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的大排档里,几个男人喝酒划拳，个个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

    没多久,其中一个男人醉倒了,这就像是一个讯号，让另外几个男人也噼里啪啦地趴在桌子上懒得动弹，不住嘟囔着再也喝不下去了。

    “我和老白先走了啊，你们也别喝了,休息一会儿就回家吧。”

    老陈简单地关心了一句，搀扶起断片的白伟杰，颤悠悠地向门外走去。

    身后的几个醉鬼见了,纷纷不怀好意地调笑了起来。

    “哟~就知道你和老白，嗝~有一腿！啧啧啧,爱走东来,不走西,这爱走旱道，就不走水路了……”

    “喝喝喝死你们算了，成天瞎几把胡扯。”

    老陈骂咧了一句,在排挡门口等了会儿出租车后，便乘着车回了自个儿老家。

    等到家以后，他随手把伟杰扔到沙发上，从对方身上搜出手机,用对方的指纹解锁，紧接着便谨慎地搜索了起来。

    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他可不敢怠慢。

    只是，无论企鹅、微言、通话记录亦或是短信，他都没有发现一丁点问题,只有一些借钱的记录……

    等等，借钱的记录不定能够用上。

    想让人办事儿，难不成连定金都不给吗？白伟杰可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于是，老陈以赌场回来的日子作为开始，然后将白伟杰的结账一笔笔拍照、记录、汇总，发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对方居然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借到了一百万！

    老陈震撼于白伟杰的借钱能力，又惊悚于对方下手除掉亲儿子的决心。

    “他手头的钱还剩不到十万，除去他日常生活的开销和赌输的钱，定金走的应该是银行汇款，可能汇入的不是汉子本人的账户……不行，脑子转不开了，老白手机上只能得到这么点儿消息，剩下的还是让老板亲自出马吧。”

    ……

    五月阴雨连绵的天气让空气都因累积的水汽变得沉重，令人感到窒息。

    办公室里，江绪潮翻着日历，不住地想到：后天就是烨子的生日了，该送什么礼物好呢……

    如果是以前，寝室哪个好兄弟生日，另外三人合买个蛋糕，再去饭馆好好吃上一顿，就算是庆祝了。

    可当兄弟升华成恋人，江绪潮反倒是纠结了起来。

    毕竟，这是两人交往以后过白烨的第一个生日啊，怎么着也得来点不一样的。

    因为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江绪潮连工作的心思都飞走了。

    “哎，智哥，你觉得给对象过的第一个生日应该送点什么好？”

    被戳到的孙智扶了扶眼镜，镜片在灯光下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我可以在你们的事业道路上提供免费的心理咨询，但你要记得，我不是你的爱情导师，与其你在这里问出这种会伤害到我的问题，我建议你可以上网查询一下，我想神通广大的网友总会给你一个满意答案。”

    “额……这样啊，不好意思。”

    江绪潮后退连连。

    万万没想到，智哥的反应会这么大，难道这就是大龄单身狗的愤怒吗？

    他转而侧头：“那么薛同学，你怎么看？”

    薛南晴抬起头，深思了一会儿，：

    “如果是送礼物的话，应该要考虑实用的东西，最好是对方天天能用到的东西，这样对方在看到礼物的时候，就会想到送礼物的人。”

    “嗯嗯，有道理。”

    江绪潮深以为然，将“经常能用到”这一条件上勾。

    不过，白烨经常能用到的是什么呢？智能设备？家具？办公用具？

    好像……什么都不缺啊。

    自“圣诞树精灵”事件以后，家里就买了一台烘干机，哪怕是梅雨天都不会怕刚洗的衣服晒不干长霉了。

    如果送饰品的话……他买不起贵的。

    香水的话，烨子已经有常用的大牌古龙水了，贸然买回来也不一定合心意。

    哎~

    纠结啊！

    要不再多问问几个人？

    江绪潮声嘟哝：“老郑不太靠谱的样子，要不去问问顾，看他怎么？”

    于是，终于等到了下班时间，江绪潮屁颠颠地冲回去和顾竹潇商量“对策”。

    “你问我白神生日送什么？”

    顾竹潇听到这个问题，挑着眉笑了。

    江绪潮语气无比郑重：“对啊，我最近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眼看着他的生日就在这两天以内了，我紧张得晚上都睡不好觉。”

    顾竹潇：“嗯，所以你列举一下要求看看。”

    “得是烨子喜欢的东西，经常能用到，每次用的时候就会想到我的……当然，天价的奢侈品我也买不了，得是我的经济实力可以承受的。”江绪潮的脸有些发烫。

    顾竹潇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向江绪潮投去幽幽的目光。

    后者有些发悚：“……干、干嘛这么看我？”

    顾竹潇：“你把你自己送出去不就得了？”

    江绪潮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

    “等白神生日那天，你给自己包上缎带，提前躺进被窝里，再主动递上准备好的道具，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顾竹潇着着，愈发起劲，“如果你嫌不够，还可以搞点角色扮演，以白神那个闷骚的性格，不定你穿个难看的高中生运动服就可以俘获对方的心了！”

    江绪潮血气上涌，整张脸都涨成了番茄一样的红色，结结巴巴地道：

    “可这、这……”

    顾竹潇看对方的反应，很明显是“未经人事”的模样，顿时啧啧称奇。

    “俗话得好，情侣交往三个月，就要准备有一些特殊进展了，你们俩天天睡一间房，难不成还真的什么都不做？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是你不行还是白神不行？”

    江绪潮色厉内荏地回怼道：“别光我啊，那你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俩跟我们是同一天确认交往的！之后还一起回家过年了！怎么着也有些不一样的进展了吧？”

    “不一样的进展……”顾竹潇心虚地侧开了视线，“当然啦！我们啥没做过啊，怎么会落在你们后头！哼哼~”

    实话，顾竹潇的演技真的不怎么样，江绪潮立刻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合着他们俩正在菜鸡互啄？

    顾竹潇虽然没有实战的底气，但作为一个理论知识已经满点的老牌司机，还是努力让自己显得不一样。

    “总之呢，如果真的要做，就得提前准备很多！我现在发你个文档，你自己去琢磨琢磨吧，别问我了！”

    然后，书房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江绪潮被赶了出去。

    “《青涩夫夫的成长日记（科普版）》采菊喵著……我看看哦。首先，人类的……是非常脆弱的，必须要悉心呵护，但是在鼓掌时也不必恐慌，只需要经过谨慎的……唔！！！”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江绪潮觉得自己发现了新世界。

    为了不让白烨感受到疼痛，他先前也不是没有下过某些电影作为科普。

    虽然电影里的那些男子他非常无感，看的过程也觉得不太舒适，但他至少知道了两个男生的正确鼓掌方式……

    只是，和影片中不同，现实中，硬怼只会落得个鲜血淋漓的下场。

    所以在过年那一次失败以后，江绪潮对那种事情一直心生抗拒，即便知道鼓掌会是交往阶段中必定面临的事情，也不敢让两人的恋爱进入下一个阶段。

    可现在，他明白了！

    鼓掌是一件非常具有仪式性的事情，尤其是恋人的首次鼓掌，必须要做好一系列充分准备才行。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交往后跟烨子过的第一次生日，那我们的恋爱进程也的确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这才是毕生难忘的生日礼物。”

    在经过非常详尽的科普后，江绪潮成功摆脱了面对鼓掌的恐惧，并且有些跃跃欲试。

    望着窗外的大雨，他此刻甚至想要冲到阳台上大吼一声：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他，做好准备了！

    江绪潮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敢于鲜血的勇士，可万万没想到，当他询问白烨这两天会有什么计划时，后者一句话，就让他丢盔弃甲。

    “潮，我这两天得出门一趟，处理一些还没处理好的家务事，所以……不好意思，枉费你这两天一直在费尽心力地准备送我的礼物。”

    “家务事……？”江绪潮瞬间想到了白伟杰这个不靠谱的爹，担心了起来，“该不会是你爸又欠了赌债，所以有人要砍掉他的手脚丢到海里去喂鲨鱼，然后你作为儿子得给他还钱吧？”

    白烨忍俊不禁：“扑哧~这倒不是，咱们可是身处在法治社会中，我这次去是为了处理一些其他问题。”

    江绪潮不放心地：“那能是什么问题，总不会是你们要父子相残吧？”

    “……”白烨诡异地顿了顿，继而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你觉得他会得过我吗？”

    就见江绪潮捏紧了拳头，骨节嘎吱作响。

    “如果要架的话，我陪你去！指不定对方随身携带了危险物品！”

    “你想什么呢！”白烨伸出食指，轻轻弹了对方的脑门儿一下，“我是一个文人，文人自然要有文人的解决手法。”

    江绪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文人的解决手法……是什么？

    杀人不见血吗？

    ……

    白烨走得很急，今晚凌睡觉的时候收到了老陈的消息，然后便订了当日所能订到的最早一班车，急匆匆地出发了。

    而当他和老陈一块儿杀到目的地，便已经是次日的两三点钟了。

    此时的老陈已经取得了中年汉子的详尽信息，两人站在一座房龄至少五十年的向下老建筑前……就这，也还是对方租的，因为租金便宜，一个月只需要一百块。

    施德发，男，五十二岁，职业是货车司机，家庭成员有一个妻子和两个孩。其中，一个孩子读高中，一个孩子刚读初一，平时都住在镇上的学校宿舍里，妻子为了能更好地照顾两个孩子是学校的职工，平时也都不住家里。

    据周围邻里口中得知，施德发是一个性格憨厚老实的人，妻子是个热心肠干活爽利的好手，而俩孩子也是品学兼优，在学校成绩十分不错，这一家除了生活条件差了点儿，人品倒是被乡里乡亲们所信任的。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憨厚老实的中年汉子，却动了歪心思，想着宁可坐牢坐到死，也要给家人铺路呢。

    从某种程度上，施德发跟白伟杰算是处在两个极端的人了。

    月黑风高夜。

    正是适合达成某些“见不得人”的合作的时候。

    白烨敲了敲房门。

    “你好，施先生，我是施飞航同学沈安的哥哥，沈安和施同学偷偷去了网吧，我希望你能负起作为父亲的责任，跟我一起去将孩子带回来……”

    话音未落，旁边厚重的窗帘微微拉开一条缝隙。

    施德发本就为了家庭愁的睡不着，俩儿子更是他的心肝肺，在听到白烨的声音后，立马就下了床。

    透过一点儿微弱的灯光，施德发虽看不清白烨的脸，可听着对方年轻好听的声音，不像是个恶人，出于对大儿子的担心，他开了房门。

    施飞航平时太懂事儿了，最近这段时间估计处于叛逆期，被一个叫沈安的同学带偏了，那沈安家里蛮有钱的，玩儿的起，可施家这条件，怎么玩儿？

    一想到最近有邻居看到施飞航跟着沈安去了网吧，施德发就愈发觉得白烨的是真的。

    见门开了，白烨礼貌地点了点头。

    “你好，施先生，方便我进屋么？我有事情要跟您详谈。”

    ——贵。

    是施德发看到白烨的第一眼感受。

    自己眼前的青年，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桀骜、矜贵之气，就跟明星似的自带光环，哪怕是站在这破烂屋子面前，可跟屋内的人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请、请进……我穿上衣服，待会儿就跟你们去把孩子带回来……”

    “不用了，刚才的是骗你的，不好意思，我不清楚你儿子的情况。”

    白烨微笑着了一句话，施德发顿时凝固在了原地。

    “初次见面，我是白伟杰的亲生儿子，白烨。听我爸给了你好几十万的定金来杀我？”

    施德发不是个没良心的人，甚至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答应过什么没良心的请求，这会儿两腿一软，显然对着白烨跪下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白烨促狭地眯了眯眼：“来惭愧，我一直让人跟着我的父亲，看看他会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却想不到，人竟然真的可以没良心到他这样的份上。”

    施德发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几乎让他马上要陷入晕厥。

    白烨让老陈上前将人搀扶起来，他的语气自始至终是平静，甚至可以得上温和的。

    “施先生，我也不是个恶人，既然我今天找到你，还好声好气地在这里跟你话，就是为了解决那件事情。我爸给了你多少定金，我可以给你双倍的捐款，你家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我觉得你也不希望死了以后下地狱，对吧？”

    白烨上前一步，出的话，就像是恶魔在低语。

    “所以我要你取得白伟杰想要杀我的证据，并作为人证向警方自首。你应该不是个蠢货，会知道怎么选的，是么？”

    “是……”

    施德发抖动着嘴唇，看着宛如笼罩在阴影之中的白烨，答应了。

    从事情被发现的那一刻起，施德发除了作为共犯入狱，就没有其他的选择项。

    甚至在对簿公堂的时候，白伟杰转给他的定金，也一分都到不了他家人的手里。

    现在，白烨愿意给他的家一笔“捐款”，那么……他自然愿意答应白烨的要求。

    这兴许是他最好的下场吧。

    “……谢谢。”

    白烨背过身子，看着这个生活贫困又身患绝症却一直在为了家人考虑的男人，在心里感慨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药丸卡在喉咙里卡了半天，太难了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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