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京城的家
祁景之刚进门, 周春月就取代家政人员,上前把祁景之的公文包接过来,露出温婉的笑容, “景之, 今天有点热,我让田嫂煮了绿豆汤, 一会你先喝一碗,解解暑, 省得晚饭没胃口。”
“好, 听你的。”
坐下来喝了两口绿豆汤后, 祁景之看着坐在对面温婉的女人, 突然想起些什么,问道:“对了, 晓舟到了吗?”
周春月点头:“下午不到一点下的飞机,我去接她,结果这孩子非要跟领导去新的单位, 把报道的事情处理好才回家。到家之后,还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被我给按住了, 让她赶紧睡觉, 倒时差要紧。”
祁景之:“晓舟从就这样, 很有分寸。工作和上学更加不能比, 你以后也要学会放手。”
“我哪能不放手呀, 我这不是心疼她, 坐了十几个时的飞机,回来太累吗。噢,对了, 晓舟给你带了好多礼物,还有那个什么电动剃须刀,好像很好用的样子。”
晚饭,祁家餐桌上三个人,有有笑,俨然一家三口。
吃过晚饭,周晓舟继续陪着叔叔阿姨聊天,的都是过去一年多,在驻外机构工作的情况。
在这个过程中,祁景之频频点头,对周晓舟的工作能力表示肯定,对她的成长也非常满意。
晚上,周春月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抹着周晓舟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高档化妆品,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看书的丈夫,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景之,下个月就是爸的生日了,要不要提前让他回来?”
祁景之正准备翻页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没这必要!如果爸想在家里过生日,咱们提前一周去把他接回来就行。”
周春月撇嘴,不过很快要调整好表情,“听你的!我主要是想,以前爸在家里太孤单,在海边的疗养院,还有好多老战友一起。现在舟舟回来了,家里热闹一点,爸应该就没有以前那么孤单。”
祁景之:“这些年,爸好像更习惯在疗养院生活。”
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周春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灯一关,周春月就温柔如水般,把祁景之伺候得让他有一种年轻十岁的感觉。
“景之,这辈子我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够得到你的爱。”周春月靠在祁景之怀里。
过了几秒钟,祁景之才有反应。黑夜里,他的声音显得更加郑重,他:“春月,晓舟和祁正的事,或许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晓舟在外面这么多年,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吗?”
周春月一下子坐起来,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景之,你是什么意思?当年的承诺,不想兑现了吗?”
祁景之:“你别着急呀!我之所以这样问你也是为了晓舟。你看,如果祁正跟晓舟结婚,就意味着祁正是第三段婚姻,晓舟清清白白的姑娘,对她不公平。”
周春月再次躺回祁景之怀里,她:“现在祁正确实配不上晓舟,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晓舟就是这么单纯单一,从就喜欢祁正,就想嫁给他。景之,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让那些攀龙附凤的女人,离祁正远一点。不是,祁正陪那个女人去滨城老家了吗?还是赶紧把祁正叫回京城比较好。”
祁景之:“我这两天工作比较忙,忙完之后我会安排。”
周春月立刻:“知道你忙,这些事情我来安排。”
第二天,吃过午饭,祁正和许疏桐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退房。
酒店经理得到消息,立刻带着两个工作人员过来帮忙收拾,然后殷勤地对许疏桐:“许老师,刚才听袁老板,你们接下来要去京城?”
“是的。”
“正好,我们酒店的专车也要去京城接人,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们酒店的车送你们去吧?”
看到对方这么殷勤,一点也没有觉得麻烦的意思,许疏桐索性接受。
酒店经理兴高采烈地去让司机准备车,结果最后也没派上用场。
因为许疏桐和祁正刚刚下楼,两个军人模样的人就迎上来,“请问是许老师和祁团长吗?”
原来是京城的首长,直接安排司机过来,给许疏桐做专车司机,让她能够更加方便地办事。
早点把滨城的事情处理完,早点去京城。
就在许疏桐和祁正离开后没多久,又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酒店门口。
车里下来两个人,直接来到酒店前台。
“查一下,一个叫祁正的人,住在哪个房间?”其中一个人掏出证件,对前台道。
刚准备上楼的袁刚,停住脚步。
现在住宿,很多地方依然要介绍信,滨城酒店走在前列,为了给客商提供更大的方便,并没有拘泥于形式。所以祁正和许疏桐来的时候,没有提供介绍信,看到祁正拿出来的钱,前台就以为他是客商,直接办理入住手续。
登记名字的时候,许疏桐只写了自己的。
看了一眼对方的证件,前台也不敢怠慢,连忙去查住宿登记本。查完之后:“现在住宿的客人里,没有这个人。前两天退房的,也没有这个名字。”
“怎么可能!”那人似乎又想起些什么,又问:“许疏桐呢?有这个人吧?”
“你是许老师?”
“他们现在住哪个房间?”
“许老师已经去京城了!”
“什么?”
京城那边,周春月接到滨城来的电话,反应也一样,“什么?”
“下午1:30的时候,祁团长他们离开的酒店。”
坐在旁边的周晓舟,自然也听到阿姨和电话那边的人的对话。
周晓舟:“祁正是1:30离开酒店,应该是坐2:00左右的火车回京城,再安排一辆车,直接去火车站,应该能接到人。”
周春月叹气:“祁正也真是的!娶那种攀龙附凤的女人,可不就委屈自己了吗?本来可以直接坐汽车回京城,现在却要跟一群人挤火车。”
周晓舟:“阿姨,知道你心疼祁正哥,那晚饭就准备得丰富一点,我去火车站接祁正哥。”
周春月连忙交待:“把祁正接回来就行!可别把那女人带回来!要不然,祁叔叔会生气的。”
“行,那我在咱们大院的招待所,开个房间给她?”
周春月“哼”了一声:“她那种身份,可不配住咱们大院的招待所!直接在火车站旁边的招待所,给她一个房间就不错了。”
周晓舟刚离开,周春月就指挥家里的帮佣田嫂去买菜。
田嫂歉意地:“周老师,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正想跟你请几天假呢。”
周春月脸色一沉,“你这身体不舒服得可真是时候。”
田嫂低着头:“看来我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周春月瞪了田嫂一眼,心里对田嫂有再大的意见,也不敢直接把人开除。因为祁景之这些年就喜欢吃田嫂炖的那几个汤,其他人烧的汤,祁景之一口都不喝。
像他们这种家庭,都有专门的勤务人员帮忙料理生活的事情,缺了田嫂,家里完全不受影响。
可祁景之就是缺田嫂炖的那几口汤。
换做别的人,能够在这样的家庭里当帮佣,肯定会对女主人感恩戴德,可田嫂偏偏不识好歹。周春月非常不喜欢她,这些年,周春月没少找田嫂的茬,想让她自己滚蛋。
出乎周春月的意料,田嫂忍了几次之后,直接把她的所做所为,告诉祁景之。
当时祁景之就对周春月:“春月,你平时温柔体贴,怎么偏偏就看田嫂不顺眼?田嫂平时就在家里炖个汤,怎么就碍你的眼了?”
周春月当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从此之后,再也不敢找田嫂的茬。
祁景之爱喝田嫂炖的汤,祁正爱吃田嫂做的菜。很少主动跟田嫂话的周春月,这才屈尊降贵,给田嫂安排活,结果人家直接要请几天假。
周春月当然不同意。
田嫂也不退步,不同意就辞职。大不了这个月的工资不要了。
周春月看着田嫂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什么玩意儿!”
*
车开进京城,祁正就跟开车的人报了个地址,让对方直接把车开到那边。
刚睡醒的许疏桐,听到祁正交代司机的话,心想:没准今天晚上能够住进四合院!婆婆留下来的聘礼,钱不少,想必应该是几十年前的豪门贵族大姐。家里有个四合院,很正常。动乱的年代过去,该还给个人的财产,应该都陆续归还。
许疏桐又开始担心:现在的四合院,厕所应该还没有开始改造,住着肯定不舒服。
抽水马桶绝对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出乎意料,车竟然停在一幢西式的洋楼跟前。司机停好车,还有些不太确定地问:“祁团长,是这里吗?”
祁正点头:“就是这里!”
从车里下来,站在外面,许疏桐就能看得出来,这幢洋楼和几十年前租界的洋楼差不多,是带院子的三层楼。白色的围墙上,还有几朵喇叭花从院子里爬出来。
这时,院子的铁艺大门突然开,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有些激动地看着祁正,“正,你回来啦!”
“田嫂,你还好吗?”
“好!好!”
正着,田嫂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许疏桐,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这就是桐桐吧?”
许疏桐:“您好,我是桐桐。”
送他们来的人,帮忙把行李拿进屋,又记下这座房子里的电话号码之后,就离开了。
田嫂正准备带许疏桐到楼上去看房子,看看有什么地方还需要改善的,就听到祁正:“田嫂,你煎的豆腐要糊了。你去忙吧,我带桐桐上楼。”
“哎哟!瞧我这记性!都忘记锅里还有豆腐!”田嫂完全不像60多岁的人,身手灵敏矫健地转身,往厨房里跑去。
来到三楼那间宽大的房间,许疏桐直接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祁正:“祁团长,你应该比我清楚,接下来,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要相继出现,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怎么怪呀?”
祁正:“就算我不,你不是也猜得差不多了吗?”
“祁团长,你该不会觉得,夫妻之间,要靠猜来过日子吧?”
祁正:“我是觉得,有些事情晚一天让你知道,也省得你多生一天的气。”
听到这话,许疏桐的心瞬间软下来。
在此之前,许疏桐确实对祁正都要来京城了,却一直没和她他家里的事情感到生气。
祁正把许疏桐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到旁边一个既便是用几十年后的审美观来看,也依然不过时的柜子旁边,拉开抽屉,拿出一些东西,对许疏桐娓娓道来。
果然和许疏桐之前猜测中的一样,祁正的母亲叫郑诗锦,是一个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女性,她就读于现在依然是世界排名第一国外名校,是航天方面的专家。
祁正的外公外婆也是留洋归国的知识分子,同时也是一个民族实业家。几十年前,兵荒马乱的时候,郑家把大半的资产捐出去,为民族解放事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几十年前,祁正的外公冒着生命危险救下祁正的爷爷,在郑家养伤期间,祁正爷爷对郑诗锦非常有好感,极力地促成儿子祁景之和郑诗锦的婚事。
当时他们都在郑家江南的老家,本来想来京城再补一个盛大的婚礼,但是刚刚来京城,就变天了。
郑家遭到恶人的陷害,搞不好会连累祁家。
郑家深明大义,并不想连累别人。郑诗锦去找祁景之,想把他送她的结婚礼物还回去,就当作之前的婚姻不存在。反正知道他们结婚的只有双方的家人。
去找祁景之的时候,却遇到一个女人拉着祁景之的手,让祁景之遵守承诺,娶她。
郑诗锦看到这一幕反而松了一口气,第二天,郑诗锦顺利地把所有东西还给祁景之。
只是不巧,两个月后,迟迟不来例假,郑诗锦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郑家已经被定性,也就意味着孩子如果姓郑,以后成分不好。
就在这时,祁正的爷爷突然找上门,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地劝一番。
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郑诗锦最终同意祁家的安排。
郑诗锦和祁正后来娶的妻子周春月一起住进医院,相隔几天生下的孩子。
后来祁正终于明白,他爷爷根本看不上周春月这个怀着别人的孩子还赖着他儿子的女人,但是却最终同意他们结婚,主要是为了给祁正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不至于被人议论祁正的家庭成分不好。
确切地来,是不想被人议论,祁家的孙子的成分不好。同时,祁家老爷子大概觉得用这样的行动,也差不多可以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两个孩子生下来后,祁正被抱回祁家,周春月的孩子放在外面养。
几年后,周春月的女儿周晓舟,以烈士遗孤的身份,被接到祁家抚养。对外的辞是,周晓舟的亲生父亲是因为营救从事地下工作的祁景之才牺牲。
过去的二十年,周春月几乎是逮着机会就跟外面的人,周晓舟的亲生父亲临死前,要求祁景之善待他的女儿,让女儿嫁进祁家。
之前毕媛听到的那些对话确实没错,周春月对外一套辞,对祁正却是另外的辞,他根本不是祁家的孩子,周晓舟才是。
按理,从就被灌输这样的思想,祁正应该多多少少都会被PUA。实际上,祁正丝毫没有受影响。
主要功劳是田嫂。
田嫂是郑家的人,当年祁正出生后就以保姆的身份去了祁家。
周春月眼里根本没有祁正,一心想着养在外面的女儿,连一口奶都没给祁正喝过。
当时祁家父子都很忙,孩子出生没几天,觉得孩子的问题上已经确保万无一失,两人相继去了南边处理工作的事情。
周春月懒得搭理祁正,田嫂正好有机会把孩子抱出来,让他喝亲妈的奶。
几个月后,周春月才发现,田嫂每天都抱着祁正出门,而且祁正居然被养得白白胖胖,比她女儿养得还好。
周春月勒令田嫂不许再带孩子出门。
祁正那时候早就已经习惯每天出门,闻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不让出门,他就嗷嗷大哭。
就在这时,忙了几个月的祁家父子突然回家,田嫂直接告状:“周女士不肯给正喂奶,我只能每天带着正去外面联系好的坐月子的人家那里喝奶,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正不顺眼,非不让我们出门。”
祁家老爷子脸色一沉,对周春月:“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以后田嫂带正去什么地方,你不用管。”
有了祁家老爷子的话,田嫂更加没有顾忌,基本上都是早上出门,晚上才回来。
可以,时候的祁正除了晚上之外,白天大多时候都是和母亲在一起。
祁正上学的时候,外公外婆终于被释放,他每天放学,从学校里离开,也是先来外公外婆还有妈妈这里。
周末和寒暑假,也基本都是在这里度过。
离谱的是,周春月和祁景之对此居然毫不知情。
那么祁家老爷子是否知情?
祁正猜测,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羞愧难当,没有勇气面对郑家人,所以就当作不知道,而且还暗中提供了很多便利,让田嫂完全不用受周春月的气。
只是这样愉快的生活,在祁正十岁那年,戛然而止。
因为境遇突变后,心理和身体方面都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外公外婆和母亲的身体健康状况恶化,相继去世。
在去世之前,他们也给祁正做了最好的安排。
比如这套房,他们要了回来,并且重新装修过。
亲人相继去世之后,这套房子也成为祁正的避风港。如果不是不想让祁景之知道这个房子,省得让他来弄脏郑家的地盘,祁正晚上甚至都不想回祁家。
听到这里,许疏桐抱住祁正。
她的祁正真是太可怜了,明明很厌恶那个家,却又不得不回去。而且过去这十几年,大环境决定了他不能和祁景之撕破脸,若不然,郑家的祖坟可能都会被不怀好意的人破坏。
再想想,上辈子,祁正更可怜。在这个秋天,轰轰烈烈地离开。
祁正的荣誉,会变成祁景之晋升的筹码。也可能会变成周春月母女俩谋取更大利益的工具。
不过以后不会了,历史终究会成为过去,祁正完全不用再担心郑家的事被人翻出来。
只要回到正常的社会秩序,恶人就没有作秀的舞台。好人会得到应有的荣誉。
田嫂上来让他们下去吃饭的时候,正好看到许疏桐抱住祁正。
“桐桐,我跟你哦,不要太惯着正。虽然我不知道刚才正都跟你了什么,不过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是故意让你觉得他过去特别可怜,让你多爱他一点。”田嫂笑盈盈地道。
祁正有些无奈地:“田嫂,我不要面子的吗?”
田嫂上前拉着许疏桐往外走,“桐桐,你信我,正在上军校之前,和我相处的时间最多。我对他再了解不过了!听他的身世很可怜,但其实他除了还垫尿布不会话的时候,任人摆布。会走路之后,只有他找别人麻烦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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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出站口,精心扮的周晓舟,因为烈日炎炎,即使撑着伞,也汗流浃背。
可是出站口都已经重新把门关上,却始终没有看到祁正和那个女人的身影。
司机和出站口的火车站工作人员沟通完,跑过来跟周晓舟:“周同志,工作人员,从滨城开过来的列车,所有的乘客都已经出来了。”
周晓舟脸色变得很难看,她:“那下一班是什么时候。”
“下一班,是一个半时之后。”
周晓舟:“那一个半时之后再过来!哦,对了,你去把刚才在火车站招待所订的房间退了。去那边巷子的招待所,另外订一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