喷吐出的热气洒在贺成渊骨肉均匀的手背上,声音柔软,轻轻:“贺成渊,我就只有你啦。”
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少年撒娇猫似的将脸紧紧贴在贺成渊的手背上,把脆弱的那一面就那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声音发哑,可却是带着笑意的:“只要你跟我待在一起,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因为顾死死地抱着那只手不肯松开,这让两个人的距离变得格外靠近。
贺成渊静静地注视他,注视着眼前比月光更加皎白干净的少年。
许久,他轻声问:“可以待一辈子吗?”
没有回答,因为顾还在睡着。
于是,贺成渊在床榻边蹲下,将顾的身子扳过来,看着少年泛红的眼眶和有些发干的嘴唇。
嘴唇的颜色像雾,笼着朦胧的白。
他闭上眼,轻轻吻上去。
手掌按在顾的后颈,轻抚在单薄的后脊,伶仃的细骨像是直直的竹笋,一节节都是骄傲的骨骸。
清冷的声线低沉沙哑,比夜色更加温柔沉醉。
“我喜欢你。”
“顾,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