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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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江藐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都快亮了,还是总觉得嘴里有东西。像条蛇似的滑腻腻地缠着他的舌头,一紧一松。任凭他再怎么用牙膏刷,拿烟草熏,也愣是赶不走。

    他索性也不睡了,翻身下床走到桌边拧亮了案灯。两只脚大喇喇往桌子上一抻,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而后微微仰起头看着天光一点点地变亮变淡。

    “操……”

    他又低声骂了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骂谁。

    火点燃香烟发出了微弱的烟草燃烧声,江藐夹着烟站起身开了些窗,好让清的空气透进来,给他醒醒脑子。

    昨晚栖迟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江藐连尸婆临死前留下的信息都来不及想了。而今被屋外的冷风一吹,那只被她生生撕下来的耳朵再次浮现在了江藐眼前。

    耳朵,是要他留意倾听什么?那首用草笛吹奏的曲子?还是……听觉?尸婆回答的其实是他的第二个问题,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是听觉?

    江藐手中的烟积攒了一层烟灰,落在了桌子上。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也不觉得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所以,还是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吧。

    肚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响,江藐被饥饿强行调回了思绪。

    他烦躁地开冰箱门,却发现里头除了冰啤酒、速溶咖啡和肥宅快乐水外再没有其他能裹腹的东西。仔细一想可不么,近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是跑到栖迟家里蹭饭的。

    一下回到解放前的感觉让江藐相当不爽,他从椅子上拎起牛仔外套穿在身上,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钱包装进兜里。而后把大门一甩,冷着脸算出门觅食……

    结果刚按下电梯的下楼键,隔壁的屋门就“咔吧”一下开了,跟一早就把着门边儿等他似的。

    江藐的心随着这“咔吧”声咯噔一颤,忙清了清嗓子故作随意道:“咳,真早啊。”

    “江sir?”应声的并不是栖迟,而是一袭红衣的阿皎。

    “早啊。”阿皎弯起眉眼,用袖子遮着唇轻笑了下,“江sir黑眼圈很重,是不是昨晚上没睡好?”

    “是,啊不是,我睡得挺好的。”江藐直视着电梯楼层的指示灯,一下下急切地垫着脚。

    “是么?”阿皎拢了拢衣领,微微向上挑着的桃花眼里划过一丝狡黠,“可有人却是一夜未眠呢……那副样子,我当真还是第一次见。”

    “阿皎。”

    阿皎身后传来了一个让江藐脊背发麻的低沉声音,他的嗓子一提,血液瞬间就窜上了头。

    “这么早干嘛去?”栖迟看着江藐轻声问。

    “啊,下楼遛弯儿,顺便吃个早饭。”江藐移开目光随口答道。

    栖迟静静地看着江藐沉默了会儿,方才点了下头:“嗯。”

    “江sir,迟郎煮的粥味道很好,何必还要出去吃呢?”阿皎边边上前拉住了江藐的胳膊,将人往对门引。

    “那什么,我……!”

    江藐话到一半又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简直扭捏的恶心。毕竟都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邻居,且不两人已经共同经历了多少生死存亡,建立了多深刻的革命友谊吧,日后指不定还得指着对方帮自己呢。总不能真就只是为了“亲个嘴儿”就老死不相往来呀!

    念及此处,江藐话锋一转:“咳,那什么我……就不客气了。”

    栖迟不语,但眼底分明流露出了一抹欢喜。

    “我就不扰二位了。”阿皎识趣地退到了门外,含笑道,“你们一定还有些话要吧?没旁人在也要方便许多。”

    阿皎完,转身就要下楼。

    “等下。”栖迟低声唤住了阿皎,温声道,“最近还是不要乱跑了,你身上的能量好像不太稳定。”

    阿皎微微颔首:“我知道了。”顿了顿,他又看着栖迟笑了下,“迟郎,你们可要好好聊啊。”

    江藐总觉得阿皎这句话交待得甚是微妙,可也不算往细了想。他快步走到茶几边取过遥控器,随便换了个频道放着。

    栖迟关上房门,回头朝沙发上的江藐扫了眼,缓声问道:“粥你是想喝热的,还是温一点的?”

    “都成吧。”江藐头也不回地。

    栖迟笑了下,转身进了厨房。

    见对方离开,江藐的身子明显放松了不少。他搓搓脸,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是脸皮厚到针穿不透么?不是一身浑然天成的流氓气么?你这会儿又在这儿心焦个屁啊!江藐深吸口气,试图用胥离香的气味平复心绪,却发现这香虽对化解戾气好使,对他现下的慌乱却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呵,垃圾玩意儿!

    “心烫。”一碗粥端到了江藐面前,他低眉看了下,里面放着雪白的鱼片和切成丝的冬笋,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谢、谢谢啊。”江藐拿起汤匙舀了勺粥,放在嘴边吹了两下,吞进腹中。

    ……真香。

    栖迟拿过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稍微调了些,而后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继续翻看着先前搁在桌上的书籍。

    两人都没再开口话,一时间屋里除了电视中某位歌手沙哑慵懒的歌声外,就只有书籍翻阅时传来的一点声响。

    “你在看什么?”

    最终,还是由江藐破了这份安静。

    “氏族部落争战。”栖迟答道。

    江藐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对方的话吸引了,尸婆之前未完的话里有提到过这个信息。

    “查到什么了?”江藐问。

    栖迟淡淡摇了下头:“历史上关于部落战争的事不止有一次,且对于年代久远又并不出名的战争,能找到的记载很有限。”

    江藐瞥了眼栖迟手上的书苦笑了下:“大佬,你这本是正史吧?那些神啊鬼啊的事自然不会写。倒不如去翻翻什么志怪传、神鬼话本呢。”

    “不急,慢慢来吧。”栖迟合上书,起身将江藐用完的空碗收回到厨房。

    江藐仰躺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兀自道:“哪儿能不急啊,搞不清楚过去的事,我到此的任务还怎么完成?”

    厨房里,栖迟洗碗的动作蓦地顿了下,背过身的脸上看不到表情。

    而江藐话及此处,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

    脑海中自己用剑刺穿栖迟胸口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若真到了真相大白的那天,他发现自己与栖迟果真站在了对立面,又该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江藐的胸口有些发闷,心中的某个位置像被根尖锐的针一下下不停地挑着。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抬起胳膊遮住了微微垂着的眼。又过了许久后方才轻轻抬了下唇角。

    “算了,慢就慢些吧。”

    此时此刻,他竟突然发现自己也有些不太想要知晓什么真相了。

    有时候,真就是难得糊涂。

    手机铃在此时促然响起,江藐掏出手机看了眼,是游季。

    “喂,游sir。”江藐叼着烟含糊道。

    “你咋鼻音这么重,还没起床?”电话里的声音透露着不耐。

    “起了,正抽烟呢。”江藐把烟夹在手里,懒散道,“您请指示?”

    “明儿晚上鬼市开张,你去不?”

    “还在老槐树那边?”

    “不然呢?”

    江藐吐出口烟:“不去,每年都是大同异,没劲儿。”

    “哦。”

    游季应了句,就沉默了。

    江藐挑了下眉:“还有别的事儿?”

    “那什么,你帮我问问你那邻居有兴趣没呗?”

    “邻居?”江藐回头朝厨房里看了眼,压低声音问,“你要约栖迟啊?!”

    “操,不是他!”游季暴躁地骂了句,随后又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没好气地,“是那个,叫什么阿皎的。”

    “阿皎?”江藐在短暂的疑惑后,脸上逐渐浮现出坏笑,故意拉长了音调“哟——”了声。

    “哟你大爷!”

    “游sir这是有情况啊?”

    “少他妈废话,快去帮老子问一嘴!”

    江藐吹了个口哨:“行啊,那你算给我啥好处?”

    “江藐你别过分啊。”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嗐,别气呀游sir,我这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你咱俩啥关系是吧?”江藐将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放心,这就替你传达去。”

    “谢了啊。”

    游季完,“啪”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忙音,江藐笑着摇了摇头。

    游季这暴娇玩意儿,为了约个人专程从没信号的无间地狱里屁颠颠地爬上来,还“叫什么阿皎的”,装得像是记不住人家名字一样。

    “游sir?”

    栖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了江藐边上,冷不丁地一开口吓了他一跳。

    “嗯,鬼市开了,丫想约阿皎去逛街呢。”

    “?”栖迟扬了下眉。

    江藐站起身道:“我下去问问阿皎先。”

    “江藐。”栖迟突然唤住了他,低声,“我们也去吧。”

    江藐一脸意外:“你还对这个感兴趣啊?”

    栖迟看着江藐淡淡道:“你不是要去淘些志怪传,神鬼话本么?还有哪里会比鬼市更合适?”

    “你这么一倒还真是哈……”

    “。”

    江藐点了点头:“成,那就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