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诗愣了一秒, “吃饭？”

    陆沉香：“是呀，珠宝展我们家一骑绝尘，展览结束，各分店生意都在回升, 三叔和爷爷都夸了我。奶奶和我妈知道你帮我做了方案, 就想请你来家里吃顿饭。”

    姜诗知道这顿饭意义非同寻常，但她还是觉得太早了, 而且陆都不在, 她一个人去多不好意思, “抱歉，我最近有些忙，可能没办法过来吃饭。”

    陆沉香有些猜到她会拒绝, 没有继续纠缠, 回头给陆老太太回信。

    陆老太太心里叹口气，也知道自己太心急，被拒绝失落了一阵。

    刚好姜诗那边的房子已经装修好，她第二天又带了礼物，带着陆沉瀚过去拜访, 邀请姜诗喝下午茶。

    姜诗不忍心当面拒绝, 而且陆沉瀚特别可爱，很会撒娇，每次见面都会主动要她抱抱。

    一来二去，她也假装不知道邻居是男朋友的家人, 偶尔会去隔壁喝个下午茶。

    陆老太太很健谈, 十分喜欢找姜诗唠嗑。姜诗每次都能接住她的梗，反应很快，大多数时候她的东西姜诗都懂。

    越相处, 陆老太太对姜诗的印象越好。

    姜诗在某天闲聊中忽然灵感迸发，找到了想写的新题材。

    从隔壁喝茶回来，她在书桌前坐下，拿出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下一个书名《豪门贵妇二三事》。

    -

    《天使恋人》的拍摄接近尾声，陆下午拍完对手戏。晚上没有镜头，提前下班。

    回到酒店，前台叫住他，“纪衍川先生，有一个您的快递。”

    陆回想一阵，最近并没有买什么东西，想到可能是姜诗寄给他的东西，抿住唇，拿了包裹上楼。

    黑色袋子装着的长方形物件，拿在手里非常轻，很像是什么纸质文件，发件地址是乐城。

    陆眉宇间有些疑惑，不是姜诗，这地址也不是他妈的公司。

    回到房间，随手拿了水果刀，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黑色文件夹。

    陆花了三分钟读完文件里的内容，用了半个时去理解。

    看到内容时，他就猜到发给他文件的人是谁，心里感到厌烦的同时，又有几分困惑。

    文件里有两份调查资料，一份是姜诗的人生履历，从幼儿园到大学所有可以查到的经历都包含其中，附一份她的喜好爱恶清单。

    另一份则对比了从今年三月份开始，姜诗各种反常行为，饮食习惯的改变，突然精通一些她人生履历上根本没有记录的技能。

    文件最后给出的结论是这个姜诗并不是原来的姜诗，她通过某种手段占有了原本属于姜诗的人生，真正的姜诗可能已经被她害了。

    陆捂脸，觉得顾嫣真的是疯了，为了陷害姜诗，连这样的故事都能编出来。

    可脑子里有很多细节，不断闪烁，提醒着他一些让他感到不太舒服的事实。

    其中最违和的就是她一直认识他，可是他就在她的面前，她却认不出来。

    她曾经多次在他面前过她酒精过敏，事实是她只是酒品不好。

    陆两只手紧紧交握，目光落在面前的一沓文件上，眼瞳幽深，其实很多次他都觉得遇见她像一场梦，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眼底暗光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晃荡着细碎的墨色光斑，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暑假已经结束，姜辞辞掉工作，回到了江城。

    接到陆电话时，他正在换衣服，准备下楼买个西瓜回来。

    “喂，陆哥。”

    陆握着手机，姜辞每吐出一个字，就像一把刀深深插、在他心上。

    “嗯，我姐时候性格内向，没有上过兴趣班，没有学过画画。”

    “我也奇怪她怎么突然会弹钢琴。上次问她，她在枫城一个人无聊，报过兴趣班，不过学的不好。”

    “嗯，她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呀，德语好像是为了写文特意学的，这些事你直接问她呗。”

    “嗯，我姐不喜欢吃荔枝。”

    “我们家怎么可能有公司，我爸以前是货车司机，我妈以前好像做过纺织工，后来下岗了，如今天天在家搓麻将。你不是见过嘛？”

    ……

    陆挂了电话，像一座雕像，独自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郑助理买了饭回来，站在门外：“陆哥，我带了晚饭，你在吗？”

    陆起身，拉开门，接过塑料口袋，又不发一言关上门。

    随手把盒饭丢在桌子上，他坐在沙发上，两手交叉紧握，额头抵着手，心乱如麻。

    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目光再次瞥到手机，他想起两人最初邂逅的因缘。

    她为了写言情，而跟他签下契约。

    她自己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构思情节。

    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他重新拿起手机，点开浪江，翻到她的作者专栏，专栏里一共有九棵树一个坑。

    九棵树里有三棵是他们认识后，她写的故事。

    他也一直只注意她正在写的故事，从来没有想过去看她以前写的故事。

    -

    天边泛起一道雾蓝，天光渐明。

    陆从床上坐起来，揉揉干涩的眼睛，起身去洗漱。手机放在枕头边，屏幕上显示阅读进度百分之六十四。

    洗脸时，他站在镜子前，眼下乌青一片，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

    如果一个人的行为可以伪装，她的文字却没办法做到一丝不漏。

    他花了一晚上阅读诗茗以前的，从她的文字里，他可以看出她心思细腻至极，文字优美，性格恬淡，甚至有些压抑。

    这和他认识的姜诗判若两人，读过她以前的故事，再看姜诗写的故事，那种割裂感十分明显。

    他甚至能从姜诗最开始写的那本书里感觉到她在刻意模仿前身的语感和行文，到后面几本，渐渐脱去前身的文风，完全变成了另一种风格。

    这一点，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因为她在不断适应网文写作，不断学习。

    她本身的风格和前身相差很远，性格深处的热烈温暖哪怕是在文字里，也让他感同身受。

    陆洗漱好，换了衣服，跟总导演电话请假，随后行李都没有收拾，拿了钱包出门，直奔机场。

    -

    早六点，手机响起一阵震动。顾嫣睁开眼，收到一条新消息：“纪衍川离开仙城。”

    顾嫣睡意全无，坐起身给秘书发消息，让她订最早一班到枫城的机票。

    她等不及要去看他们决裂的场景。

    -

    姜诗昨晚做新文大纲太兴奋，以至于一夜没睡。

    准备睡觉时，肚子咕咕叫，想到睡醒再吃东西，太伤胃，于是她决定下楼买早点。

    她买了一份糯米糕，一杯热豆浆。路过水果摊，看到葡萄新鲜，还冒着水珠，买了一串。

    她提着东西哼着歌，坐电梯上楼，转过走廊拐角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时，以为自己太过想他，出现幻觉。

    揉着眼睛走过去，试探的喊：“陆？”

    陆回头，眼底满是惊惶。

    她慢悠悠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有些凉，但确实能戳到，眼里惊奇，“你怎么会在这里？戏拍完了？”

    陆张开手臂俯身，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和熟悉的香味，紧绷的情绪稍稍舒缓，“你到哪里去了？我按了好多下门铃，都没有人。”

    姜诗敏锐的感受他的情绪十分脆弱，抬手回拥住他，轻拍他的背，“我下楼买早餐了。你回来这么早，吃过早饭了吗？”

    他脑袋在她颈侧拱了拱，闭上眼睛，“姜姜，不要离开我。”

    姜诗觉得他有些奇怪，一直安抚，“我不是过，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突然这是怎么了？”

    他的手臂又紧了两分，摇头，“不要，不需要你的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如果没有你，也不会再有我。不要离开。”

    “好好好，我不会离开，你松开一点点好不好？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他听话松开，姜诗注意到他眼下青乌一片，“最近又没睡好吗？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只是摇头，紧紧攥住她的手。

    姜诗拿出钥匙，开了门，拉着他进去，声念叨：“你要是提前一声，我还能给你带份糯米糕。”

    房门刚关上，她就动弹不得了。

    陆像条大狗狗一样黏在她身上，手臂紧紧箍着她，“只要有你，不吃饭也没事。”

    不知道他遇见了什么事，姜诗只能不停的揉他脑袋，不停安抚，终于哄着他和她一起吃了早饭。

    吃过饭，她困意上来，拉着他回卧室。拉上窗帘，躺进他怀里，被子把两人一裹，安然闭眼。

    姜诗呼吸绵长，睡颜平和。

    陆一直睁着眼，一瞬不瞬看着她，心里长舒一口气，还好她还在。

    他心里暗暗笃定自己怀里的姜诗或许确实已经不是顾嫣的童年好友，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爱上的从来都是太阳一样的姜诗，原本他不敢确定。他和姜诗相识于三月，诗茗专栏里的也是从三月开始，文风发生变化。

    或许那个时候这个壳子里的灵魂就已经换了，他从始至终认识并爱上的人都是现在的姜诗，他的姜姜。

    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就足够了。

    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他，却不认识他，他已经不再好奇。

    他只希望她永远不要离开。

    陆眯了眼睛，低头轻吻她的发顶，喃喃低语：“姜姜，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姜诗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迷迷糊糊睁开眼，捧住他的脸狠狠啾一口，手臂顺势圈住脖颈将人按进枕头里，柔声低哄：“乖，快睡觉。”

    醒来，我也还在你身边。

    这是无需多疑的誓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