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
程橙明显感觉得出,最后进屋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不正常。
像是吵架了,可一前一后坐到位置上的时候,又是挨着坐的。
要没有吵架嘛——
一个坐下后管自己玩手机,另一个只顾着跟边上人聊天,彼此之间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俨然是冷战的状态。
她走过去拍拍夏砚边上的男生,指了下自己刚才的位置,男生知道她和夏砚关系好,点头表示了解,十分爽快地跟她换了位置。
包厢里有人扯着嗓子在飚高音,程橙凑到夏砚脑袋边,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你和贺程吵架了?”
夏砚想了想,摇摇头。
——贺程单方面不高兴,不算吵架。
程橙疑惑地又朝贺程瞥过去,原本还和边上人似乎聊得挺开心的贺程,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聊天,眼神化作利刃一样,冷飕飕地直往她身上扎。
程橙看了眼自己和夏砚过近的距离,默默往边上坐开一些,重新看过去时,对方已经继续和别人聊天了。
她在心里道了句,别扭鬼!
后来程橙被众人闹着献唱一首,她推脱不下,只好接过递来的话筒,点了首较为温柔的音乐。
一曲结束,坐回夏砚身边时,发现他没再玩手机了。
上半身往前倾,面前摆着两个白盘子,其中一盘,已经扒出了一座瓜子皮堆成的山。
夏砚剥瓜子的动作很是熟练,指尖一捏,将果仁往盘子里一挤,扔了壳后便继续去拿下一颗。
她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贺程,他的后腰贴着沙发,半个身子往前微弯,一副正专心在玩手机的作态。
程橙暗自翻个白眼,她一眼就看出了他此刻动作中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不拆穿,而是顺手就去抓瓜子。
夏砚剥得细致的瓜子仁,一下少了三分之一。
——习惯使然,自从碰见夏砚后,她被惯的,再也没自己剥过瓜子。
夏砚剥瓜子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顿,但什么也没,主动将盛瓜子的盘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程橙还没张嘴,一道炽热的视线朝自己射来,里头的妒意,几乎能把自己抓着瓜子的那只手,直接给戳出一个洞来。
她不甘不愿地又把瓜子放回去,还得特意找理由解释一番:“我最近上火,还是不吃了。”
夏砚手上动作没停:“刚才你好像把一大盘烤虾都吃了。”
那种难受的感觉又像酸水一样涌上喉间,她都快忘了,夏砚还喜欢着她。
“本来剥了就是要给人吃的,你不是喜欢吃吗?”
她的声音一下显得有些沙哑:“刚才吃太多了,再吃这种干的就真的要上火了,你吃吧。”
不等夏砚回答,程橙一下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等人已经离开了,夏砚才后知后觉地回了个好。
一袋瓜子剥得差不多了,他拍拍手,端了起来。
夏砚自己是不怎么喜欢吃瓜子的,拿着盘子转身,问向一旁自进屋后就没再和自己过话的贺程。
“要吃瓜子吗?”
贺程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中,声线微冷道:“不吃。”
“你不是喜欢吃吗?”不然他也不会剥。
贺程把头抬起一些,好让此刻盯着他的人,能够清楚看见自己眼中毫不掩藏的怒意。
他微掀唇角,目露嘲讽道:“别人不要的,我干嘛要。”
夏砚眨了眼再去看,贺程已经埋下了头,仿佛刚才捕捉到的一闪而过的嘲意,只是他的错觉。
他能明白贺程会这样是因为什么,但是他的决定也不会变。
想了想,他还是缓了缓神色,放柔声音:“真——”
一只手隔空伸来,将白盘子里的瓜子仁,瞬间抓走了一大半。
刚唱完歌的男生,咔擦咔擦地将瓜子嚼得老响:“夏砚,这无壳瓜子是你带来的吗?”
一束寒光朝他扫来,他咀嚼的动作一顿,被那道阴狠的眼神吓得后背生生憋出了一层冷汗。
身形高大的青年猛地起身,拿着话筒正要开唱的曲乐童下意识发问:“贺程你要走了?”
声音被话筒放大数倍,震得人耳膜一阵疼。
他沉着脸,微点了头。
贺程往日同人讲话,都是眉眼带着笑的,此刻板着脸一副阴森可怕的模样,着实惊到不少人。
众人原本还想劝他再待一会儿,登时一个个像被扼住了喉咙,不敢再开口。
大家愣愣地看着他一个人走到门边,把门拉开后,又扭过头,侧着的半张脸被身后的灯光照亮,露出的表情,矛盾又反常。
明明已经处在发怒边缘,却又能让人捕捉到,那一丝无处可藏的温柔。
“不跟我走?”
“夏砚。”
……
烧烤摊也不安静,但比起KTV包厢里那些鬼哭狼嚎般的吼叫,还是好很多。
夏砚转眼看了看四周,接着收回视线,将桌上开了的饮料,抿了一口。
砰——
几罐啤酒被放到桌上,对面空着的位置,落下一道身影。
夏砚知道自己酒量差,所以很少喝酒。
但也没见贺程怎么喝过。
现在看来,贺程今晚是真的很生气。
他数了数罐子,也不知道这么一大堆,贺程是怎么抱过来的。
啪嗒。
夏砚看过去,贺程开了其中一罐,仰头直接灌下一大口。
喉结上下滚动,划出一道略为性感的弧度。
他不自觉别开眼,视线下垂,停在自己面前的饮料罐上。
“别喝太多。”
话音一落,贺程一下站起来,直接转身就走。
夏砚伸手扣了扣饮料的罐壁,这是把他就这么扔这儿了?
没多久,在他拿出手机算看一眼时间时,一样东西被扔到他面前。
伴着对方语气生硬的一个字:“剥。”
抬眼一看,是包瓜子。
夏砚不明所以,但还是温顺地拆了包装,桌上没有盘子,正好老板拿着烤好的东西过来,又顺便要了个新的盘子。
瓜子仁刚落到盘里,就被人抓起来,快速塞进了嘴里。
夏砚继续剥第二颗,这次刚把手凑到盘子上,对方已经摊开手心在等着了。
就这样剥了一会儿,夏砚突然轻笑出声。
他看向对面黑着脸看着自己的人,柔声中杂着些许纵容和无奈:“我们不是来吃烧烤的吗?”
……
夏砚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怎么也喝上了酒。
原本清醒的脑子,因为酒精的入侵,神志一点点被蚕食,意识离体之前,他非常缓慢地眨了下眼,便在贺程的注视下,支撑不过去地趴在了桌子上。
贺程没有来扶起他,继续把罐子里的最后一点酒喝完,接着拿过夏砚手边的酒罐,把里头剩余的,也一并喝了下去。
桌上的烧烤只剩下一根根排列整齐的竹签,贺程已经跟着夏砚养成了习惯,扫过一眼,发现没有遗漏后,终于起身,走去夏砚边上。
刚弯下腰准备将人拉起,安静趴着的人,身子一歪,主动贴进了他怀里。
两只细长的手环住他的后颈,围住了,便拿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地咂巴了下嘴,才像只乖巧的奶猫,埋在他怀里不再乱动。
贺程带着人离开时,顺手将桌子上没有剥完的半袋瓜子,揣进了口袋里。
元旦刚过没几天,气温还是低的。
对方受了冷,往自己怀里缩了缩,他便把人又搂紧一些。
没有叫车,就这么扶着半倚在自己怀里的人,一步步、一步步地往前走。
途径一条巷,没有犹豫,把人带了进去。
路灯经久未修,已经开始发出求救的信号,昏黄低暗的光,一闪一闪晃得人眼疼。
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靠着斑驳灰墙的青年,唤了唤怀里人的名字。
没有人应他,那人虽是被灌醉了,但纯良无害的样子,更像是安稳地睡过去了。
环着那人的手,松了点力,浑身发软的人没了支撑,无力地向后倒去。
身子后仰弯出一道弧度,虚搭着腰际的手,刹那间收紧,同一秒,青年炽热疯狂的吻,铺天盖地地袭来。
曲乐童是唯一一个和大家回家的方向相反的人。
路过一家烧烤摊,辛辣刺激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她便又饿了。
提着刚包好的东西没走两步,伸手随意取出一根,烧烤有点烫,她吹了吹,刚要咬,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一阵黏腻得让人听了耳根不自觉微微泛痒的声音。
这阵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前两天跟自己家奶狗在教室里做坏事的时候,那响声比现在听到的更夸张。
是人都爱听墙角。
她也不例外。
若是平时,她倒也没这么大兴趣,实在是因为今天都这么晚了,天还这么冷,居然还有人躲着做这种事。
她就是想看看,是哪种年纪的人,会如此刺激。
循声到了巷子口,她摆足了偷偷摸摸的姿态,大半个身子隐在墙后,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找到那两具缠/绵的身子时,有些羡慕。
现在的女孩子,营养已经这么好了吗?
但很快,她就被惊到了。
主动的那个人,心翼翼地把被他亲得快没了力气的人松开,借着不太明亮的光,曲乐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那是贺程。
惊讶很快转为激动,她觉得,自己就要抓到真相了。
——那个连和贺程关系最好的夏砚都不知道的真相。
但她看不清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对方的脸被贺程完全挡住了,她这时候除了等,也没办法做什么。
这样一想,又顺手拿出一根烤串,才咬一口,东西便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想,自己知道为什么连夏砚都不知道贺程喜欢谁了。
很久之前的一个画面钻入脑子里。
“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样啊,好吧。不过,就这么放弃我并不开心,你好歹让我知道一下那是什么样的人吧?是我们社团的吗?我认识吗?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是什么样的?”
当时的贺程,没有话,而是突然转头,盯着夏砚坐过的位置,温柔地笑了笑。
她以为,那是只能让夏砚知道的意思。
但是现在——
那也许,是不允许被夏砚知道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 接下来好像每章都是有刀(很钝的刀)有糖,直至告白~快了,这文就20万,九月份不用到就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