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戒指
车子一路开出城, 邵沛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条路有点儿熟悉。
十多年过去,国内的城市又大搞基础建设, 几乎一天一个样, 除了少数地标性的建筑之外, 很多原本邵沛然熟悉的地方, 都已经变得很陌生了。倒是城外, 很多地方还是老样子, 看得多了就能记起来。
毕竟这条路, 从前几乎每天都会乘车经过, 她太熟悉了。
“这是去哪里?”她转头问贺白洲。
贺白洲依旧没有实话,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邵沛然想了想,也没有揭破。汽车在宽阔的大道上风驰电掣,不久就开到了目的地。
隔着车窗, 邵沛然远远地看向那栋熟悉的房子。时光仿佛未曾在这里留下痕迹, 就连圆拱形的门顶上那片太阳花, 都与十年前一模一样。
她没想到贺白洲会带她来这里。
就算路上已经猜出了大半, 但真的看到这栋房子,所受到的冲击依旧半点都没有减少。
“妙妙。”放在身侧的手突然被贺白洲握住,她解开安全带凑过来, 给了邵沛然一个很轻的拥抱, “下去看看吗?”
邵沛然深吸了一口气,点头。
两人下了车, 牵着手穿过长满太阳花的门洞,进入院子里。这里也遍地都种着太阳花,只露出中间一条石板铺成的路,通向进门的台阶。
邵沛然不由举步往前, 正要推门入内,被贺白洲拦住了。
“先不要进去吧。”贺白洲拉着邵沛然的手,朝她笑了一下,有点紧张的样子。
邵沛然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十多年前,贺白洲来过这里,知道这栋房子的外观是什么模样,甚至可能还找得到当时的照片。可是她来的时候邵沛然早就已经搬走,屋内的陈设自然完全不同,她也没有任何渠道能知道原本是怎么样。
所以不能让她进去看到,否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就没有了。
“好。”邵沛然后退了一步,转头去看院子里的花。
相比于那些艳丽馥郁的花,她更喜欢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哪怕只是被洒在路边田埂上,他们也能茁壮成长,开出漂亮的花朵来。那时候,她坐在客厅里弹琴,门窗都开着,看见这些花心情就会好起来。
林鹤之其实是不经常到这里来的——他在外面安了不止一个家,本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分给邵思语和邵沛然母女,而且邵沛然也不喜欢他回来,每次都会争吵,渐渐的他就不来了。
所以在这里,其实并没有贺白洲想象的那些糟糕的回忆,能想起来的,几乎都是美好的。
即使是最后决裂的那一次,对邵沛然而言也不是不能回忆的过往。那时她的心里只有痛快,应该是林鹤之留下的心理阴影更重吧?
“去隔壁看看吗?”这时,贺白洲问。
邵沛然抬眼,就看到了跟这栋房子并排的另一栋别墅,两栋房子之间只有一墙之隔,距离非常近。不过要过去的话,还得先出门,绕到另一边进门。
所以走过去的路上,贺白洲对邵沛然道,“原本是为了原汁原味地还原当年的情形。不过以后如果我们住在这里的话,可以把中间的墙通,或者在墙上开一道门,这样方便一些。”
“你就想好了,要住到这里来?”邵沛然,“我们现在可是每天都要出门去上班的,来回路上要费多少时间。”
“那就周末和假期过来。”贺白洲很干脆地。反正城里又不是没有房子,她想住在这里,无非是因为这里留下了十分特别的回忆,也没有必要每天都在这里住,还是以方便为主。
邵沛然就不话了。
贺白洲开了门,一进去她就看到了大片的玫瑰。正是花开的时节,暗红的花朵在枝头绽放,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幽香。邵沛然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当年自己在隔壁弹琴的时候,开着门,风总能吹来一阵阵的玫瑰花香,原来是来自这里吗?
那时她从来没有关注过隔壁住的是什么人,环境又如何,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像今天才张开了眼睛。
她往里走了几步,对贺白洲,“好香。”
“你喜欢就好。”贺白洲没告诉她,为了种活这些花,她费了多少心思。要不是如今的种植技术越来越厉害,像这种已经要开花的植物,想要移植过来根本不可能。
不过只要邵沛然喜欢,那么花再多的力气就都是值得的了。
两人穿过玫瑰丛生的院子,走到门口。这一回,贺白洲没有再拦着,邵沛然就直接推开了门。
里面的陈设有些出乎预料。实话,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太空旷。虽然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但没有什么人气。她看了一圈,视线转向贺白洲,“你当时就住在这里?”
“是的。”贺白洲解释,“这是我哥哥跟人借的房子,估计平时不怎么住,所以布置比较简单一些。当时我生着病,反正每天躺在床上,也没有心思管这些,就保持原样了。”
多年来,张家人似乎也没怎么来住过这栋别墅,一直空置着,于是这些陈设都还是原样的。贺白洲买下来之后,只替换了一些过于陈旧甚至损毁的部分,修复起来并不困难。
她牵着邵沛然的手往里走,来到靠着围墙的那个房间。
窗户正对着院子,床就放在窗下。床上陈设简单,除了大一点,没有什么特色。
“这就是当年我睡过的那张床。”贺白洲走过去在床上坐下,朝邵沛然招手,“不过床上用品什么的都换过了,你不用担心。”
邵沛然慢慢走过去。她没有坐下,越过窗棂往外望去,一眼就能看到隔壁的院子。
贺白洲还在回忆,“一天之中的某个时刻,当太阳晒到这张床上的时候,隔壁的琴声就会响起来。开始我真是好生气,身上难受,一天能睡的时间并不多,偏偏还有琴声扰人。”
想到那个场景,邵沛然也不由莞尔,“我道歉。”
“不用道歉,因为后来我开始领略到琴声的美了。”贺白洲,“妙妙,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贺白洲站起来,把她推到床边,“你躺上去。”
邵沛然看了她一眼,照着她的话闭上眼睛。贺白洲满意地点头,“对,就保持这个样子不要动,稍等一会儿,好吗?”
“好的。”邵沛然。
但接着,就没有听见贺白洲的声音了。虽然她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声,但邵沛然还是能够听出来,她走出房间去了。有一瞬间,邵沛然想直接坐起来,但想到自己答应过的事,她又安稳地躺了下去。
倒要看看贺白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躺了一会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照在了眼睛上。邵沛然皱了皱眉,挪开脑袋避开这道恼人的光。不等她考虑好要不要睁开眼睛,耳边忽然传来了断续的琴声。
邵沛然对天发誓,自己当年就算是在作曲,琴声断续,也绝对不会弹成这个样子。
但她最后什么都没,闭上眼睛躺回了原来的位置。
光照在她脸上,邵沛然似乎突然沉入了那个贺白洲曾经经历过的场景之中。下午的阳光与琴声一起钻进窗户里,陪伴着她那段卧病在床的时光,成为回忆中最明亮的一抹色彩。
玫瑰的花香弥漫,邵沛然好像一下子懂得贺白洲那种复杂的情绪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她下了床,循着琴声一路出了房间,绕到隔壁的门口,从太阳花下走过,沿着石板路走进去,推开了客厅的门。
坐在钢琴前的贺白洲回过头,注视着她一路走过来,最后才朝她伸出手,笑着招呼道,“你好,我是贺白洲。”
“你好,我是……林妙然。”
邵沛然握住她的手,鼻尖有些发酸,好像隔着经年的时光,真的圆上了多年前的那个遗憾。
“我经常会想,如果当时我们就认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贺白洲握紧她的手,“上天安排我们晚了十几年才终于相遇,已经过去的时光不可追回,可是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未来,可以一起经历。”
她从口袋里取出戒指,握着邵沛然的手单膝下跪,“林妙然……邵沛然,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分享余生所剩的时光?”
泪水模糊了邵沛然的视线。
她也不知道这种委屈的情绪从何而来,它们好像一直藏在时光的长河之中,直到此刻才翻涌而出,带着时光的亮色,映入她的心间。
原来并不是没有遗憾,只是无人分享,所以只能默默隐藏。
“我愿意,我……”情绪仿佛随时都能崩溃,邵沛然抿住唇,收回了后面的话。
冰凉的戒指套在了她的左手的无名指上。
听人家,无名指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明明是无稽之谈,但是这一刻,邵沛然恍惚觉得,这话也并不全是谬论。
当爱人为你戴上戒指的时候,又有谁的心脏能不为之疯狂跳动?
作者有话要: 邵沛然: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什么,我已经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