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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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来了?”

    夏砚咬了口回来路上随手买的狼牙土豆,他让老板放了孜然粉和辣椒粉,味道充足,尝起来很香。

    贺程背对着他在叠衣服,夏砚瞥了眼他摊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里头混乱得很,一看就是出门太急,东西都顾不上理,直接胡乱塞进去的。

    又问:“你今天来的?”

    贺程这次回答了一个嗯字,就没再有后话。

    夏砚闭了嘴,也不再吃东西,而是安静盯着贺程的后背,有种想不顾一切就这么抱上去的冲动。

    原本影响着自己的所有情感——不管是让人难过的、还是让人抵触的,在意外见到眼前人时,终归还是化为了最简单也最浓烈的思念。

    他想到那个梦,眼神黯了黯。

    如果那个人知道曾有个人这么喜欢他,那么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上贺程了。

    但一切都是注定的。

    贺程心里藏着的人,可能这辈子只能藏着。

    自己不该存在的心思,也只能藏着。

    他不会再去问贺程喜欢谁,正如他不会问贺程,对夏砚这么好,是不是只是因为他像那个人。

    突然有些难过,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想到贺程,他这样的人,也会喜欢一个无法表白的人吗?

    “你在想什么?”

    夏砚被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没有多大的动作起伏,只是手不自觉抖了抖,好在纸碗拿得够紧,里头的东西才没有洒掉。

    他扭头,发现贺程已经叠完衣服坐到了自己边上,正看着自己。

    眼睛里的光,好像和往常的有些不太一样。

    夏砚摇摇头,拿着签子的手,无意识地戳中碗里的一块土豆,才刚咬住半截,剩下的还没放回碗里,已经被突然凑过来的另一张嘴含了进去。

    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庆幸自己没有让老板多放辣椒。

    他捏紧竹签:“我跟你过了,你想吃的话,重新叫我给你夹就好了。”

    对方坐过来一些,原本还空着大半个人的位置,一下子窄得连只手都插不进去。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你开始想我了没有?”

    心脏骤然一停,有东西在周围咚咚咚地踩下,震得它不断乱颤。

    夏砚压下那阵悸动,强装出镇定的样子,扭头看着他,淡声:“没有。”

    贺程看着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转瞬即逝,夏砚还没捕捉到,就被他抱住了。

    耳畔响起的声音,带着让人想忽视都难的委屈:“但我想你了,夏砚,我想你了。”

    纸碗被捏出了一道皱纹。

    “我离不开你的,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不好?”

    夏砚因他的话一下冷静下来,任由对方抱着,认真:“你只是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等到了新环境,你就会发现,其实和你有共同语言、能和你安静相处的人,不止我一个。”

    不让光坠落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野草发现,光这么照着它,只是因为,它很像它错失的那朵花。

    “唔,贺程!”

    夏砚想把突然像只狗一样咬人的人给推开,不等他动手,在他右肩上啃下一道印痕的人,已经自行先松开了嘴。

    他低喃道:“这个世界上,就一个夏砚。”

    夏砚无端被他咬了一口,心情自然不会好,也没在意他了什么:“你咬我干嘛。”

    贺程黢黑的眼里倒映着他恼羞成怒的样子,突然勾唇一笑:“夏砚,我决定了。”

    眼皮突突直跳,听见他继续道。

    “一年半后,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在这——”

    他伸指点在自己刚才咬过的那块痕迹上。

    “再咬一口。”

    ——到那时,不管你还喜不喜欢程橙,对我来,都没有关系了。

    ——因为,我想见一见光了。

    “你在什么?你要再咬我,信不信我咬回去!”

    夏砚听不懂他在什么,但皮肤上的痛感是真实存在的,他轻轻揉了揉被咬到的地方,一脸戒备地瞪向对方。

    贺程难得做了错事,却不算及时弥补。

    看夏砚此刻皱着眉在那揉着自己留下的痕迹,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出的满足感。

    “我答应你。”

    揉肩的动作顿住,看他伸过手来,夏砚不由得往一边躲开,但还是没避开,那只手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揉了揉。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计较你突然咬我的事,你不会是被狗咬了吧?”

    贺程脸色一黑,咬着牙道:“没有。”

    “那你咬我干嘛?”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真正的原因:“我算留在A市,卢旭青他哥公司刚起步,让我过去帮忙,我答应他了。这样,你满意了?”

    夏砚知道他在转换话题,但不可否认,就算明白是这样,也还是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你早就该决定的。”

    “所以,你呢?”

    “我妈的朋友,想让我去她那。”贺程看他一眼,他便继续道:“在C市。”

    贺程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中的墨色已无发暗的痕迹。

    “一个星期一起吃一顿饭。”

    “一个月。”

    “两个星期。”

    “别吃了,一起吃了这几年还不够吗?”

    贺程咬牙:“一个月就一个月。”到时候真实习了,谁还会记得这时候过的话,他每个星期都跑C市去!

    夏砚敛眸,算是同意了。

    ……

    “你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我之前劝你那么多回,你都跟个孩一样,倔得要命,今天怎么就想通了?”

    贺程侧着身,盯着床另一边背对着自己的人,淡声:“没什么,晚安。”

    如果僵持到最后,是夏砚毫不犹豫地同他连朋友关系都切断,那么,自己这几年的靠近,有何意义?

    他只是一瞬间想通了。

    在夏砚出那句,暗示他可以找到下一个“夏砚”的时候。

    那一刻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伟大的人。

    可以藏着喜欢一个人的心思,不去破这片和平,就算憋屈得要命,也没有关系。

    事实证明,是他高估自己了。

    连三年都还没熬到,他就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动摇,尽管每一次动摇,都成功被他忍了下去。

    但从夏砚表明他不该再缠着他的时候,他也许就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并没有那么伟大,一辈子以朋友身份作陪。

    ——抱歉,他做不到。

    大概在夏砚看来,换个环境,他就能找到另一个能够做知己的人,这是对他的不信任,也恰恰证明了,从始至终,夏砚只是把他按在了朋友的身份里。

    所以才能如此冷静地,让他去找下一个“夏砚”。

    因而,他终于决定,要把名为朋友的那层屏障,彻彻底底破。

    不管碎之后,是满地疮痍还是其他,他都要正大光明地告诉他,我从来,都没算只把你当作是朋友。

    到那时,就算要一辈子去弥补,他也认了。

    至少,他不用再将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继续藏着。

    毕竟他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唯一隐忍了多年的这件事,也已经逼得他走到了崩溃边缘,再这么忍下去,他大概,会生病的。

    ……

    贺程是被一阵刺痛唤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屋里还是黑的。

    他埋下头,看向不知何时翻到自己这边,早把他的衣服扒了正死死咬住左肩的人。

    很快就明白是为什么,他满是无奈,只能任着对方发泄完,才心地去碰一下那被咬出一道牙痕的地方。

    对方报完仇,心满意足,身子往边上一倒,又陷入了沉睡中。

    贺程知道他没醒,被偷袭过那么多次,他比夏砚自己都还要了解,睡着的人,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

    被狠狠报复过的地方,开始发麻,伴着隐隐的疼,让他余下的困意,褪了个干干净净。

    贺程侧过身,伸指压在夏砚的右肩上。

    一左一右,也算是一种独特的标志了吧。

    他刚收回手,原本平躺着的人,像个雪球,骨碌一下又往他怀里滚来。

    对方在夜色中张开了嘴,贺程察觉到,左肩泛起一阵生理性的疼痛,结果并未受到二次伤害,而是被对方,一口咬住了喉结。

    像是知道这个地方是不能用力咬的,他只是轻轻一碰,却不太满足,便又伸了舌头,仔仔细细地,把人脖子上的那颗凸起,舔湿了一片。

    贺程一把掐住对方的腰,在他又要化为圆球滚回身旁时,先一步将人禁锢于自己掌间,脑袋下压,在不可视物的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咬上那片湿润的水唇。

    理智被欲/火灼烧,燃成了大片大片的灰,纷纷在火光中落下。

    像是飞入了云层,浑身酥软得一丝力气似乎都没了。

    前方出现了一片光,他摸索着往这条从未踏寻过的秘境走去,离那阵光越近,身体被灼烧得越剧烈。

    终于,他触到了那片光。

    所有的一切都在同一刻消失了。

    贺程握了握拳,光的余晖被他捏在了手中,那是属于月亮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起月亮坠落时的味道。

    他缓缓回神,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亲近着如此炽热的月亮。

    一阵浅浅的梦呓,吓得人几乎就能当场去世。

    好在那人只是歪了歪身子,就继续毫无所察地沉睡着。

    贺程第一次如此庆幸,夏砚的睡眠质量这么好。

    他慌乱趔趄地滚下床,匆匆把混乱的自己清理干净后,才声回到床上。

    结果刚一靠近,原本还熟睡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毫无预兆地对上。

    一个是茫然中带着点无辜。

    另一个,满是做了错事而感到不知所措的懊恼。

    作者有话要:  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