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在洗澡, 姜诗穿着他的一件衬衣，坐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地毯上随意人着一大包零食。

    公寓里原本没有铺地毯, 陆去过她家几次后, 回来也在客厅里铺了一块。

    姜诗从火锅店出来满身都是火锅味，吃的时候香惨, 回来开始嫌弃身上的味道。

    陆瞧着她皱眉一脸嫌弃，拿了一套衣服给她。

    郑助理大概很早就预判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 提前在家里备了新的洗漱用品。

    姜诗换好衣服, 顺便刷牙洗漱一番, 然后坐在客厅等陆出来。

    他的衣服对她而言都是大码, 长衬衣穿在身上，衣袖拢出一截。

    她卷巴卷巴, 胡乱将袖子挽到手腕处，趴在桌子上，伸手去逗弄花盆的金鱼。

    架子上的两盆碗莲花苞几天不见, 长大不少，看起来好像天亮就会开放。

    姜诗摸出手机拍了一张自己逗弄金鱼的照片, 发了个朋友圈：“在陆家。”

    陆洗完澡从卧室出来, 她立刻坐好, “我帮你擦头发？”

    他走过来坐在地毯上, 身上穿着黑色丝质睡衣。姜诗坐在沙发上, 熟练的帮他擦头发, “怎么样？姜师傅力道还可以吗？”

    陆仰头, 脑袋隔着毛巾搁在她腿上，扬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很棒, 我可以办卡吗？以后指名让你服务。”

    洗掉妆容的陆眼里忧郁更明显，唇角含着一抹笑容，看起来却像在哭。

    姜诗用毛巾将湿头发裹住，一顿乱rua，“原来我只是擦头妹呀。”

    陆坐起来，从她手里抽走毛巾，随意丢在沙发上，拉她一起坐在地毯上，拿出平板支在桌子上，“开始咯。”

    姜诗挨着他坐下来，拉过放在旁边的零食袋子，选了一包撕开递给陆，自己重新拿出一包，又从沙发上拿来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满眼期待，“嗯，开始吧。”

    客厅里没有开灯，郑助理已经进房间休息。

    空旷的房间里黑乎乎，只有面前一方光亮。两人背靠沙发坐在地上，气氛有点像时候和同学在家里一起看碟片。

    电影里的女主梦想成为作家，在她所处的时代，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她与父母和众多姐妹住在乡下，家里负担很重，父亲出现严重财务危机。

    若是她能嫁给一个有钱人，整个家庭所面临的的财务窘境将大大缓解。

    于是女主去相亲，相亲对象很有钱，但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不善言辞，还有些憨。

    女主对他没有任何想法，这时候她遇见男主，一个浑身痞气又无礼的男人。

    坊间传闻男人依靠舅舅的法官身份和钱，在外挥霍无度，是个无心无情的浪荡子。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不愉快，第二次、第三次见面依然如此。

    但这一切都是错觉，他们其实被彼此深深吸引。

    经过数个浪漫桥段，两人终于跨过心理屏障，鼓足勇气向对方表明心意。

    “我喜欢你，而你也刚好欢喜我”大抵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他们的心在一起，可他们想要结婚，还要跨过一道巨大障碍——门第之别。

    男主想要继承法官舅舅的大笔财产，妻子必须得到舅舅的承认。

    女主跟随男主去见舅舅，事情搞砸了。

    女主被男主舅舅贬地一文不值，落寞回到乡下老家。

    男主开始与舅舅安排的富家女约会。

    -

    他们为这段爱情做的最后一次反抗是男主抛弃一切，回来找苏，要带她私奔。

    他们背着家人和朋友，收拾行李，坐马车到另一座城市。

    路上，苏在男主的口袋里看见一封信。

    信是男主父亲写的，感谢他对家里的接济。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和病痛缠身的父母住在偏僻遥远的乡下。

    那些传闻被挥霍的钱其实都被他偷偷寄回家里。如果没有他寄回去的钱，家里人早就活不下去。

    不按照舅舅的要求结婚，他就得不到遗产。没有钱寄回家里，他的家人终会穷困而死。

    他挣扎着放下责任，抛下所有，不要遗产也放弃那个养育了他的家和家人，想要带苏离开。

    苏在下一座城市跟他分手，独自坐马车回到乡下老家。

    后来的后来，苏有了自己的书，成为那个时代被疯狂追捧的名作家，终身未婚。

    男主回家继承舅舅的遗产，娶妻生子。

    ……

    影片结束，房间里姜诗的抽泣声清晰可闻。

    零食早不知道被丢到何处，脚边的垃圾桶里半桶都是哭湿的纸巾。

    陆起身按开灯，走过来看她哭得眼泪鼻涕连在一起，眼圈和鼻头红成一片，趣道：“这件衣服我很喜欢，可别把鼻涕蹭上去了。”

    姜诗还沉浸在电影里，没心情跟他贫嘴，“呜呜呜，嗯咳，呜呜呜呜呜。”

    陆坐在沙发上，两手交叉放在膝盖，微微朝她倾身，“看完……有什么感觉？”

    姜诗连抽三张纸巾，擦干眼泪，等情绪平复下来，一开始话又忍不住流眼泪：“太棒了！！！他们的爱情从始至终纯粹如一，到最后也没有屈服于世俗。”

    “……”他怀疑自己跟她看的不是同一部电影，“他们最后一个终身未婚，一个放弃挚爱，屈服于生活的现实，哪里棒了？”

    “可是如果他们私奔成功，在一个陌生城市落脚，开始幸福的生活。这样就是真的幸福吗？苏会不断想起自己的作家梦，想起乡下沉默的老父亲和忙碌的母亲，而父母和弟弟也会成为男主的心灵枷锁。日复一日，这些沉重的过去会给他们的爱情染上阴影……毫无疑问他们深爱对方，胜过一切。到最后他们都没有向世界妥协，选择了对彼此最好的道路，也守护了这份纯粹到极致的爱情。”

    “即便最后没能在一起，你也不认为他们输给现实？”

    她点头，“我认为他们恰恰赢过了现实。”

    陆轻哼一声，脸色冷硬：“所以如果是你，在爱情与现实之间抉择，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姜诗转身跪坐在地板上，拉起他的一只手：“陆，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陆抽开手，“没有闹别扭，只是在冷静地跟你讨论事情。”

    “我大概知道你想什么，你觉得宋轻舟和向梓和他们一样，没能在一起是因为现实太过残酷。”她重新拉住他的手，干脆坐上沙发，抱住他的手臂，“可是苏的爱情在那个时代是别无选择。他们保持独立自我清醒的选择，承担责任，最后也没有让这份感情失去光彩，我觉得很棒！我也依然觉得宋轻舟和向梓如果想在一起，如果真有那么爱，他们完全可以重新选择，关键在于勇气。”

    “时代背景不同，我们不是苏，我们所爱的人也和苏不同，为什么就非得把自己套进他们的故事？我们完全可以拥有不同的故事和未来啊。”

    “与其是在爱情和现实之间抉择，我更倾向于这是对生活方式的选择。爱情也是现实，在一起或不再一起，要不要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过另一种人生，关键在于自己对那种生活的渴望有多强烈，是否强烈到愿意牺牲一切。”

    房间里陷入安静，姜诗感觉陆僵住了。她轻轻靠到他手臂上，等他慢慢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陆另一只手覆上眼睛，仰头轻笑出声，“到底只是不够爱而已。”

    “嗯……我觉得也不能一概而论，苏的选择恰恰是因为太过深爱而没办法选择自私。向梓他们……我还是觉得只要有一点微的奇迹，他们的故事就会截然不同。”

    陆渐渐平和下来，被她的天真败，“谁来创造这个奇迹？你吗？”

    姜诗一脸木然：“跟我有什么关系？向梓想要的人又不是我。我如果要创造奇迹，那也仅仅只是对你有效的奇迹。”

    “我不需要什么奇迹。”

    她坐起来，抬手温柔轻抚他的脑袋，“乖啊，不气不气了。”

    陆偏头躲开，微微皱眉，“谁生气了？姜诗，不要把我当孩子。”

    姜诗干脆站起来，走到他身前，一把将他的脑袋揽到自己肚子上，轻轻拍他的背，“乖啊，姜姜的陆最乖，不气不气。要不要姐姐晚上给你读故事啊？”

    她身上的丝质衬衫光滑冰凉，陆只感觉贴到的部分柔软得不可思议，像软软的棉花糖，又像肉肉的果冻，还有一股好闻的牛奶香。

    烦闷的心绪堵在心口，随着她哄幼儿园朋友的幼稚手法，竟然渐渐平息下去。

    他紧紧贴着她柔软的肚子，心里又烦又舒服，最后闷闷的，“好。”

    “……什么？”

    “想听姐姐讲故事。”

    姜诗两手扶住他的下巴，将他脑袋抬起来，“这会儿？”

    “嗯。”

    “……你想听什么故事呀？睡前故事？成语故事？还是哲理故事？”

    陆摇头，侧身往沙发上一趟，单手撑在脑后，似笑非笑，“我想听姐姐读言情故事，诗茗的《他又奶又甜》第六十三章到六十九章。”

    姜诗：“……我给你讲童话故事吧，王子和公主……”

    “不要，就想听姐姐的言情故事。”

    陆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个可可爱爱又害羞内敛的朋友了。

    他竟然看过她的，还提出这么羞耻的要求。

    她木着脸从地毯上捡起手机，点开浪江阅读软件，点开《他又奶又甜》第六十三章。

    ……是她写的室内约会内容。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啊！！！

    她趴在沙发上，“……我可以不要读吗？”

    他伸手撩起她耳边的发丝，手指在轻轻揉捏脖子下幼嫩细滑的肌肤，“姜姜不是要为我创造奇迹吗？读个故事都不肯？”

    姜诗：“……”

    这种强烈的无理取闹女朋友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