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心,不可揣测不可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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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王府标配,许是太妃惦记她孙儿在这冷清西院吃不好住不好,决定养这孩子的下午,下人们便在管家的指派下,一个接一个,端的端,拿的拿……愣是弄了满满当当一院子的东西。

    若是这院子再大些,他们或许会觉得再多搬些来也不嫌累。

    竹瞧着院里堆成山丘一样的东西,犯难了,“这么多东西,院子就这么大,可怎么处置啊…”

    他抬眼瞧了瞧:“既是太妃的意思,便留着吧。”放不下自有放不下的处置,届时再。

    “哦。”

    竹点点头,她回头瞧着自家这个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在乎的夫人,心里多少替夫人感到不值。论颜值,她家夫人不知甩那花孔雀似的王妃几条街,论大方得体,那王妃更是差之千里。可王爷就跟眼瞎似的,愣是瞧不上她家夫人半点。

    约莫半柱香,下人们忙活完了。他本想,那管家该过来与他商量如何安置这些东西,届时,再叫他们把不需要的搬回去便是,不曾想,人家搬完便走了。连个招呼都没。

    他抱着孩子走到门口,瞧着那些放的杂乱无章的东西,眉头微蹙。

    是呀,这么多东西,这院子就这么大,可怎么放…

    他也犯难了。

    不知如何处置这些东西犯愁之际,项云擎从外面走进来,“怎么?这些都不需要吗?”问也没问个原由,只看一眼院里的东西便擅自揣定结果。

    云非羽正愁没办法处置,索性,他顺话赶话,“嗯,烦请王爷叫人搬回去吧。”本来他就过什么也不缺,奈何太妃盛情。如今他尚未开口,项云擎倒先一口咬定结果,既如此,他何不顺水推舟把东西再丢回去。

    项云擎没有回答他,伸手抱过他怀里的孩子,“他可闹过。”

    “不曾闹过,乖巧得很。”

    家伙只是不肯自己睡觉罢了,他想,这大抵是算不上闹的。

    想来这孩子定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今日他本想让孩子自己睡去,不想刚放下,这孩子竟呜哇一声哭了,思及过往,他便又将孩子抱在怀里,谁知这一抱,便是一个下午 。先前不觉得,这会儿项云擎抱走孩子,手臂恢复知觉,他竟感到一阵酸麻。

    未等他手臂的知觉恢复,项云擎又将孩子还给他:“本王要离开几日,好好照顾他。”

    “王爷忧心。”

    抱过孩子,他便也转身回了里屋。

    项云擎急着离开,未等竹行礼,便已大步流星地离开,仿佛在这院落多呆片刻都不愿意。

    云非羽曾想过,这孩子如此不幸,一出生便没了娘,那项云擎当是最在乎他。如今这孩子认他,那项云擎该会隔三差五过来,届时他男儿身的事实定会不攻自破,那项云擎怕是会一刀斩了他。如此,不知自己命丧时,对这孩子可会不舍,不曾想那日之后,一连数月,莫项云擎,除了太妃时不时让竹把孩子抱去给她瞧瞧,他想,这王府的人怕是都要忘记他这西院还有一个世子存活于世。

    日出日落,一晃眼便是数月。

    不久前,竹感染风寒,太妃怕竹将风寒传给世子,便不肯再让竹与他来往。

    西院不远处,那边有专供下人们住的大院子,太妃叫人倒出一间让竹搬过去。

    竹一走,他这本就偏僻的院子更加冷清。

    “竹。”

    他放心不下竹,趁着世子被太妃抱过去,四下无人,他便悄悄地过来看望竹。

    推开门,一股森冷干湿扑面而来,屋里那张仅有两层单薄铺垫的榻上躺着几乎与被褥形成一条线的竹。

    他有些心怯,竟不敢再往前一步,“竹…”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掺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竹像是睡着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乖巧的模样让他心疼。

    十四年,他终是哭不出来了。

    人心呐…不可揣测、不可细思量,若要探究…何止薄凉。

    竹死,安安静静地死在那个大院子,死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没有过分悲伤,竹的后事料理完,他在院里种下一些苦竹。

    几日后,在他都快要忘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叫项云擎的时候,项云擎出现了。

    他还是没有习惯竹的离开,总是以为她还在,“竹,去帮我点水来。——竹?”没有听到竹的声音,他忙扭头,身后空荡荡的。

    窗户敞开着,门也开着。夜风穿堂而过,他愣了一下,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后,淡然一笑,那笑容浅得就像他的感情,似有若无。

    眼神里的平静,好似他这院里从未有过竹这号人物。

    项云擎从外面来,恰好目睹,他眉头微蹙,心想,这女人该是怎样狠心,死了一个贴身丫鬟,竟还能这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