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子，你换手机了？”

    彭畅眼尖，寒假回来见到夏砚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他通讯工具的变化。

    “这是去年九月新出的那款吧，好用吗？我本来也想买，钱还差一点，给我看看？”

    夏砚把手机递给他，彭畅捣鼓一会儿，很是满意：“果真不错，运行速度也快，你多少钱买的啊？我记得刚出来那会儿，要四千多吧？”

    夏砚支支吾吾地没给准数：“没便宜多少。”

    彭畅也没算细问，又聊了会儿别的，就走回自己桌上继续收拾了。

    夏砚低头看了眼，越发觉得手中的东西，着实有些烫。

    手机是贺程给他的，其中一部分花费，是李舒彤当时那个红包里的钱。

    用贺程的话来——

    “我这么大了再拿压岁钱实在不好意思，所以把钱花你身上，就没有关系了。”

    跟着手机一起给夏砚的，还有三个大红包。

    “这是我爸、我妈、赵姨他们叫我拿给你的，他们本来想见你一面，但朋友临时叫他们一起出国，所以时间对不上。不过也没事，下次再见就是了。红包你收着，白给的钱，没理由不拿。”

    夏砚当然不会收，手机和红包，哪样都不算拿。

    贺程磨了半天，各种理由都给扯上，最后总算以新年礼物的名义，让夏砚把手机收下。

    至于那三个红包，毫不意外地被退了回去。

    “我妈给你的红包你都拿来给我买手机了，我就更不可能收这三个红包了，而且你好歹有来拜年，我什么也没做，怎么好意思拿？”

    贺程眼神幽深：“那明年换你来我家。”

    夏砚没觉得不妥：“好，不过我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去朋友家拜年，可能会做不好。”

    他敛眸：“不用紧张，他们都很想见你。”

    “你们家过年的时候应该很热闹吧？是不是你的朋友，也都会去拜年啊？”

    他无声笑笑，并未作答。

    朋友的确不少，但是你这样的朋友，只有一个。

    ……

    程橙的生日很好记，正好撞上了三八妇女节。

    高中时，程橙是个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关注的。

    上大学之后，女生们都开始化妆，校园里随处可见各种美女。

    不爱化妆常以素颜示人的程橙，饶是再好看，因为环境的改变，也没引起多大范围的关注。

    直到那次校园歌手大赛，比赛一结束，程橙的名字，一时间在校园内被人不断提起，而于念易是程橙男朋友这件事，彻头彻底只有夏砚一个人知道。

    因而追求女神的人，范围也从院内，瞬间扩大到了全校。

    面对那些追求者，程橙的态度始终如一，尽管已经足够冷下脸，也不乏有许多迎难而上的人。

    女神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自然会有很多追求者要帮“女神”庆生。

    程橙连着拒绝了好几波，实在不堪其扰，拉着室友直接离开了学校。

    出门之前，从一堆消息中找出夏砚的，回了个大概的回来时间。

    夏砚九点多就出门了，程橙大概十点能到校门口，他到约定的地方时，正好十点。

    结果，等了半个多时，都一直没看见程橙的身影。

    他本来想个电话过去问一句，又想到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最后还是把手机又放回了口袋里。

    程橙到校门口时，快十一点了。

    ——她特意拉着室友逛到了现在，就是想着都拖到这个点了，夏砚的心应该差不多也凉透了。

    室友们知道她还有约，帮她拿着东西就先走了。

    程橙刚拿起手机，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出声：“橙。”

    她一愣，对方已经站到了面前，笑着将手中包装精致的盒子递了过来：“生日快乐！”

    如果夏砚对自己没有其他心思，程橙无疑是感动的，但夏砚心里还有她，所以尽管再不忍，她也只能狠下心：“对不起，礼物我不能收。”

    她很庆幸夏砚是个不闻八卦的人，因而自己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于念易“假男友”的身份来伤害他。

    夏砚一愣，听见她补充道：“念易他不喜欢我收别人的礼物，就算是你送的生日礼物，他知道了应该也会不高兴，所以，不好意思啊夏砚，你的祝福我收到了，但是礼物，我没法收。”

    晾了对方一天，答应了对方的碰面，最后又以男朋友占有欲强的理由，把对方辛苦准备的礼物拒绝掉。

    不管是谁，应该都会觉得是一种沉重的击吧？

    程橙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不怎么放心地紧盯着他，瞥见他变得有些复杂的神情，反而松了口气。

    她这么坏，夏砚应该会不喜欢了吧？

    下一秒，她看见夏砚又扬起释然的笑：“没关系，我能理解的。”

    他想起刚认识贺程那会儿同他讨论过的问题——“你能接受你的女朋友和其他男生去看电影吗？”

    曾经毫不在意女朋友即将和另一个人去看电影的于念易，对程橙开始有了占有欲，这应该可以证明，他是真的用心喜欢着她。

    他作为希望程橙能有段良缘的好朋友，固然不会生气自己的心思被人直接拒绝，反而是由衷地替她高兴。

    夏砚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意，对面的程橙捕捉到他心态的变化，好心情瞬间一落千丈。

    夏砚他！怎么就这么傻呢！

    ……

    “对了，你和贺程今天应该过得挺好的吧？”

    转身就要上楼前，程橙突然问出一句。

    许久没和程橙聊过贺程，夏砚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程橙想了想，摇头：“没事，那我上去了。”

    “嗯，好。”

    夏砚拿着被拒绝过的礼物盒往回走，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但脑子里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真正忘了什么，又无处可寻。

    一边想着，人已经到了宿舍楼下。

    看见门口站着的似乎等了挺久的人，夏砚一愣，快速走过去，站到他面前问：“你怎么下来了？”

    程橙刚才的话在耳朵里回响起，他和贺程，今天一天都处得挺好的啊？

    想着，夏砚便不由自主地仔细观察了下对方，贺程一贯带着淡笑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暗云，云层透不出光，将他的情绪掩藏得彻底。

    这样的贺程看着有点可怜，再加上他不话，只是这样直勾勾盯着自己，夏砚心下越发感到发忖。

    仔细一想，好像是他拿着礼物出门的时候，贺程的情绪就有了点变化，但他敢肯定自己有跟他解释过，是要去给程橙送生日礼物，难道是这段时间，临时又出了什么事吗？

    夏砚不由担心，眉宇因担忧而微微皱起，放柔的声音里也带上点安抚的意味：“怎么了？”

    贺程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里头的东西，像是翻的水彩，纷乱复杂地杂糅成了一体，让人琢磨不透原本的色彩。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妇、妇女节？”

    贺程拧眉。

    “程、程橙的生日？”

    贺程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夏砚实在想不出来，张着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贺程一把抱住面前的人，埋头在他耳朵边，委屈道：“今天是我生日，我都等你一天了，你为什么连句‘生日快乐’都不送给我？”

    心脏像被人拿刀割成了一片又一片，鲜血淋漓，痛得要命。

    “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贺程闷闷道：“那你现在知道了，以后也不准忘了。”

    夏砚眼眶有些发热，没有推开抱着自己的人，在他怀里用力地点头：“不会忘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对方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好转，他弯了弯唇：“那你现在该和我什么？”

    “生日快乐，贺程。”

    “谢谢，我很开心。”

    ……

    “礼物她没有收吗？”

    夏砚在柜子里翻找是否有什么东西可以配得上“生日礼物”四个字时，坐在他椅子上的贺程，突然冒出一句。

    他“嗯”了一声，没有多解释什么，继续翻柜子。

    “那送给我吧？我贪心点，要两样礼物，可以吗？”

    夏砚被他话中的心翼翼刺得喉间微痛，他停下找寻的动作，转身看向那个拿着礼物盒一脸期待的人，道：“你再等我一下，我重新找个东西送你。”

    贺程指指手里的东西：“这个不行吗？”

    他哑声：“这原来是要给别人的，我不想把别人拒绝掉的送给你。”

    贺程轻轻一笑：“但在我看来，这只是你给我的，夏砚，对我来，这就够了。”

    ……

    【蛋糕店：您好，请问您的蛋糕今天还取吗？我们要烊了。】

    夏砚看见消息，终于想起来自己遗漏了什么，他连忙给对方回了消息，顾不上跟卫生间里正在洗澡的人一声，就匆匆下了楼。

    提着蛋糕回到宿舍时，已经过十二点了。

    他把门推开，里头等着的人朝他看过来，声音里带着点不受控制的醋意：“她又找你了？”

    夏砚没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啊？没人找我，我去拿蛋糕了。本来蛋糕是给她的，但是……”

    贺程听出他未表达的画外音，一下子笑开，他快步走过来拿过他手中的东西，看着他温声：“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生日的时候收到同一个人给我的三样礼物，夏砚，谢谢你。”

    愧疚感又如山一般倒来，夏砚跟着贺程走回桌边，在他拆着结绳的时候，认真道：“明年开始，我一定会给你过独一无二的生日的。”

    他心翼翼地把包装盖子拆开：“嗯，我记住了。”

    “不是抹茶口味的，但应该也好吃。”

    “我都喜——”

    贺程的瞳孔骤然一缩，视线中的东西，原本是被人用奶油写了“祝程橙生日快乐”几个字，现在“程橙”三个字被重新用奶油涂抹过，换成了“贺程”，显然是拿蛋糕的人，临时拜托店家弄的。

    夏砚见他一下子停住嘴，以为他是不喜欢，开口：“如果——”

    贺程握住他的双手，手背上绷紧的青筋，明眼可见。

    “夏砚，谢谢。”

    ——我曾是个偷。

    ——要走过很多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

    ——现在，那些藏在抽屉里的一切。

    ——我想，我再也不需要了。

    作者有话要：　　敲碗等评论的第三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