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我白忙活了
“师尊,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有可无啊?”
夜色微沉了,风徐徐过,虫鸣两声,更显寂静。
窗子那边落下些虚浅的光,照不到深处,那光也是浅淡的,铺在上面浅浅的一层,还有朦胧的树影稀疏。
叶无尘被压在床上。
他觉得他在接受灵魂的拷问。
“没有觉得你可有可无。”叶无尘直起身子靠在床柱上,声音微微沙哑。
墨允的眼睛红的似是要滴血,他逼近他,语气不上是压迫还是委屈,“那师尊为何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他的手落在叶无尘腹间,丹田的位置。
叶无尘在湖边放灵识时的那一刻,墨允就知道他的丹田已经修复,虽然替他开心,但还是心中结郁。
隔着衣料,墨允的手指轻轻压在他腹间,“师尊就算跟我一下也是好的,什么都不就丢下我算怎么回事?”
就算他都知道,可还是想让叶无尘亲口告诉他,只是想再被信任一点。
“不是。”叶无尘想自己要去的地方有危险,但墨允去的境中境好像才更加凶险,他低了低头,半天才憋出一句道歉。
“抱歉,我考虑不周,我以为境中境不会没那么危险。”他这么解释着。
“所以师尊什么也不。”墨允低声呢喃,眼眸里的光泽忽明忽暗,停在他丹田处的指尖转移到他的脸颊,顺着他下颚的线条滑到下巴,动作无不挑逗。
他轻声问:“那师尊是为我好?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师尊,我是不是我马上会回来,可我回来之后你不在了,留给我的一句话还是让我不要找你,我花了好多心思才摆脱境中境的纠缠……师尊,你却丢下我了……”
指尖在微凉的皮肤上轻轻摁着,缓缓划过,落在嘴角。
“师尊。”墨允凑近了,压迫性的注视着他,红眸浸润着光,迟迟未曾移开,盯了许久,久得仿佛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又仿佛跨越前世今生,穿越两个红尘。
他看着他,不知是以什么身份去看,也不知看的到底是哪个阶段的他。
末了,他附耳轻语,压抑着委屈。
“你总是推开我。”
总是将他送出去,半分留恋都没有的,将他推开。
无论他是主角还是魔尊,还是仙剑门弟子,叶无尘总是愿意把他丢开,让他一个人。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几乎到了耳鬓厮磨的地步,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叶无尘下意识的往后缩,躲到退无可退。
而他往后退,墨允就往前逼近,一点点拉近距离,直到呼吸相近,“师尊躲什么?”
“……没躲。”叶无尘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叹气,“也没有推开你。”
隔得太近,他话的声音都放轻了很多,近似呢喃。
月光清浅,在床前落下疏散的光,映着两人的侧脸,下一层莹光,叶无尘扫下睫帘,眼睑处落下浅淡的阴影。
“没有。”他了两个字,然后张了张嘴,没了后文。
墨允知道他在找合适的措辞,于是等着,距离依旧近无可近,气息交缠,而叶无尘貌似没有察觉到距离的微妙,或者,他对墨允的这种行为是默认的。
“不是丢下你。”叶无尘想了这么久,也只想出五个字来,随后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他稍稍皱眉,实在是想不到什么了,就干脆把自己来这的目地复述了一遍。
“我觉得太危险了。”叶无尘道,“没敢让你去……境中境那里,是我疏忽了,书里没记载那些,只没有幻境,抱歉,下次会查清楚的。”
他大概是觉得墨允是在境中境受惊了才会追问他这些。
墨允忽然笑了,总算不再盯他,身子前倾,靠在他肩上,血眸渐沉,“若你知道境中境有危险,又会把我往哪个安全的地方丢呢?”
他将“安全”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几乎有种嘲讽的味道,他抱着叶无尘,似乎叹了口气。
“没,不是丢,……”
“师尊还是没明白。”
他轻轻笑了,猝不及防的贴近叶无尘的脸颊,隐忍着没堵上那微微张着的还想解释些什么的唇,却也快凑近了。
“师尊不在身边,你让我去哪儿都是抛弃。”
他突如其来在唇边落下的一个吻让叶无尘了个颤,呆愣在原地。
直觉告诉他这和往日不一样。
或者往日就是这样,但他没能理解。
不管是哪个想法都能让他的大脑当机片刻,暂停运作。
没推开。
没抗拒。
只是表情有些呆滞,身子有些僵硬。
好像……不对。
师父和徒弟的关系有哪里不对。
可不上来哪里不对,因为他们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找不到任何不对劲,好像墨允对他做什么都不应该是意料之外。
但这确实超出了叶无尘的思考范围。
导致他现在完全是傻的。
墨允从一开始就在努力缩近他和叶无尘的距离,让叶无尘潜移默化的接受了他很多的,不该在师徒之间出现的举动。
而叶无尘在被他揭晓身份的那一刻,就对他没有防备了。
因此很多时候,作为旁观者的陆逍就更容易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
但叶无尘始终是以长辈的心态去面对墨允的,陆逍心中再多的猜想都在他不含杂念的目光下瓦解。
然而,试问哪个长辈能接受快要及冠的孩子将自己堵在床上,中间距离只有一指粗细。
没有。
叶无尘却默认,墨允可以这么做。
因为他们很早以前就是这样相处的,潜移默化,墨允从一开始的牵到后面的抱,之后占据他的思维,再到最后明目张胆的亲吻,中间的变化细微得甚至没让叶无尘察觉。
又因为先入为主的思想,叶无尘总能在他做出那些超出界线的举动后,在心中为他填好理由。
而现在,叶无尘呆滞过后,迷瞪地与他对视,还想找一个能服自己的理由,兀自喃喃:“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师尊觉得呢?”
墨允的眼神清醒得不像话。
“那……那应该是我睡糊涂了,我可能在做梦……?”
真相在那边,蒙了一层浅浅的雾,那能解释墨允往日所有奇怪的举动,只需要仔细一些,站在远处也能看清。
叶无尘却闭上了眼,死活不愿意去看。
面对这种事,他永远在逃。
“那师尊觉得这是噩梦还是美梦?”
墨允的吻转移,压上他的唇,截住他的思维,堵住他未出的话,仿佛那问话只是一时兴起,并不需要回答。
叶无尘颤了颤,脑海中飞逝过几个片段,微缩的瞳孔闪过一抹黛紫,转瞬即逝,什么也没抓到。
墨允以一种刻骨铭心的霸道纠缠着他,深入的吻让他颤栗,大脑空白,只本能的往后躲,然而躲无可躲,退无可退。
被禁锢。
突如其来的狂热让人窒息,被掠夺的呼吸许久才归来。
温热的呼吸转移到颈肩,往下缠绵,留下些轻轻浅浅的印记。
叶无尘依旧是木僵的,隔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些懵懂,过于跌宕的情绪冲击他的大脑,浪潮似的卷席了一切。
终归空白。
翌日,叶无尘很早就起床了,他看了眼睡在外侧的墨允,轻手轻脚地下床,束好头发就开了门,撞上了抬起手算敲自己房门的宫岭岚。
“宫少主找我有事?”
“何必这么生疏。”宫岭岚笑了笑,他脸色有些不好,眼底挂着青黑,踌躇了许久才问叶无尘,“仙师昨夜做了什么吗?”
“昨晚?”叶无尘皱眉想了想,摇头,“没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宫岭岚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出事了,出大事了,绑命的对象换成了墨允,他刚发现的时候差点没疯。
“没什么,仙师起得真早,不知墨仙君起床了吗?”宫岭岚到这儿,没等叶无尘回答,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绑命对象都换成墨允了,那是不是代表叶无尘也知道这事儿了。
想到这儿,宫岭岚的笑容瞬间垮了一半,有点忐忑的观察叶无尘看自己的表情,却与往常一样没有异样。
宫岭岚可不会认为叶无尘的脾气好到了这种地步。
那墨允应当还没有告诉叶无尘。
也就是,墨允凭一己之力改变了绑命对象——这怎么可能?!
“他还在睡,找他有事?”叶无尘问。
宫岭岚抿了抿嘴,轻笑:“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只是上次比武大会一战实在难忘,想与他结识一番。”
今天天气微凉,细微的光透过清浅的云扉,落下丝丝缕缕不易让人察觉的雨幕,宫岭岚心中藏事,发丝上挂了些细的水珠,他未发觉。
叶无尘自然而然地在他头顶上撑了一把素白的伞,“待会儿再来找他吧,他还没醒。”
“我醒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叶无尘回头看了眼,将伞柄塞到宫岭岚手中,道:“那你们俩聊吧,我就不扰了。”
他另撑了一把伞往外走,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顿住脚步,回头对两人道:“不许架。”
哄孩子似的。
墨允懒散的斜倚在门边,目光落在那道素白的身影上,喊了一声,将他叫停,叶无尘回头,将伞斜开,等着他的后文。
“师尊还记得我昨天晚上了什么吗?”
叶无尘一愣,转身正色道:“我去看看那个孩子,马上回来。”
墨允歪头靠在门框上,目光微沉,然后扯出一个极轻的笑,又问:“那师尊可还记得我做了什么?”
叶无尘反问:“你做了什么?”
得,他把人给弄失忆了。
墨允抿嘴,缓缓摇头,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瞧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叶无尘不明所以的问:“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就觉得师尊挺好玩儿的。”
“……”叶无尘觉得他这话有歧义,于是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墨允低头笑笑,挑眉看向宫岭岚,出言就是讽刺到极致的挑衅,“你瞧瞧我这个傀儡怎么样?”
白沙翠竹主仆契约,只要叶无尘念一句咒,墨允就能承担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伤害。
换个绑命对象轻而易举。
但宫岭岚并不知道这事儿,所以他问:“你怎么做到的?”
“你猜。”墨允将叶无尘递给他的伞夺过来,合上后用伞尖对着他,圆滑冰冷的木伞尖抵在他的喉咙上,“是不是要杀了你才能解开绑命?”
宫岭岚拨开微湿的伞,对于他的恐吓并不在意,他只好奇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告诉仙师。”
“……”墨允想到了昨夜的事,破天荒的没有吊着他的胃口,“没来得及。”
叶无尘昨天好像被他的举动吓晕了,醒来之后还忘了那个时段的事。
有些古怪。
*
孩趴在湖边的石栏杆上,脑袋不住地往湖那边探,他的姑拎着他的后领子,防止孩把自己蹬到湖里去。
女子一袭青衣麻布,头上用木簪随意挽了个发髻,垂了一缕在胸前,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臂。
她站在略显绵密的雨幕中,也不伞,啃着梨子拎着闹腾的孩,头发都有一些湿。
叶无尘撑着伞走到湖边,中途奇迹的没有受到那堵墙的阻挠,他看了眼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的孩儿,又去看只要孩没死什么也阻挡不了吃梨的女子,有些无语。
他将伞塞给女子,把孩抱到怀里,三言两语的安抚好,就对女子道:“带他回去吧。”
女子帮他撑伞,中途还想把吃了一半的梨递给孩,被叶无尘扫了一眼,讪讪地收回。
“你真娶过妻?”女子从两个哥哥那里听来叶无尘与他亡妻的情深意重,还是有些不相信。
“娶过。”叶无尘属于一回生二回熟,面无表情的扯谎。
“那昨天来村里那个是你儿子?”
“……”
谈话间,叶无尘将孩送回了老婆婆家中,熟练的将人哄睡了,然后又辗转于山间路,拨开丛生的杂草在玉米地中找到了老婆婆。
他该走了,来道别。
女子还跟着他,没话找话似的同他了一些村庄的事。
这个村庄人与鲛共同生存,似乎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
至于他们为何会在这,谁也不清楚,连那些鲛人都不知道。
来这个村庄的外人不多,至今也就叶无尘四人。
叶无尘觉得,既然他们自古往今就是生活在这儿的,也没必要扰,当个过客看看就好。
老婆婆的眼睛有些混沌,看向这个来了每两天就要走的客人,自知挽留不了,于是用她那苍老的声音,“吃完晚饭再走,你下次再来玩哈。”
叶无尘笑着应声。
之后,他帮老婆婆摘地里的玉米,交叠的衣领随着他的动作有些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
女子在旁边看着,眼神有些奇怪,等叶无尘冒着细雨弄完那些玉米后,女子喊了他一声。
“喂,你其实是有心上人了不好意思,才骗我你娶了妻吧?”
叶无尘拍了拍衣衫上粘着的玉米须子,娴熟的扯谎,“我娶妻了。”
女子皱了皱眉,跟着他走下山,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递给他一面镜子,“那这是什么?”
镜子里面清晰的印着叶无尘的脸,往下看,精致漂亮的锁骨上有几处暧昧的红点。
叶无尘一愣,“蚊子?”
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