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魔尊的自我修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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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俊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眼圈倏地红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封野,“封君……”待他胜过自己性命的封野怎会做出如此冷漠的举动?

    前任魔尊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了,断道:“别喊得这么亲密。”

    清俊一愣,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

    是了,当初春水河畔设计救“封野”一命,又策划数次巧合与人情相欠,才把性情暴虐的魔尊给拿下。

    他师尊算过,魔尊“封野”是情煞命,性格阴晴不定,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极易入情魔,一旦动情,便是他的大劫。情煞命的人只要认定一位爱人,就是山崩地裂也无法断绝这种感情,正是如此,清俊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封野”。

    因为他知道,“封野”早就爱上了他,也绝不会恨他。

    清俊瞬间想通了。封野关在这静心派地界的地牢之中,虽方才严词厉色冷若冰霜,那也只是为了营造出怨怼的假象,同自己划出分界线,从而让自己清清白白不被他所拖累而已。

    封野见来人面色变了几次,从苍白到脆弱再到无能为力的愁苦,在寂静无声的表演中达到了情感爆发的高潮。

    一滴清泪沿着清俊消瘦的脸颊滴落在地。

    封野简直想拍手叫好,可惜做0已久,对此等柔弱美色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不过戏还是要演的。

    良久的沉默后,封野装作痛苦挣扎,悲道:“清俊,你要我如何是好?”

    清俊走到封野面前,仰头望着他,似乎有千种梳理不清的委屈、万种道不出口的无奈。

    他撇过头,不愿封野看到他脸上软弱的眼泪,“百年前,我于春水河畔偶遇封君,也未曾想过如今相见竟是这种局面。”

    封野:你放屁,就你那等戏码电视剧都拍烂了好吗?也就原人设能够相信你是无辜偶遇。

    封野怀念道:“若不是清俊救我一命,我封野也没有今日……”他微微叹息,“若是清俊想让我再助你一臂之力,我绝不推辞,以报君子救命之恩。”

    清俊每次有求于封野之时,就从回忆之初在河中偶遇并捞“封野”那事起,娓娓道来又点到为止,半分不提及自己的救命之恩,却每次都让“封野”心有愧疚,主动提出要帮他做事。

    封野感叹,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果然封野话音刚落,清俊就扬起了漂亮的脸,愧疚地看过来,“我怎好意思,我已经害你够苦……”

    封野不负辱命,立刻接话:“分明是我害你够苦,你不该和我这等魔修相识的,是我害你。清俊,你若有需求我定然相助。”

    “就当是,”他苦笑两声,呕出一口鲜血,“我这一生到头,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清俊十分感动,双手抬起,抵在封野胸膛上,欲言又止。

    封野露出不忍的表情:“清俊,你讲吧。”

    “我……”清俊顿了顿,咬唇哀叹,“那日你被掌门一行押送回来后,我便被拉入了问罪堂,他们我同魔修有染,要治我的罪。”

    他讲的模棱两可,而事实是清俊提供的情报实在多疑,门派中有人质疑他与魔界的关系,他却不出情报来源,难道直接我同魔尊相识,我叫他来的?

    虽他立了大功,可一旦泄露与魔修有关系,那必定会被人在背后嚼舌根,有辱他的清名。若他要在修真界成名,必然是一点儿污点都不能留下。

    他此次前来牢狱,就是想让封野主动承认,是他蒙骗了自己,藏匿起魔尊的身份接近自己,而自己敏感聪慧,在看破魔头身份之后,不畏危险埋伏在魔尊身边,暗暗给仙门世家传递危险情报。

    封野点了头,答应为他承认这莫须有的罪过。

    清俊心中暗喜,明面上却是双眸含情,红唇贴近,准备给封野一个甜头,让他彻底心甘情愿为自己背锅。

    封野一时不备,惊得瞬间侧过脸,躲开了清俊主动的亲密,他一边暗道可怕差点被人非礼,一边深情而痛苦地涩笑。

    “……清俊,你君子如竹,我不愿辱你。”

    清俊见魔尊侧颜凌厉俊美,心中竟然一跳,他随即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可惜这人是个喊喊杀的魔头,既然有着情煞的命,那就只能做自己功成名就的祭品了。

    他眼角殷红,眸中带着款款柔情,哀道:“封君……”

    清俊走后,封野反胃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没想到原来白莲花的威力如此强大,同这种人虚与委蛇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他现在的处境可是绿帽头上戴,黑锅背上抗。

    001问道:“宿主,您真算替清俊顶罪吗?根据数据计算,顶罪后的活命率为0.01%,可能会导致强制脱离,请您慎重考虑。”

    封野:“你看我像绿毛王八吗?我当然不会了。”

    001:“那您算怎么做?”

    封野气定神闲:“明天就知道了。”

    ……

    空影潭不是一潭水,而是一座峰。峰中灵气环绕,竹影深深,花草树木一年四季苍翠不枯,是静心派最有灵也最寂静的一处。

    峰主莫青霭喜静避世,峰中只有一位侍童洒扫,除掌门之外,非邀请不得入内。

    清俊从问罪堂底下的地牢里出来已经子时了,他在风里站了一会儿,去了去自己衣袂染上的血腥气。

    静心派中非要事不可御剑,他只能步行走过一条回万乾山的道,半途却意外遇见从空影潭上下来的侍童。

    侍童约莫七八岁,名叫阿诺,是个雪白团子脸的男童,长相喜庆可人,身着浅青色蚕丝道服,腰间挂着一道叩拜掌门令,见到清俊规规矩矩地道了一声“善人好”。

    清俊点头了招呼,随即一愣,莫峰主不问世事到了极点,是连封号都不愿领的闲人,平常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与山下通消息,怎么此时却派了侍童下山?

    还是给的叩拜掌门令?

    究竟有什么急事值得莫峰主在子时派侍童去搅掌门?

    他拧起眉头,目光望着侍童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惊疑。

    他想起曾经听师尊万乾酒后乱语,万乾念叨过什么天妒英才莫青霭,模模糊糊连了一串要命要命,又了一连串可惜可惜。

    难道……传言中莫峰主命不久矣的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

    空影潭上灵气凝聚的雾霭在月色的照耀下更显空蒙,清俊站在原地望了好一会儿,才抬足离去。

    他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峰头的。

    只要,再等一等。

    ……

    子时一刻,空影潭。

    掌门晚间坐,被一道加急的叩拜令直接召到了空影潭上。

    侍童阿诺急的满头大汗,粉团子般的脸红扑扑的,带掌门入房后,拉起了莫峰主床铺上的纱帘。

    重重帷幔之下,躺着一个修长的人影,旁人若看第一眼,会觉得淡雅恬静,似九天谪仙,空灵得不像是三界内的人,再细看,却又惊讶其面容精致,仿若创世之神亲手雕制的人偶,每根头发丝上都泛着冷色的神光。

    这正是空影潭峰主、静心派掌门的亲师弟,莫青霭。

    任谁都不会料到,被誉为修真界万年不遇天才的莫青霭,此刻正如冰雕般平躺在床上,双眼闭着,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得好像生了顽疾。

    掌门观察师弟额上的冷汗,手指在他几处灵穴上运了力,转头问道:“青霭最近还在做那些梦吗?”

    “是。”阿诺眼圈红彤彤的,憋着泪水,“峰主他、他每晚都难以入眠,白日则昏睡沉沉,原先还能在午时起床运功,最近却越发倦怠,起床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阿诺吸了吸鼻涕,“今日我叫了几次门峰主都未应答,我再进来时,便是这副不省人事的模样了。”

    静心派几大长老都多少知晓,莫青霭二十岁入大乘期,原本前途无量,有望飞升成仙,可惜一次闭关后忽然横生心魔,夜夜被困于同一个梦魇之中。

    上一任掌门,也就是莫青霭的师尊曾用尽全力想帮助他疏解心魔,却徒劳无功,甚至连那梦境中的内容都无法从他口中问出。

    从那以后,莫青霭越加孤僻生冷,若非几位认识的长老和身边的侍童,其余人他连见都不愿意见。

    掌门了解了情况,运作灵力在莫青霭全身血脉走了一个周天,脸色阴沉了下来。

    原本那心魔只有碍修炼,可不知何时心魔已经入了根基,进了他的丹田之中,难以祓除。

    阿诺连忙问:“掌门,峰主他还好吗?”

    掌门深色凝重:“心魔侵蚀了根基,青霭丹田之中魔气浑浊,与自身的灵气难舍难分,这才是昏迷的源头。”

    “那、那怎么办?”阿诺眼泪再也包不住了,沿着肉嘟嘟的脸颊滚了下来,“呜呜呜,掌门,掌门,求您救救峰主吧!呜呜呜呜,嗝……古镜中不是有很多仙药吗?求您了掌门,救救峰主吧!”

    阿诺无父无母,从有记忆起便被送入空影潭陪伴莫青霭,跟着峰主学了许多,虽然他不够入门资质,莫峰主也算他半个师父了。

    即便莫青霭从不与他玩笑,但其中情谊对阿诺来也十分深厚。

    掌门沉吟一声:“古镜藏药多用在了凡界的灾疫中,已经所剩无几……更何况这心魔不能用仙草丹药救治。”他解释道,“仙药灵气太重,入了体反而会与心魔相克,稍有不慎便会有爆体身亡的风险……”

    掌门思索几番,道:“必须得以毒攻毒,用魔气运转,循序渐进地引出心魔。”

    “魔气?”阿诺用衣袖擦了擦脸,“那得让魔修来啊。”

    可一般的魔气还救不了莫青霭这个万年难得的天才。

    掌门摇头,“青霭的灵力太盛,普通魔气太弱反而会被心魔吸纳,使其壮大,造成更加无法挽回的后果。”

    “掌门,那如何是好?”

    掌门叹了口气,“需得大乘期以上的魔气才行。”

    “可是不魔修,就是放眼整个修真界,大乘期以上的真人都是寥寥无几只手可数,莫峰主算一个,掌门您算一个,其他的都隐居桃源,连找都找不到啊……”阿诺忽然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莫青霭躺在床上,不知心魔又让他梦见了什么,他拧紧了眉,胸膛急促颤抖,唇角洇出猩红的血来。

    掌门从未见过师弟如此脆弱的模样,忽想起师尊仙逝前握住他的手,他道青霭虽道法超脱世人,但太过疏离冷淡不谙世事,让他一定好好照顾青霭,千万勿要此人入了歧途。

    师尊道:“若青霭入魔,那整个三界将迎来腥风血雨,无人能够阻挡他了。”

    掌门接过侍童递来的手帕,把莫青霭额上的冷汗一一擦净,终是叹了口气。

    “地牢里那个,你去问罪堂要过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