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流哗哗, 陆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从头顶汩汩流下，闭着眼睛, 薄唇抿着, 唇角向两边翘起。

    她刚刚的神情，好像不那么懵懂了, 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

    长舒一口气，他仰起头, 睁开眼, 浅金色眼瞳深处蕴着一团暗光。

    姜诗坐在床上, 心取下身上的首饰放在一旁, 艰难的脱掉礼服，拿起陆准备的上衣随便套在身上。

    他的衣服对她来很宽大, 衣摆垂到膝盖上一点，袖子也要卷两圈才能露出手。

    她弯腰拿起干净内衣和长裤，赤着脚一瘸一拐走向浴室。

    不一会儿水声传出, 姜诗洗了澡和头发，抽出浴巾擦干身上的水, 拿起粉色带白花的内衣, 忍不住翻开背面看了一侧的尺寸, 确实是她的尺码。

    他到底怎么知道她的尺码的？

    衣服上一股好闻的香味, 是洗衣液的味道, 还有阳光的温暖气息。

    这衣服, 也是他洗的……

    ……算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穿他洗的衣服，姜诗木然的想。

    穿好衣服，顺手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 穿上拖鞋，出去找晾衣服的地方。

    陆刚好从隔壁出来，看到她一瘸一拐的走路，大跨步走过来，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放到沙发上，“干什么叫我一声就好，你脚扭了别乱动，不然明天会更严重。”

    姜诗捏住手里的湿衣服，懵然的：“我只是想把衣服晾了，走这么几步应该没关系。”

    他拧着眉心从她手里拿过两团湿衣服，“我去晾，你别动了。”

    姜诗伸了伸手：“哎……那是我的……”内衣。

    她在陆面前真的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他镇定自若的样子反倒显得她有些大惊怪。

    他十分自然的走去阳台，把衣服晾了，回身洗手，又去冰箱倒出一盆冰块，端过来放在桌子上。

    姜诗一脸懵：“干嘛？”

    陆拿着医药箱过来，开箱子，拿出一大卷纱布放在一旁。将她按倒在沙发上，又往沙发扶手上放了一个棱面端正的饭团抱枕，抬着她的脚搁上去，“躺着别动，先用冰袋敷一下，消肿。”

    他把冰块装进塑料袋里扎紧，再用纱布厚厚包几层，放到她肿起的脚踝处，“你躺一会儿，我弄点吃的给你，然后喝药。”

    “怎么还有药？”

    “消肿的药。”

    陆收了医药箱，去厨房忙活。

    姜诗头倒在坐垫上，只能听见声音，仰起脑袋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努力几次都看不到，认命的躺平，叹气，“哎~”

    “叹什么气？”

    他的声音传来，姜诗微微一怔，厨房和客厅间虽然没有隔断，相隔还是有一段距离，他怎么就听到了？

    “我没有叹气呀。”

    他放下手里的刀，洗了手走过来，“想要什么？我给你拿。是不是饿了？”

    姜诗摇头，被他猫瞳一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心跳微微起伏，她抬了抬手，指着厨房旁的餐桌，“我可以到哪里去坐吗？”

    他长睫低垂，弯了眼眸，唇畔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声音温柔如水，“好，我抱你过去。”

    姜诗坐在饭厅的椅子上，陆在她对面放了一把椅子，又拿了抱枕垫高，将她的脚放上去，侧着用冰袋压住，回厨房继续煮饭。

    她扭着身子望着他的背影，欢喜像潮水慢慢浮上眼眸，懒懒的：“随便弄点就成，时间太晚了。”

    陆“唔”了一声，继续忙碌。

    她趴在桌子上，两手叠在一起，下巴搁上去，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洗菜，切菜，背过身炒菜，动作利落漂亮，心间仿佛长出大片蒲公英，全都炸开毛茸茸的球球。

    他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带来一阵风，摇动白色蒲公英细嫩的枝干，绒绒的球们撞到一起，发出呼呼软软的声音，细细的绒毛扫得心间酥痒，想将她溺毙。

    她的视线太过热烈，哪怕他定力极好，也有些扛不住，忍不住抬头看过去，“我脸上有什么吗？”

    “啊？”她回神，猛摇头，“没有啊。”

    “你……眼神可以收敛一点吗？”扰得他没办法安心。

    “嗯？”她眨眨眼，垂眸低应，“……好。”

    陆瞧着她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关了火，走到她面前，“看着我。”

    “嗯？”姜诗仰头，不明所以。

    下一秒，阴影罩下，他俯下身，一手撑住她身后的椅背，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在她唇上“啾”了一口，一触即离。

    两人身上相同的气息交织，他眼睑垂下，掩住暗涌的晴潮，声音低醇如酒，“你一直那样看，会让我忍不住想这样。所以，乖一点好不好？”

    她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心间忽然被大片软软甜甜的粉色胀满，几乎要满溢出来，低声应了一句，“嗯……”

    他缓缓站直，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准备转身。

    姜诗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心滚烫，同样烫人的还有她的眼睛，像一汪落了星光的湖水，直直望着他，“再亲一口……”

    陆神色一僵，心跳加快。

    她的眼神软软柔柔，明亮通透，清晰映出他此时的模样：眼眸睁圆，神情里满是惊讶，微张着嘴像没见过世面的土狗。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刚相识的时候，自己怎么都赢不过她。

    他掀唇溢出一声轻笑，再度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俯身下去，温柔又凶狠的纠缠。

    直到她像一条搁浅在沙滩的游鱼，无助的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他轻轻放开，眼底沉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声音压抑，“再亲一口吗？”

    姜诗眼睛瞪大，深吸一口气，轻轻推他肩膀，声音软得不行，“……那个……锅快糊了。”

    他静静看她一会儿，仿佛终于欣赏够她狼狈的样子，站起来傲娇的轻哼一声，缓步走向厨房。

    姜诗趴在桌子上，像一只累瘫的奶猫，有气无力的掀着眼皮，目光又无意识落到他身上，心里默默琢磨：他是不是对我也不是没有意思？

    -

    录完节目回来时，陆在外面买了一些熟食，自己又做了几道热菜，这顿几乎临近午夜的晚饭丰富得惊人。

    他将菜端到桌子上，盛了粥放在她面前，替她调整了坐姿，“快吃。”

    “嗯，你也吃呀。”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粥碗旁边放着干净的空盘。

    尽管所有的菜几乎都堆在她面前，他还是会帮她夹菜。

    看她吃得两颊鼓鼓，心里就觉得无比满足。时候没有被满足的遗憾，都被她一一填满。

    姜诗眯着眼睛满足的喟叹，“好吃到想哭。你也吃。”

    着夹了一筷子肉给他，放进他的盘子里才想起来忘记用公筷，有些不好意思，重新伸筷准备夹回来。

    他按住她的筷子，“没事。”

    “可是——”

    “没关系。”他重申一次，当着她的面吃下。

    姜诗耳朵有点红，低下头呼噜呼噜喝粥。

    用过晚饭，陆收拾好厨房，洗了手，把姜诗抱到客房，放在床上，蹲在她面前，捉着她的足踝上药。

    他的动作很轻，姜诗仍忍不住暗暗吸气，脚趾向脚心蜷曲，微颤。

    有些疼，更多的是痒。

    他以为她疼，用棉签沾了药，动作越发轻柔，还凑上去吹吹，“忍一忍啊，很快就好了。”

    越吹越痒，更要命的是他越温柔，她的心脏越不受控制，咚咚咚仿佛有人在里面拍皮球，不得安宁。

    她仰躺着向后倒在床上，手臂横过头顶，遮住眼睛，声音虚弱，“我……没事，你可以快一点。”

    瞧着她心烦意乱的样子，他唇角勾起，嘴上应着“嗯”。

    上完药，用纱布包扎，又喂她喝了药，足底用枕头垫高，看她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他才起身回自己房间。

    她的裙子还扔在他的床上，取下来的首饰整齐摆放在床头。

    裙子上有她身上的味道，一股暖暖的牛奶香。

    陆轻笑，从阳台上找出一个半身模特试衣架，将衣服挂好。

    关了灯，躺在床上，不断回想她今日的模样，亮晶晶的眼神，扭搭扭搭害羞的模样，温柔渴求他时的声音……

    身体染上不自然的温度，脑子异常清醒，没有丝毫睡意。

    隔壁房间的姜诗也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过几分钟忍不住在床上扭一下，碰到脚上的鼓包轻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姿势平躺。

    过不了几分钟又忍不住微微侧身，在床上乱扭。

    如果不是脚伤，她会忍不住在床上滚来滚去。

    两世加起来二十三年，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仅仅是想到他，心绪就像潮汐，翻涌不息，起起落落。

    以后会怎么样？

    她根本没心思想那么远，此时此刻光是知道自己喜欢他，心就已经被填满。

    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多久，她又想写日记了，可惜本子和相机都放在宿舍，没能拿过来。

    她不由得从床头摸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开始记录。

    黑暗中，屏幕的反光映进她眼中，照地她眼睛也闪闪发光，唇畔掀起的弧度一直没有落下。

    过不了几秒，眼睛弯成新月，嘴角弧度扩大，黑暗中发出一声有些渗人的痴笑。

    本人毫无自觉，她把自己当做观察对象，诚实记录自己的所有心绪。

    只要想起他，心脏就被棉花糖填满，变得又软又甜。

    那种感觉并不是全然的甜蜜，只要想到有可能会失去他，胸腔就狠狠一紧，心绪像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她却十分满足。

    这……大概就是暗恋的绝妙滋味叭？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在床上扭动半圈，没有受伤的脚趾绷直又曲起，不断用力，舒缓脊背升起的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