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A+A-

    周一开学,阳禾正式报到。

    她的新班主任姓魏,叫魏骁,是一个看不出多大年龄的男人,

    看不出年龄是因为他长着一张冰山脸,头发理得很短,介于秃和不秃之间,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灰色西装裤,双腿修长。

    实话,如果不是所有人叫他老师,他换上一身别的衣服,走在大街上跟电视上那些刚出监/狱,接受完国家改造的社会大哥没什么区别。

    此时魏骁半张身子瘫在椅子上,垂眼看阳禾的资料,他眼睫毛密且长,像是涂了睫毛膏。

    手中的资料翻完,魏骁把文件扔到一边桌子上,“你才十五岁,能跟一群比你大两岁的人相处愉快吗?”

    不光是那张脸,出来的话也像冬夜的雨,冷得刺骨。

    阳禾跟他直视,“能。”

    魏骁用手摸了摸下巴,不知为什么,弯唇笑了笑,起身,“行吧,我带你去教室。”

    阳禾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另外两人松了一口气。

    “贾老师你看到了吗,那孩敢直视魏组长。”张老师转过头,惊讶的对旁边贾老师道。

    “看到了,这孩真勇敢,不过更可怕的是,刚才魏组长还笑了一下。”

    “啧,太恐怖了。”张老师用手抱了抱自己,“这是什么人间惨案。”

    “你们的太夸张了吧。”突然办公室另一个低头的男老师插/进来,他抬头,“魏老师哪有你们的这么可怕。”

    两个人齐齐摇头,异口同声,“是白老师您太年轻了。”

    “嗯?”

    “年轻无畏啊。”

    -

    同样年轻无畏还有另一群人,三班前两排的学生。

    看着前两排都低着头不发言的一群女生,魏骁皱眉,教室里温度骤然降到极点,“就没有一个人能调一下座位,嗯?”

    他带人到了教室,做完介绍就要安排座位,阳禾身高看起来不满一米五,在班上个子最,年龄最,他就想着把人安排到前排。

    但是他们班的座位都是按照每次考试成绩名次排的,就是第一名第一个选,最后一名最后一个选,所以基本上前排都是前几名那些学生,大部分还都是女生。

    本身班级排座位就不是按照身高排的,魏骁这样做总有点滥用职权的意思,所以他就问班上前几排同学有没有愿意把座位让出来的。

    结果出乎意料,一个都没有。

    哦,还是有一个。

    “我我我...”跟别人不同,靠着讲台旁边还有一张桌子,阮泽把手举得老高,一脸荣幸,“魏老师,我愿意把这个VVVIP座位让出来。”

    此话一出,班上本来降到冰点的气氛缓和几秒,大家轻笑几声,突然意识到站在讲台的人是谁又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魏骁扫了阮泽一眼,缓缓吐出三个字,“你玩去。”

    又沉默了几秒,魏骁用手敲了敲桌子,“行,那阳禾你就去——”

    他指向靠窗户倒数第三排,“那吧。”

    阳禾顶着全班人的注视走过去,在她还没落座之前,魏骁用力拍了拍黑板,“好了,上课。”

    周边人齐刷刷拿出黄色的语文书,阳禾觉得挺意外,冷冰冰的魏骁竟然是语文老师。

    她在靠近过道的桌子那坐下来,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同桌。

    从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他了。

    很奇怪的一件事,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她总是能第一眼就看到原野。

    此时原野低头写东西,从刚开始就在写,他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不管外界是安静还是嘈杂,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那两只漂亮的手,一只手握着笔,另一只手按着草稿纸,正在演算着什么。

    阳禾轻轻瞥了一眼,发现他旁边摊着的是一张数学试卷。

    几秒后阳禾认出来,这是去年的竞赛题。

    这张试卷她做过,难度不大,计算量不,此时原野的一张草稿纸已经满了。

    他得草稿跟阳禾不一样,阳禾很少草稿,四位数以内的乘除法她能心算出来,所以一般遇到草稿的时候,她都是随手抽出一张纸,找个空白地方算一下,有时候算到一半她就能出答案。

    但是原野的草稿得很整齐,每个步骤都有,乍一看像是用电脑校准过的一样。

    原野这张试卷做了一节课,下课的钟响起,魏骁准时合书,了句下课。

    把最后一个数字填上去,原野终于从这张试卷解脱出来,他刚把笔放下,后背立马受到一股冲击。

    “原崽,魏骁他不是人!他竟然把你和我分开了。”阮泽从后面桌子弯腰,桌子往前挪动了几分,半个人趴到原野身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滚。”原野耸肩膀,企图把人甩下去。

    做这个动作时候,原野注意到自己旁边坐着个人,仔细一看,发现是那天晚上的姑娘。

    他诧异的“啊”了一声,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阳禾此时正在低头给自己书写名,听到这句话,她抬起头。

    还没开口,阮泽弹了他脑门一下,“傻了吧,人妹妹都被安排在这里一节课了。”

    完阮泽对着阳禾挥手,“嘿妹妹,又见面了。”

    阳禾点头。

    原野重点还在前面,“谁安排的?”

    阮泽从他身上下来,在后面那个座位坐下,“还能有谁,我那个冤家呗。”

    他这句话的有点暧昧不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自己女朋友。

    原野正要些什么,突然,有人“笃笃”敲了两声窗户。

    三个人往外面看。

    高个子女生穿着紫白相间的运动服,头发梳成丸子头,眼睛黑白分明。

    窦甜甜没话,对着阳禾勾勾手指,示意她出来。

    阳禾还没动,后面阮泽站起来,喊了一句“我甜”就跑了出去。

    十几秒时间,阮泽就移动到窦甜甜面前,脸上笑容灿烂,像一条见了骨头的大狗。

    他不知道跟窦甜甜了什么,窦甜甜恼羞成怒踹了他一脚,然后指了指往这边看的阳禾。

    阮泽悻悻地回来,看到阳禾眉开眼笑,“哇妹妹,原来你是甜甜的表妹啊。”

    阳禾:“嗯。”

    “那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阮泽欠欠的伸出手,“我是你表姐夫,阮泽。”

    “阮泽!臭不要脸,你你是谁表姐夫!”窗户从外面被人拉开,窦甜甜的声音震耳欲聋。

    -

    “这是给你办的一卡通,还有奶奶给你的钱。”

    窦甜甜今天晚来了一会,在门口遇到回家回了一半又折返回来的司文欢,一问才知道,司文欢走得急,忘了给阳禾钱。

    学校里不用饭卡,卖部、水、还有吃饭,用得都是一张卡,窦甜甜班在另一栋教学楼,来送钱的时候正好就帮人把卡办了。

    阳禾接过来,“谢谢。”

    “你会话啊。”窦甜甜性格直,话也直,她双手抱胸,语气并不好,“吃饭那天你一言不发,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窦甜甜对阳禾的印象并不好,原因之一就是吃饭那天阳禾态度太冷漠了,她记得自己妈妈期间一直抽空跟阳禾话,阳禾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女孩子总是这样,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有时候只是因为性格就开始讨厌对方。

    阳禾收起卡,倒是没生气,平静地看着她,“不是。”

    窦甜甜那股怒意又涌上来,变得刻薄起来,“不是最好,我回教室了。”

    等阳禾回了教室,看到阮泽正坐在自己座位上跟原野什么,一看到阳禾,他立马站起来,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表妹回来啦,表妹坐,表妹辛苦啦。”

    阳禾被他这几句话弄得不知所措,她感觉阮泽在知道自己是窦甜甜表妹之后,似乎又热情了几分。

    她不太喜欢对自己热情的人,因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回应比较好。

    好在上课铃声拯救了阳禾,在阮泽所有热情尚未完全发挥,英语老师踩着点进教室。

    阮泽被喊了一句以后,连忙拍了一下原野肩膀,了一句“照顾好我表妹”立马就溜回了自己VIP座位上。

    阳禾一回到自己座位就趴到了自己桌子上,她这几天因为种种原因睡得都不太好,外加降温,这几天有点感冒。

    其实第一节 课她头就有点发昏,但因为是第一天来这里上学,她想着给老师留点好印象。

    不知是不是刚才出教室又吹着了的原因,阳禾头胀的发疼,所以她想着眯眼睛缓一会。

    没想到刚趴下,一股困意阵阵袭来,她半睡不睡之时,感觉自己胳膊被人碰了一下。

    “喂。”

    原野声音轻飘飘地,像猫落地一样落到阳禾耳朵里,她睁开眼睛直起身子,歪头看了看他。

    “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

    阳禾回答完,见原野没有别的话,继续趴下来。

    她半梦半醒之间听完这堂课,第二节 课结束,她桌子被敲了敲。

    阳禾听到原野了一句,“让让。”

    于是便起来让他出去。

    等人离开,阳禾继续瘫在桌子上。

    她身体不算太好,每年到这种季节都会感冒,不过在重庆也没有这么难受过。她此时感觉咽喉似乎肿了,一咽口水就疼。

    不知过了多久,阳禾感觉到自己桌子再次发生声响,她以为原野回来了要进去,便再次抬头,一眼就看到自己桌子上摆上了一个新杯子。

    原野站在旁边,几乎挡住她所有视线,那个清润声音又响起来,“给你了点热水。”

    几分钟后原野绕进去坐回自己座位,他从一堆书里抽出下节课的课本,摊开以后又把第一节 课写的试卷拿了出来。

    这张卷子他错的地方不少,红色笔印几乎占满了半张试卷。到了他们这个阶段,学校里的老师就很少有能辅导竞赛题的了,基本要靠自学,如果遇到不会的,能请教的只有一起参加竞赛的同学或者学长。

    原野准备把错题总出来,有时间去找高三年级的学长探讨一下。

    阳禾看着眼前的杯子,是一个普通玻璃杯,应该是新买的,杯把上还挂着商标,她拿过来喝了一口,肿胀的喉咙疼痛得到了一丝缓解。

    “谢谢你。”

    “没事的。”原野还在看试卷,“窦爷爷他们平日里很照顾我,不过我——”

    他的视线过来,“感冒了还是吃点药比较好。”

    原野眼眸是浅棕色,瞳孔清澈,眼角那枚痣有些显眼。

    “好。”阳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阳禾头不那么疼了,她着精神听完后面两节课,一直等到中午放学铃声响起。

    老师刚出教室,阮泽飞一样的到原野他们这里,“原崽,咱今天中午去吃麻辣烫吧。”

    “不想吃。”

    “那你想吃什么,米线?米饭?大锅菜?”

    “去了再。”

    阳禾把自己东西收拾好,起身准备去一趟超市,她不太饿,同时对食堂的饭菜期待不大。

    北方和南方饮食不一样,重庆人嗜辣,做菜是无辣不欢。这里饭菜偏咸,而且以面食为主,她有些吃不惯。

    结果还没走几步,她衣服后领被人拉住,回头是阮泽那张笑脸,“妹妹,不然姐夫请你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