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漠埋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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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这个学期就?结束了,暑假即将到来。

    因为涉及保密,宁蔓华没有?把暑期实践的事?情告诉家人?和?其他同学。

    出发那天, 尽管宁蔓华再三推辞,裴老还是坚持亲自把她送到了京市火车站。

    站在进站口前,裴老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千万不要在中途下车,不要跟陌生?人?话,看管好自己的行李, 知道吗?”

    宁蔓华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孩,无奈地:“老师, 我都知道的, 您不用?担心,快回去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裴老已经把这个姑娘看作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与其他学生?不同, 她年纪太, 又是个女生?,安全还是最?重要的。

    裴老摆了摆手, 继续交代道:“你到了云城火车站, 先不要出站,就?在站台上等?你师兄来接,之前给你的电话都存好了吗?在那边, 如果有?什么?问题就?那个电话!”

    宁蔓华再次点头, 挥手告别了裴老。

    与上次回海市坐的火车不一样,这趟开往云城的火车显然更加老旧, 汽笛拉响, 火车便哐当哐当地响起?来。

    适逢暑假,一票难求, 宁蔓华只抢到了一张硬座票。独自一人?出行,她也不敢频频上洗手间,只好尽量少?喝水,吃些随身带着的干粮罢了。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身上的衣服洗得有?些发白,却很整洁干净。她怀里抱着一个瘦瘦的女孩,脸色有?些苍白,约莫三四岁的样子。孩子还没到需要购票的身高,二?人?便挤在一个座位上。

    火车徐徐驶出京市,宁蔓华很快便看腻了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从?书包里拿出印好的资料来看。这是她从?网上下载到的最?新外国文献,不得不,即使是这种公开资料,仍然有?很多值得注意和?深究的地方。

    宁蔓华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些文字上,很快就?把车厢里的喧哗声和?难闻的气味抛在了脑后。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旁边的女孩一直盯着她看,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宁蔓华冲着她笑了笑,女孩马上害羞地把脸埋在妈妈的怀里。一会儿?她又再偷偷探起?头来,从?掌心的缝隙里偷看宁蔓华。

    “蓝蓝,不要扰姐姐学习!”中年妇女轻斥这个叫蓝蓝的女孩,又向宁蔓华投来歉意的眼神。

    看着蓝蓝马上就?要瘪嘴了,宁蔓华摇摇头,对着蓝蓝:“蓝蓝很乖哦,没有?扰姐姐。”

    蓝蓝咧开嘴就?笑,又连忙用?手捂住,但是笑意还是从?她的眼睛里溢出来。

    宁蔓华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两颗奶糖,递到蓝蓝手边,“这是奖励给蓝蓝的哦!”

    蓝蓝眼睛一亮,手想拿又不敢,还是先抬头看向了妈妈。蓝蓝妈妈觉得,这姑娘穿戴得体,一身书卷气,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读书,应该也不是坏人?,就?点了点头。

    蓝蓝开心地接过了奶糖,攥在手心里,奶声奶气地了声:“谢谢姐姐!”

    也许是奶糖破了陌生?的隔阂,蓝蓝开始展现她的“话痨”本色,车厢里都是她清脆的声音:

    “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姐姐,大学是什么??”

    “姐姐,蓝蓝也能读大学吗?”

    “姐姐……”

    蓝蓝妈妈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恨不得用?手捂住女儿?的嘴巴:“不好意思啊,这丫头就?是自来熟,遇到人?就?叭叭叭个不停。”

    宁蔓华摇了摇头,她倒没什么?所谓,路途遥远,有?人?聊聊天也不错,况且乘务员总在巡逻,还是挺安全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宁蔓华得知母女二?人?是到京市来求医的。蓝蓝一家住在一个因铁矿而生?的城,蓝蓝的爸爸是铁路工人?,实在脱不开身,蓝蓝的妈妈就?独自带她来到了京市。

    当列车驶出戈壁滩时,蓝蓝指着前方,高兴地大喊起?来:“爸爸!爸爸就?在那里!”

    宁蔓华转头望去,原本辽阔的戈壁滩,变成了险峻的峡谷,列车在陡峭的山谷里攀爬。这一刻,宁蔓华心潮澎湃,她可以想象,当年的人?们是如何在这种地方开辟铁路。

    下一站,就?是由蓝蓝的爷爷辈们建起?来的城市。50年前,因为发现了优质铁矿,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们自愿来到这里支援建设。为了把钢铁运出去,他们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硬生?生?地在连苏国专家都“不可能”的地方,开凿出了这条铁路。

    在华国的大地上,铁路从?来都是很重要的。当年,华国人?自主?修建的第一条铁路,极大地提振了民族自信心。如今,纵横交错的铁路网络,见证了华国综合国力的提升。

    望向远方,蓝蓝的妈妈摸了摸女儿?的头,温柔地:“对,爸爸就?在下一站,等?下我们就?到家啦!”

    蓝蓝和?妈妈在下一个站下了车,临走前,蓝蓝挥着手对宁蔓华:“姐姐,我以后也要去京市读大学的!”

    宁蔓华点头道:“好呀,姐姐在大学等?你!”

    *

    在咯噔咯噔的轮轨声中,火车继续往前行驶了两天两夜,当宁蔓华觉得腰都快要不是自己的时候,终于到达云城了。

    站起?来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宁蔓华背上背包,拖着行李箱下了车。

    站在站台上,她四处张望,好来接她的师兄,在哪呀?

    汹涌的人?潮中,一个身材高大挺拔,剃着板寸的男人?朝她走来。

    快要走到跟前时,宁蔓华才发现这个男人?眉宇深邃,五官棱角分明,周身硬朗的气度与普通校园男孩完全不同。

    男人?朝她微微点头,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到她耳边:“是宁蔓华师妹吗?”

    宁蔓华微笑着点了点头:“是裴师兄吗?”

    “嗯,路上辛苦了,是我爷爷让我来接你的。”裴云松缓缓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并出示了证件,让宁蔓华进行核对。

    宁蔓华这个名字,裴云松早就?在爷爷口中听过无数次。他从?来没听爷爷这么?夸过一个人?,即使是他这个亲孙子,也未曾有?过此厚遇,因此一直对这个女孩抱有?好奇。

    初次见面,尽管对方风尘仆仆,一脸倦容,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多年后他依然印象深刻。

    待宁蔓华确认无误后,裴云松主?动帮她提过了行李箱,宁蔓华连忙礼貌地道谢。

    “我们去研究一院的车程还要差不多4个时,你需要先去上洗手间吗?”

    宁蔓华不太好意思地点头,裴云松便在洗手间的门外守着行李,整个人?站得笔直,展现出匀称的肌肉线条,让许多路过的游人?侧目,他对这样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    随后,二?人?并肩走出了火车站,坐上了一辆不太显眼的汽车。

    裴云松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给宁蔓华递了一瓶没有?开过的瓶装水和?一包纸巾,轻声道:“先喝口水吧,路不太好走,如果你晕车或者不舒服的话,随时跟我。”

    宁蔓华双手接过,心中泛起?淡淡的涟漪。

    汽车一路西行,云城火车站渐渐被甩在身后,路上的景色从?满眼繁华到大漠孤烟。

    宁蔓华生?于南方水乡,如此粗犷的西北,以前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

    路上,大风漫卷,黄沙飞舞,沿途有?几株形状怪异的植物,顽强地在茫茫大漠上生?长着。

    忽然,汽车的车速慢了下来,长鸣的车笛撕裂长空。    宁蔓华不明所以地望向车窗外,只见一排整齐的白杨挺拔无声,远处高大的白色丰碑直指云霄。由于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文字。

    直到汽车驶离那一片白杨林,才再次以正常速度行驶。

    透过后视镜,裴云松抬眸看到宁蔓华欲言又止,便主?动出言解释,每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宁蔓华的心尖:“刚刚我们经过的是冬青陵园,长眠着为华国航天科技事?业牺牲的760多位先烈。”

    车内一时沉默,许久,裴云松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们的平均年龄,只有?27岁。”

    27岁!

    宁蔓华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忙扭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总是被他们的英雄保护得很好啊!

    宁蔓华既为他们的壮举而感?动,也为他们的早逝而遗憾。她甚至不知道,她曾经的同学挚友们会不会也沉睡于此?

    苍松静默,大漠无声。

    丰碑长在,英魂永存。

    望着窗外,宁蔓华的思绪纷飞:如果我一个的学生?都能获得这样的奇遇,这些满腔热血的人?儿?,如今会不会也在你我偶尔路过的街角,尽情享受着他们披荆斩棘带来的幸福?【注3】

    你们是否看到了,我们的导弹已经上天了呢?

    怀着沉重的心情,他们又颠簸了一个多时,车子终于在一处围有?铁栅栏的地方停了下来。

    取下行李箱,宁蔓华心地跟在裴云松的身后,她不敢四处乱瞟,只有?余光瞥到远处的一栋建筑物,墙上刷着一行白色大字: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保密责任重于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