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世安寿辰这天，肖府张灯结彩，办得喜庆热闹，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九这两天不仅忙着装饰太师府，还要准备寿辰贺礼。当天清，她捯饬完自己，便带着檀云和秋纹去找谢钰。

    周管家安排好马车和随从，谢钰站在府外，目不斜视的望着门口，见九提着裙摆从里面跑出来，他几步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垂眸叮嘱道：“路滑，心点。”

    “没事。”九笑了笑，已经习惯谢钰无微不至的关怀。

    两人登上马车，随从跟在后面。肖家离太师府有些距离，经过热闹的街道，又过了几处巷子，马车这才抵达肖府。

    当年淮曲之战让肖家遭受重创，以致如今人丁单薄，肖梁和肖时雨兄妹两站在门口接待这次前来祝寿的宾客。

    谢钰率先走下马车，随即转身扶着九下来。

    担心她不适应这种氛围，谢钰低声安抚她：“莫怕，有我。”

    九当然不怕，她这段时间跟着温如渠学习经商，也算见过一些世面。

    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有时趁温如渠不注意，想要坑九，她吃过一次亏，受过一次当后就长了心眼，之后就学会圆滑。

    反正跟着温如渠学习经商的时候，九懂了很多。

    她听到谢钰的安抚，点点头道：“嗯。”

    肖梁早就看到九，刚兴奋得迈出一只脚，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他有些痛心的对肖时雨：“你去替我接待他们。”

    肖时雨笑道：“大哥，至于吗？”

    “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肖时雨边走边：“反正她是我们姑姑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不准你以后和她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

    肖梁：“……”

    肖时雨走到谢钰和九跟前，“太师，九姑娘，里面请。”

    肖家在得到平反后，地位便水涨船高，再加上肖勇乃当今兵马大元帅，主掌武朝三分之一的兵权，多的是人巴结他们，而朝堂之上能与肖家抗衡的少之又少。

    谢钰以往鲜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今日他能来，让不少朝臣都暗自诧异，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谢钰身边竟然带了个姑娘。

    周围都是量好奇的目光，谢钰面露平静，拉起九的手往里走。

    九狐疑的看着他，脸有些热，“哥哥，这样不好吧？”

    大庭广众之下，别人都还看着呢。

    谢钰闻言偏头望着她，反问道：“有什么不好？”

    “……”

    “这里人多，你别走散了。”

    吧，拉着她手的力道紧了紧。

    这还是谢钰第一次把九带到大众眼下，聪明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端倪，可这无疑也告诉别人，他对九是不同的。

    这人呐一旦有了软肋，就不再无懈可击，可谢钰也明白，他不可能永远把九藏起来，也不可能永远瞒着世人。

    肖世安每天都按时吃药，再加上九的针灸，他的疯症得到缓解。今天是他的寿辰，肖勇陪在老爷子身边敬孝，看他又恢复短暂的清醒，肖勇这个大老爷们都快哭了。

    看着家中为数不多的孙子，肖世安吹胡子瞪眼道：“今天是我这老头子的寿辰，你这臭子哭什么哭？再了只是疯症，又不是死了。”

    “爷爷，快别了，您还要长命百岁，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肖勇人到中年，夫人死在战场上，他没有续弦，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如今肖世安还活着，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慰藉。

    肖时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爹，祖父，你们看谁来了？”

    她带着谢钰和九走进屋。

    肖世安如今七十有七，身子骨虽不如以前，但眼睛还没昏花。他先认出九，知道要不是她之前的悉心照料，自己这把老骨头不定早就没了。

    “丫头，快，过来，到爷爷身边来。”

    肖世安就喜欢这么纯粹干净的丫头，看到她，仿佛就看到自己刚及笄没多久就死在战场上的孙女。

    九走过去，扶着这位戎马一生的老人家。

    肖世安拍了拍她的手，很欣慰，随后又把目光落到谢钰身上。

    他清醒的时候，肖勇跟他过，当年他受奸佞陷害，肖府蒙受好几年的冤屈，直到谢钰成为太师，掌权后，这才为肖家平反。

    肖世安也听过世人对谢钰的评价，褒贬不一，敬重他的人有之，恨他入骨的人也不少。

    不管怎么，他还了肖家一个公道，肖世安作势要拱手行礼，“老臣……”

    谢钰连忙伸手扶住他，“肖老将军使不得。”

    对于肖世安，他还是很敬重的。

    这时肖梁走进来，看了眼肖世安身边的九，随即收回视线，道：“祖父，爹，寿宴即将开始。”

    肖世安点点头，对身边的九：“丫头，老头子我跟你有缘，你先前叫我一声爷爷，如果你愿意，我想在寿宴上认你当我的孙女。”

    九：“……”

    她僵着背，一时没有话。这对她而言太出乎意料。

    肖时雨悄悄看了眼自家大哥，发现他委屈得快要哭了。

    平生第一次喜欢姑娘，结果却是自己的姑姑。她凑过去压低声音：“大哥，坚强点。”

    不就是暗恋无疾而终嘛，搞得谁没经历过似的。

    肖梁冷嗖嗖的看了她一眼，“我跟你不一样。”

    肖时雨撇撇嘴：“……”

    “丫头？”肖世安唤了几声。

    九回过神，支支吾吾道：“我……”

    “你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

    “没没没！”

    肖世安对肖勇和两个祖孙使了个眼色，想让他们附和自己。

    肖勇和肖时雨赶紧劝九答应，肖梁暂时跨不过那道坎，在那杵着不话。

    谢钰看了他一眼，添了把火，“九，你跟肖老太爷挺投缘的，何不在今日寿辰成全他老人家一个心愿？这可比你送任何贺礼都来得有意义。”

    在肖世安希冀的目光下，九点头唤了声“爷爷”。

    “欸！”肖世安顿时喜笑颜开。

    刹那间，肖梁的梦碎了。

    他面如死灰，跟着肖时雨一起唤九为姑姑。

    寿宴开始后，肖世安正式向各位宾客介绍九的身份，大家都是官场中人，最懂看碟下菜，纷纷夸赞九，祝贺肖老太爷拥有这么个乖巧的孙女。

    这场宴会办得很热闹，期间肖世安病症复发被送回房间，九照例给他针灸，等忙碌完已经夜幕降临。

    肖梁在送宾客，肖时雨在挽留九：“姑姑，今晚就留在这歇息呗，咱两还可以些贴己话呢。”

    将门女子都很率真，肖时雨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花肠子。

    更何况肖家子嗣单薄，辈里除了她和肖梁，就没有其他同龄人。

    她一个女孩子可无聊了。

    九有些为难：“我得跟哥哥一起回太师府。”

    提及谢钰，肖时雨哪敢抢人，她叹了口气：“好吧。”下一秒，她又恢复活力，“还有两天就是新岁，明天岁除，我们一起跨年。”

    九也喜欢热闹，笑道：“好呀。”

    谢钰见她两聊得难舍难分，正欲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谢钰。”

    九侧身望去，看到廊下雪地里站着一抹蓝色的身影。

    女子头戴金步摇，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她脸上带着笑，一步步走向谢钰，“好久不见。”

    肖时雨忽然蹙眉，语气不是很开心，“见鬼了，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是？”九问。

    “宸玉郡主赵明珠，嚣张蛮横，目中无人，特别讨人嫌。”肖时雨很不喜欢她。

    九看她走向谢钰，显然以前两人就认识，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开心，但面上并未表现，“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很好？”

    肖时雨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九，嗤笑道：“怎么可能？太师比任何人都讨厌赵明珠。”

    “嗯？”

    九刚把视线挪到肖时雨身上，还未来得及问清原因，谢钰就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声调温润：“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赵明珠没想到自己会被谢钰无视，她拦住两人的去路，大姐脾气已经藏不住：“谢钰，本郡主跟你话呢！”

    她目光锐利的看向九，见两人手拉手，赵明珠用自我的口吻质问：“这个女人是谁？！”

    “赵明珠，你管得也太宽了吧？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肖家护短，肖时雨也是一样，她祖父认了九当孙女，那她就是自己的姑姑。

    “肖时雨，你给本郡主闭嘴！”

    “本姐就不！”

    “你——”赵明珠见谢钰都不想跟她话，她懒得跟肖时雨斗嘴，往旁挪了步，张开手臂拦住他们。

    “谢钰！”

    “恒王如今在封地颐养天年，郡主若能懂事，他能活得安生些。”谢钰的语气比这隆冬的天还要冷冽。

    九敏锐的察觉到他不是很高兴，看来肖时雨刚刚的都是真的，哥哥比任何人都讨厌赵明珠。

    赵明珠被谢钰吓住，脸色苍白，一时间不敢再阻拦他。

    待人走后，肖时雨走到她身边，无情的嘲笑：“赵明珠，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宸玉郡主？清醒点吧，谢钰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臣子，他现在是当朝太师。”

    *

    离开肖府，九同谢钰乘坐马车回太师府。

    马车内，九悄悄量他的神情，谢钰被她心翼翼的眼神看得有些想笑。

    “干嘛这么看我？”他挽唇问道。

    “哥哥，你为什么讨厌赵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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