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人生最怕和兰月娥那样子的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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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月娥好似吃了口凉水般, 忽而清醒过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为了安雪采缕缕行险,乃至于把自己放在后一位。

    兰月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肺腑间也不觉染上了一缕酸意。就好似这一次, 若不是为了安郎造势, 事情绝不会如此。

    自己行事一向谨慎,便算为了郑贵妃做活儿, 本也可以低调一些。还不是她揣摩安雪采得心意,替安雪采寻个机会针对念善会。

    也奇怪, 这一瞬间兰月娥对安雪采强烈的执着欲顿时消失。

    她以自己性命, 博得安雪采站在自己这一边。可突然之间, 兰月娥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兰月娥简直不明白自己片刻前为何那般疯狂。

    是因为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非要跟萧玉锦那个公主争,争自己谁能赢?

    兰月娥一回过神来, 便生出浓浓求生欲。

    不过她想了想,终究没有站起来,继续保持自己痴情慈母的姿势。

    现在她已经跳到这个坑里面了,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安雪采会令人瞧着,念善会肯定也令人窥探。万一闹出点儿动静来, 别的不, 那位越剑仙怕是会提剑杀来。她那几个手下, 能顶什么事?

    坑跳都跳了, 这时候再闹, 是无智之举。

    兰月娥心里再有求生欲, 也克制自己跳起来的冲动。

    她讨了几块桂花糕, 轻轻咬了一口。

    时候家里人卖了她,便给她买了桂花糕。兰月娥捡了一块吃了,舌尖尽数是甜腻之味。

    兰月娥咽下一块, 便瞧瞧自己生下来的孩子。

    天儿现在已经八个月了,也开始吃一些辅食。兰月娥将糕嚼碎,口对口喂了自己孩子。

    就像她跟雀儿讲了自己时候的故事,再赏了那孩子桂花糕吃一样。

    旁人见了,只觉得她慈爱,也看不出这其中诡异之处。

    听到了安雪采的脚步声时,兰月娥仍保持垂头温柔的姿势。她伸出了手,隐秘的掐住了孩子的咽喉,稍稍用力,只怕这娇嫩咽喉就能捏个粉碎。

    别人自然不懂她,她自然是有情之物。就好像之前的兰安,察言观色觉得她喜欢雀儿,这也没算看错。

    那孩子跟她一样,出身贫寒,又被父母所弃。若她不喜欢,也不会招那孩子过来,浪费时间喂她糕吃,再给她故事。只不过她待人的情意,原本没几个人能懂。

    她也是爱儿子的,但安雪采若不肯饶速她,也不能让安雪采白得一儿子。

    那些心思流入了兰月娥的脑海,使得兰月娥面颊之上增了几许古怪异色。

    她抬起头时,却是一脸深情和柔顺。

    安雪采一心向着那位明玉公主装高贵,可他骨子里却并没有真正的高贵。

    那份高贵,也是安雪采消受不起的。

    安郎还是爱自己,喜爱自己为他出谋划策。

    他要是真那么义正言辞,干干脆脆,一刀结果了自己这个坏女人。只怕他舍不得。

    事已至此,无论兰月娥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是要继续演下去。

    这既让兰月娥觉得恼恨,又使得她觉得刺激。

    她当密首时,也炮制过几个自命清高,不知进退的官儿。

    兰月娥花样儿多,手段狠,她最喜爱便是撕开那些道德君子假面具,看着他们道德崩溃后可怜虫一般模样。

    就好似骑长的那样,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一个价码,单单看出不出得起。

    又或者,这个人舍不舍得出。

    那种刺激的感觉涌遍了兰月娥的身躯,使得兰月娥的肠胃感受到刺激微微酸疼。

    然后一片手掌落在了兰月娥的脑袋上,旋即抚上了兰月娥的面颊。

    男人动作微粗鲁,却也透出了几许温柔之意。

    “这津州之地,还是我了作数,轮不到旁人言语。阿娥,你也轮不到旁人管教。”

    兰月娥一下子便懂了,一股子甜蜜的喜悦之意顿时涌上了兰月娥的心头,使得兰月娥心尖儿微甜!

    那些甜蜜也并不是来至于爱情,而是来至于胜利喜悦。

    萧玉锦终究“做错了”。

    安雪采年逾三十,又是一方之主,身边从不缺奉承和仰慕。这样的男人,自然喜爱年轻高贵的女孩儿。可他不喜欢这样女孩儿板起脸孔教训自己。

    若萧玉锦错了,可能安雪采还会一笑置之,可偏偏萧玉锦对了。

    他确实为了驱逐念善会,没有深查这件事情。他虽不知道这么干的是兰月娥,却有意借此事驱除念善会。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

    现在闹成这样儿,安雪采受不得别人轻视。

    尤其萧玉锦还那么聪明,看得那么透。她的年轻和高贵是那么扎眼,令安雪采都喘不过气来。

    此刻自己再献出兰月娥,又像什么?兰月娥虽然恶毒,可现在谁都知道这女人是自己外宅,还生了个儿子。他觉得自己把兰月娥献出了,显得姿态太低。

    兰月娥内心对安雪采进行分析,将安雪采分析得透透的。

    年轻的女孩子固然聪明,却犹自有些涩味道,话还不够圆滑,尚有几分意气。安雪采爱她的真,却厌她的涩。

    安郎三十多岁年龄,有了一定资产,已经低不下这个面子,顾忌得也多。他也不是二十多岁毛头子,还讲究个血气之勇,什么都要黑白分明。

    同时这个年纪,他又还未有真正老辣,为了利益可以脸皮放在地上踩。

    前年南安王进京,六十多岁人了,封地上并不安分。他被卫玄胁入京中,还挺着身子骨跳舞以悦陛下,脸皮都不要了。可这又有什么,骑长这样的人,才最是无敌。满京城的人都取笑南安王时,骑长眼底却无半点讥讽,反倒有着冰冷杀意。

    唉,安郎现在,却还受不得这个。

    入红花卫,掌密首之职,兰月娥学的东西很多,最重要的却是分析人心。

    这么想着,兰月娥手指头轻轻的从孩子颈旁移开。

    她抬起头来时,双颊如娇花般娇红,眼底含情脉脉,尽数是仰慕之意。

    谁看到兰月娥这样眼神,都知晓她以夫为天,将安雪采当作天神一般存在。

    可兰月娥却想着属于自己的人生哲学,欲取之,先予之。一个人要想将另外一个彻底掌控手中,便要做出一副没有他会死的可怜样儿。

    谁也瞧不出这般眼神下隐匿的心思。

    安雪采也瞧不出来。

    安雪采也没汲取他原本那个世界身居高位者被拉下马的教训,终究还是将兰月娥给保下来。

    津州闹腾一圈,仍未将兰月娥给挖出来。

    反倒津州城中传出一些流言蜚语,兰月娥乃是为朝廷办事,是红花卫的密首。惹来红花卫记恨,人家今日不好理会,以后便难了。

    这么一,原本那些个苦主声音也低了些。

    这般手段,倒瞧出几分兰月娥的影子。

    无论如何,念善会也借着这件事情引起来愤怒,将津州兰月娥的眼线清剿了一番。

    越红鱼自从接手了系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状态。

    兰月娥分明已经解除了男主降智光环,好感度却还很高。

    安雪采身居高位,兰月娥大约也是存了投资的心思。

    到底,大胤王朝已经摇摇欲坠,红花卫上头还有个骑主卫玄压着。陛下信任卫玄,因为卫玄能压住京畿周围骚乱。兰月娥善于诡谲之计,可名声不好,也没能镇住一方安宁的本事。她就适合辅助,也不敢奢望顶下自己那位上司。

    思想下去,兰月娥觉得跳槽到侍候安雪采也不错。

    兰月娥行事还比较没底线。

    她若是叶凝霜,才不理睬那个女儿。安雪采想要生儿子,兰月娥就拼着生儿子。

    她还不像萧玉锦那么矫情,萧玉锦还希望什么爱情,追求点正义,抄个诗都碍了她的眼。也只有养尊处优的公主,整日里还琢磨些这个。

    那些都不重要。

    兰月娥是个现实的人,她就图借着安雪采发家,把安雪采当上司侍候。安雪采也还有些家底儿,兰月娥还从他身上看出一些企业前景出来。

    这么一来,兰月娥的高感度居然居高不下。

    渣系统气得炸裂:由着她死!

    萧玉锦也窥出了几分端倪,待雀儿身子好些,她便挑了雀儿随自己离去。

    能将雀儿救下,也算是缘法一场。

    慕从云还是扮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马车中,他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萧玉锦雪白手掌轻轻叠在膝前。他没有抬头,去瞧萧玉锦花朵儿般的秀丽脸颊。他苍白的脸颊,蓦然泛起了一抹血色,又迅速压下去。

    他人前冷傲,可每次对着这个比自己许多的姑娘,总是不知晓什么才好。

    好半天,慕从云才缓缓道:“公主不开心?”

    萧玉锦摇摇头:“没有,慕城主。我,我现在很好。”

    她自然还好,不知怎的,这一切也不似萧玉锦想象的那么伤心。

    她没有不开心,若起来,萧玉锦只是觉得遗憾。

    安雪采虽不似自己吹捧那般悲天悯人,正义仁慈,总归是一方之雄。一个兰月娥,若是为敌,安雪采也不是得罪不起。这些年来,朝廷政令难出京畿之地。卫玄也还罢了,兰月娥那等声名不佳的密首也算不得什么了。

    可安雪采偏生与兰月娥搅合在一起。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与兰月娥那样的人为敌,而是与兰月娥那样的人为友。

    与此等人相交,只会一点点的,被拖入污泥之中。

    想到了这儿,萧玉锦也禁不住抬起头,轻轻一笑:“慕城主,世间之人终究会被名利所误,只有你和越剑仙这样武尊才能超脱俗事,点尘不染。那样子,才是真正仙人般的干净高洁。”

    慕从云微微一怔,旋即感觉一股子热气涌上了脑门,一颗心也跳得快了半拍。

    一瞬间,他也俗念顿生,心尖生出一抹隐秘的期盼。

    可瞧见萧玉锦面上神色,他又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

    萧玉锦脸上只有尊敬之色,她显然从来没觉得慕从云是可以用来谈恋爱的。

    慕从云那些心思,她竟一点儿都没察觉。

    慕从云剑伤好得差不错了,可此刻犹自微有疼意。

    不过他心里这么戏多,面上却一片平静如水,只轻轻得嗯了一声。

    这般酸涩暗恋之中,与原著慕从云可悲结局交织,竟隐隐缔造了一片血色的孽缘。

    风吹动了竹叶,越红鱼青色的鱼剑犹在鞘中。她手指轻轻一挥,那片竹叶顿时被轻轻劈开成为两片。

    如今越红鱼身负各种剧透,她不但武力强横,简直算是这个世界上半个先知。

    她不觉轻轻的想,自己跟慕从云可是个不一样的武尊。

    萧玉锦离去的消息传入了安雪采耳中时,安雪采心底也生出些惆怅之意。

    他慢慢的伸出手,轻轻的拂过了兰月娥的脸颊,淡淡道:“以后你做什么,都要听我吩咐,绝不能自行其是。”

    兰月娥轻轻的嗯了一声,显得十分柔顺。

    可兰月娥心里却不以为然。要真正的柔顺,要数蕊儿那丫头。可现在,安雪采哪里还有心情搭理她?安郎就是做作,他瞧上自己哪一处,需要自己哪一处,兰月娥比他自己个儿都还要明白些。

    阳光轻轻从窗户之中泄落,落在了桌几之上。

    这缕阳光是落到了于青州的枯花山上,落在了莲花教圣女唐焦儿的房中。

    这位莲花教圣女不过十六岁,近日里却是声望日隆。她被莲花教的信众称之为佛母,甚至连圣女二字都鲜少提及了。因为佛母二字,才能凸显这个莲花教精神支柱的逼格。

    大多数莲花教的拥护者,皆是被唐焦儿神迹所诱。

    他们相信这个世界有神迹,自己等人死了还可复生。

    桌几上摆着雪白的宣纸,这些宣纸在唐焦儿的剪子下开剪,剪成了各色漂亮剪纸。从前唐焦儿就是靠这手剪纸技巧糊口的,那时她才九岁,是个乡下姑娘。

    母亲教了她这一手剪纸技艺,让唐焦儿能帮衬家里赚个零花。

    不过那也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她,自然也不是乡下的村姑。她皮囊虽出身低贱,却有着无比高贵灵魂。她是佛母转世,身怀异能,可以撒豆成兵,可以把剪纸化为活物。

    莲湖教这么宣传,相信的人也是不少。

    一想到了这一些,唐焦儿内心就隐隐有些厌恶,甚至有些恐惧。

    一开始哥哥动村里的汉子,反抗官府剥削,唐焦儿也是赞同的。

    可渐渐,这一切也变了味道。

    哥哥读了几年书,也比旁人要聪明。他为了吸引更多人加入,也搞了些花样儿。

    唐焦儿那时候年纪还,可手指灵活,已经会变些戏法魔术。

    可渐渐的,这些事情越发不可收拾。

    现在的她,在莲花教地位越发尊崇,旁人不可直视。可她越发高高在上,一点儿也不像个真正的活人。

    唐焦儿这样想着,手下的剪刀好似有自己意识一样,剪了个的男子影像。

    是安雪采!

    一想到安雪采,唐焦儿的心里面也是浮起了一抹暖意。

    她那位教主哥哥唐鹤这些年越发得意了,甚至自封大慈大悲弥勒佛转世。妹妹既是佛母,他这位兄长岂能寒酸了去?

    可她知道兄长只不过是个读过书的村汉,自己也不过是个会剪纸的村姑。

    反倒是安公子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