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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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清峰上,卿君坐在石椅上唉声叹气,他以前做任务的时候被系统赋予了一个能力,就是能看到死人的走马灯。

    但这个能力太久都没有启用,导致他都忘记这茬了。

    那天,他听一群人在牢狱前吵吵嚷嚷,好奇心作祟便进去看了一眼,结果这个能力突然启用,他看到了孤白夜的故事。

    十多天前,孤白夜曾找过洛予初,脸上的剑伤也是在那时留下的,他死心不改,仍想带洛予初离开。

    他始终觉得是宫习渊害了洛予初。

    “洛长老请留步。”孤白夜话的客气,但人却是直接堵在洛予初面前的。

    洛予初停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孤白夜笑了笑,道:“我去了趟地窖。”

    洛予初愣怔片刻,突然皱眉,“你去那干嘛?”

    “地窑变好看了。”孤白夜没理会她的问话,自顾自的开口,然后又问:“不知道你舍不舍得离开?”

    “我……”

    “能不能跟我走?”孤白夜步步逼近,嘴角扯开的笑容有些疯狂,洛予初下意识出剑,扫在他的脸上,划出血丝。

    孤白夜愣怔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声来,“你还放不下宫习渊对吧?也是,你连他儿子都不放过。”

    到这,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抓住洛予初的肩膀,“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愿意离开?!”

    洛予初望着他近乎扭曲的面庞,和记忆中那个固执的在耳边念叨的孩儿重叠,果然,就算长大了还是那么顽固,还是认定了一件事,无论对错都会那么一直认为下去。

    啧,都跟他过多少次了,她变成这样与宫习渊无关。

    “孤白夜,我变成这样是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洛予初又瞧了他一眼,道:“也与你无关。”

    都是咎由自取,她就愿意当个贪恋孩身体的变态。

    她甩开孤白夜,擦了剑上的血迹,离开了。

    孤白夜杵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

    之后,他走到浮桥边,看到了对面与叶无尘告别的宫岭岚,忽然心生一计,他告诉宫岭岚,他这有一个弄垮洛予初的方法。

    因为能从地窖神不知鬼不觉带出人来的,只有他。

    他要带洛予初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让宫岭岚用两名弟子扰乱比武大会,让宫习渊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然后,再接二连三的放出宫习渊的丑闻,压下洛予初的那些事,让宫岭岚无暇顾及洛予初。

    他多年来掌握的每一个证据都可以让宫岭岚身败名裂,他要在走之前,摧毁宫岭岚。

    在宫习渊弑妻事件传出后,宫岭岚便知道此事是谁做的了,当年,目睹现场的人全被他杀掉,除了洛予初执意要保的孤白夜。

    他去凉亭找到了孤白夜,那时孤白夜正在煮茶,脸上挂着孩童般天真的笑,他听见脚步声便知道是谁来了,于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掌门。

    宫习渊走到他跟前,问了句为什么。

    当年的事情被撞破后,宫习渊与孤白夜定下契约,他留孤白夜一命,但孤白夜不能将此事出,否则契约会在一个月内捣烂他的五脏六腑,碾碎他的经脉根骨。

    而这时,契约已经启动,孤白夜仰头对宫岭岚道:“想就啦。”

    话音刚落,孤白夜的嘴角便溢出一线血丝,宫习渊见状皱了皱眉,“契约启动的不会这么快,你还告诉谁了?”

    “啊……半个月前,告诉你儿子了。”

    孤白夜笑着抹去嘴边的血,瑕以好笑的望着宫岭岚。

    宫习渊阴沉的看着他,在看到他终于坚持不住喷出一口血时甩袖离开:“疯子!”

    孤白夜笑了笑,盯着沾染了自己血液的茶,忽然将漆木扇伸进去搅了搅,让青黄的茶水和血液混合,变成一种古怪的颜色。

    他知道宫习渊有把握能解决这件事,因为他弑妻的原因民间还不知道,只要给宫家姐扣上一个罪恶滔天的罪名,宫岭岚便会成了大义灭亲的英雄。

    无论民间的流言蜚语传的多凶,宫习渊这个人都有办法让他们住嘴。

    但这罪名的准备时间需要很久,宫习渊还得向自己的儿子解释清楚这件事,肯定是无暇顾及身在牢狱的洛予初了。

    孤白夜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深。

    比武大会结束后,孤白夜忍着喉头上涌的腥甜孤身闯入牢狱,想将洛予初带走。

    但洛予初却告诉他,她要赎罪。

    孤白夜单膝跪地,漆木扇抬起她的下巴,嗤笑:“赎罪?你有什么罪?”

    洛予初把漆木扇推到一边,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那些孩子确实是我自己抓来的,一百年多来,死在我手下的人不少,要不是宫习渊,我早就自己揭发了。”

    她的是宫习渊暗地里帮她解决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但孤白夜却会错意,认为她还对宫习渊留有余情。

    孤白夜脸上的笑容淡了,不知为何,心口突然有一阵抽痛,强行压下的血腥味猛地上涌,溢出嘴角,滴落在牢房里的枯草上。

    因为契约的作用,五脏六腑都在疼,每一根骨头都承受着粉碎的痛,孤白夜捂着脸,破碎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混着血液的腥甜。

    “洛予初,你怎么还是对宫习渊那么……”他顿了顿,猛的咳了一下,温热的血自指尖溢出,“你就那么爱他吗?”

    他来苍松派那么多年,还是不明白洛予初,为什么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是对宫习渊念念不忘!

    听到他的话,洛予初呆滞了很久,她愣怔的盯着孤白夜从指尖淌下来的血,最近几天,她从地牢的狱卒口中听到了外面的一些事,知道宫习渊的那些事已经被大众所知。

    洛予初看着面前这个近乎癫狂的男人,嗓子有些沙哑,“你出去了?”

    “对,我出去了,你不是爱他吗,那我就把他当年做的那些事儿全部都抖出去!我让他身败名裂,你……”

    “啪——!”

    洛予初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她整颗心都是颤的,心里全是恐惧、慌乱。

    孤白夜知不知道,他这样会死的!

    “姐……?”

    孤白夜捂着脸,乌黑的眼睛睁的很圆,嘴角挂着的笑还没来得及撤下去,看上去有些蠢,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解:“你是为了那个男人我吗?”

    洛予初攥紧了拳头,觉得这个男人简直不可理喻,他怎么就认死了她洛予初还对宫习渊有感情呢?她对宫习渊的厌恶就那么不明显吗,孤白夜他是眼瞎吗?!

    “我不爱他!”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孤白夜心神一颤,近乎是痴傻般的看着她,好半响才挤出几个字,“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我了,我要赎罪。”

    “你哪来的罪!一切都是宫习渊……”

    孤白夜停住了,他看到了洛予初眼底的无可奈何,像极了当年他执意不让洛予初喝酒时,她眼中的情绪。

    “这些孩子是我抓的,对吧?”

    孤白夜呆呆的点头。

    “我确实对他们做那些事,没错吧?”

    “……没错。”

    “宫习渊不仅没有插手我的事反而想要护我,想来你也查到了。”

    孤白夜低下头,声音低沉,“这不是刚好能证明你们俩……藕断丝连吗?”

    “好,那我告诉你,消息是我自己放的,我无数次想让人知道地窖的存在,但宫习渊总是堵截我的消息,绞杀我放出去的人质。”

    洛予初看了孤白夜一眼,道:“他想把我护在苍松派里,不让我出去,也不让我死。”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愧疚吧。”

    洛予初只能用这两个字来解释宫习渊的行为,因为当年把她抛下的愧疚,才会想帮她藏住那些秘密。

    她可不愿意相信宫习渊还对她有感情。

    孤白夜眨眨眼,脸上突然浮现出开心的情绪来,他抹了把嘴上的血,拉住洛予初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语气格外雀跃:“既然你不爱宫习渊,那就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

    洛予初甩开他的手,退到墙角。

    “我都了,我得留在这赎罪,不管他们怎么处置我,都是我应得的。”

    孤白夜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觉得只要洛予初心里没有宫习渊就会跟他走,至于赎罪,他从来没认为洛予初有罪。

    都是别人的错。

    可能在他心中,洛予初永远都是那个愿意把他领回家的姐姐。

    “好!好!你若执意认为你有罪,那这罪我来替你赎,你走,我替你赎罪。”

    血液在胃里翻腾,孤白夜扶着墙壁供着身子,不住的呕血,却一个劲的将洛予初往外推,好像他的命不是命,洛予初的命才值得珍惜。

    洛予初自然不会离开,她拽过孤白夜,想查看他的伤势,但孤白夜却拔出她身侧的配剑,压在自己的脖子上。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替你赎罪,你离开这。”

    孤白夜半张脸上都沾着自己的血,胸前的衣襟更是被呕出的血液染得一片湿濡,他:“外面的狱卒已经被我解决了,你往偏门走,那没人守——我就不带你走了,你自己走吧。”

    只要洛予初能离开就好了,只要她离开这,以前的洛予初就会回来,就不会继续那样萎靡的生活。

    他一直认为,是苍松派改变了洛予初,他永远不会想到让洛予初变成这样的竟是因为洛予初当年对自己的邪念。

    倘若他知道了,肯定早就将自己了断了吧。

    因为孤白夜不能容许任何一个人毁了洛予初,就算那个人是自己。

    她对于他,是给了他一个家的姐姐,就像当年他的想法一样,他和姐姐不能做那样的事。

    也是隐隐约约知道这一点,洛予初才迟迟没有将自己的心意告知,才会将地窖的规模一寸寸扩大,彻底将自己烂在里面。

    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误会,但凡挑明,两人便会万劫不复。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见得多好,孤白夜准备划破自己脖子的剑被洛予初徒手抓住,她咬了咬牙,狠狠将剑丢开。

    “你以为你跟我是什么关系,你又凭什么为我赎罪,孤白夜,你以为你是谁?”

    孤白夜轻轻喘气,眼珠微颤,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他的嘴唇动了动,心翼翼的开口:“我……你是我姐……我想、想带你回家。”

    那一刹那,洛予初呼吸都停了,许久,她痴痴地笑起来,笑声响彻空荡的牢房,她伏在孤白夜肩上,手掌心一长条伤口汩汩血流,渗透进孤白夜肩上的衣服。

    “孤白夜,你杀了我吧,我真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再爱下去了,她太可耻了、太卑鄙了。

    她抓住孤白夜紧紧握着漆木扇的那只手,这把扇子她知道,是当年的老神医赠给孤白夜的武器。她掰开孤白夜的手指,摸到扇柄上的一处凸起,按下后,每个扇叶的尖端都刺出一把刀。

    她将孤白夜紧握扇子的手送到自己左胸前,不由分地刺进去,孤白夜此时正是虚弱的时候,根本无法阻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漆木扇刺进去。

    她闭了闭眼,任身子往后倒去。

    孤白夜连忙接住她,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本就遭受着裂骨之痛的手臂疼得发颤。

    “除了那些,我还要向你赎罪……”

    扇叶的刀淬了毒,洛予初留下这句不明不白的话便撒手人寰。

    孤白夜呆滞的抱着她,混沌的脑子还有些想不清楚为什么,他明明是想让她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又叫做向他赎罪?

    他整个身体都是疼的,脑袋也是昏沉的,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结果,最终,他拾起丢在一旁的剑,自刎。

    他是来带洛予初走的,但洛予初若执意留在这,那他便陪着,无论生死。

    直到临死前,洛予初都是他的执念。

    走马灯的最后一幕,是孤白夜倒地,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人影。

    卿君回想着自己看到的内容,又是一声叹息,搞不懂啊搞不懂,感情这东西实在太复杂了。

    他看了眼幽静朴素的四季居,沙沙作响的竹林,想到了主神殿里墨允的魔宫,那也有一处与这一样的地方,听墨允,那是专门为叶无尘建造的。

    而叶无尘却很抗拒,接连几天都是崩溃的状态。

    卿君当然知道他为何会抗拒、会崩溃,是因为绑定叶无尘的系统会判定,主角OOC,严重影响剧情发展。

    他想到这儿,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酗酒害人啊。

    那边,叶无尘在藤椅上和大猫斗智斗勇,卿君抱住自己送上门来的兔子,突发奇想,扭头对叶无尘道:“叶仙师,如果你一个熟人爱上你了,你能接受吗?”

    这个问题一面是为墨允问的,一面是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问的。

    “不能,我会跑。”

    “……为什么?”

    叶无尘把粘在自己脸上的大猫扒下来,眯着眼睛想了想,道:“因为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卿君:“就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我都跑了还给什么给?”

    叶无尘把大猫抱在怀里安抚着,奇怪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就是好奇。”卿君干笑两声,为墨允祷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