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把它处理掉吧。”

    洛特听到身边传来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了一只向着自己伸出来的、戴着手套的手。

    “你不想害死它们的，不是吗？”

    C站在洛特的身边，他金色的眼睛看过来，银色的扎成辫子的头发垂在脑后，随着动作而摇曳。

    C是有很严重的洁癖的。

    C的那双手套还是洛特送给他的，最初的时候，C连接触人都觉得恶心，现在他却愿意帮自己埋葬死去的虫猫

    洛特想要回答，可是他仍然咳嗽着，外边嘲讽的话语传进了他的耳朵。

    “那些人都是被污染的，肮脏的，你也知道的吧。”C看向洛特，他脸上缠着的包扎用的胶带因为他宽慰似的笑容而生出褶皱，他继续道，“不用去理会他们的。”

    “我……”

    洛特没能出话来。

    墨水从他的口腔里涌出来，沾湿了他的手掌，顺着指背流下去，滴落到了地上。

    他失去了意识。

    ……

    “这只的话，也太弱了，根本没到特级嘛。”

    五条悟双手插兜，他看着被按在自己脚下的咒灵，道：“节约时间了，这样回东京的路上还可以抽点时间去买甜点。”

    夏油杰从后面走过来，他道：“不要掉以轻心了。”

    五条悟轻声笑了下，道：“我们可是最强的。”

    “杰，留给你了。”

    夏油杰“嗯”了一声，他随后发动了咒灵操术。

    在咒灵操术的作用下，那只被倒在地的咒灵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圆形的球体，落在了夏油杰的手中。

    它看上去像是个精灵球，但是它的本质却并没有那么美好。

    夏油杰并起大拇指和食指夹起精灵球，随后他垂下了眼睛，张开了嘴唇，将精灵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夏油杰皱起了眉头。

    在那一刻他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呕吐出来。

    那是一种极其恶心的味道，像是将碾死了的虫子吞咽进嘴里，带着恶臭的汁液在舌尖来回滚动，刺激着人的味觉，如果用比喻来的话，它的味道和擦过呕吐物的抹布相差无几，甚至更加令人作呕。

    夏油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将它吞了下去，但是味觉仍然在告诉他刚才那种不适的感觉。

    这时候，他抹了一把嘴角，想起来，回去之后要漱口。

    即使在厌恶、抗拒咒灵的味道，夏油杰还是坚持吞咽了下去，这对于变强来是必要的。

    他想起来洛特的笑脸，真挚的、没有丝毫阴霾的笑脸，在这时候他攥紧了拳头，想到，自己需要变强。

    五条悟站起来，他站在山顶上，眺望着远方，道：“杰，这感觉不太对呢。”

    夏油杰抬起头，他问道：“怎么了？”

    五条悟摘下了他的圆片墨镜，他的那双苍天之瞳看向了远处，他伸手指着那边的学校，道：“我们好像找错地方了耶～”

    六眼感受到了咒力剧烈地波动。

    那原本是平缓地、像是与周边的环境融为一体的咒力，在此时不寻常地波动起来。

    发源地是那所学校。

    “那里还有一只哎。”

    ……

    洛特睁开眼睛，他看见了雪白的天花板，又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被送到了医务室，他总是来这里，已经习惯了。

    有着长黑发的医生走过来，她坐在床边，笑起来，金色的眼瞳在此刻格外引人注目。

    洛特看了她一会，问道：“是C送我过来的吗，雨伞人？”

    “是的。”

    ”哦。”

    “洛特，所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呢？”

    洛特摇了摇头，他道：“我感觉不太好。我想，睡一觉。”

    “想听睡前故事吗，洛特？”

    “我……”

    雨伞人支着下巴，道：“墨水公主教会了纸王国的人知识和文字——”

    洛特躺在床上，他睁着眼睛，道：“这是我续写的故事，雨伞人。”

    “嗯嗯。”雨伞人点了点头，他所附身的女人垂下发丝，道，“最后，她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真是童话般的故事结尾，很合适。但是，现实可不完全是童话。”

    “那么，你想什么，雨伞人？”

    女人叹了口气，她摆了摆手，道：“可怜的墨水公主，在故事的结尾被榨干了利用价值，死在了监狱里。才是悲伤的现实主义题材，不是吗？”

    洛特道：“不是。现实并没有那么黑暗、残酷。”

    女人笑起来，她道：“你很乐观，洛特，即使被那么对待，你还能够笑出来。我过的，我的雇主很关心你，因此，我也对你很感兴趣，我想看看你是怎样挣扎着痛苦地活下去的，我想这会很有意思。”

    “哦。”

    “事实上，你并没有那么乐观。”雨伞人道，“或者换一句话，你觉得你本人根本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你习惯于依赖他人，所以你今天，才会那么无措，不是吗？”

    “你依赖你的那个女性朋友，你依赖那个你救回来的茶色头发少年，你依赖操纵者给你支持，不过我想，你最依赖的是他吧，在他离开的时间段，你过的很困难。”

    洛特道：“嗯。我很依赖杰。”

    “杰让我很信赖，这没有问题，雨伞人。”

    女人勾起嘴角，她眯起金色的眼睛，支着下巴，看过来，道：“这没有问题吗？如果不是五条的提醒，你或许还不会知道你最安心信赖的人要做什么吧，不过他即使了，你也没有相信哦，啊——错时间线了。”

    雨伞人道：“当我没过这话。”

    “好了，洛特。”雨伞人道，“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你，或许，你应该在我结束附身前，跟他离开，如果你不想被我附身的这个女人询问的话。”

    “我知道了。”

    雨伞人开门，走了出去，他所附身的女人在外面停顿了会，似乎是与外面的人交谈了一下，随后，夏油杰进来了。

    洛特躺在病床上，他侧着身睡着，但是走近来，却能发现他的眼睛根本没有合上。

    “杰。”

    洛特发出声音，他攥着床单，道：“我好难受。”

    夏油杰在床边坐下，他递过来两颗药片，然后是一块巧克力。

    “吃了药就不难受了，洛特。”

    洛特张开嘴，熟稔地吞咽下夏油杰喂食的药片，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喝下水后，他又尝到了巧克力的味道。

    很甜。

    在这个时候，糖果是一个很能安慰人的东西。

    但是洛特更想要一个拥抱，虽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索要这么多。

    洛特垂下眼眸，他的手从床单里伸出来，揪住了夏油杰的衣角，他还是道：“我好难受，杰。”

    夏油杰侧过身，他低下头，因为这样的动作，他的刘海垂落下来，道：“如果是学校的缘故，那很快就会没事的。”

    洛特的嘴唇翕动着，他摇了摇头。

    最后他道：“花园里的虫猫死了。”

    “它们死于食物中毒，是因为我喂了它们……”

    洛特不下去了。

    他蜷缩起了身体，抓着夏油杰衣角的手指都在颤，他低声地抽噎起来，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夏油杰握住了他的手掌。

    年长一些的黑发少年垂下眼眸，他抓紧了洛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分开，握在掌心，温热的体温将洛特冰凉的手指烘暖了。

    “不是你的错。”夏油杰道，“你只是想帮它们，不是吗？”

    “但是就是因为我想帮它们，它们才死的。”

    “我……”

    洛特咳嗽起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也是因此，他捂住了自己的嘴，拼命地想要抑制住即将呕出来的墨水。

    他的健康状况确实越来越差了。

    洛特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像哭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样的自己，一定很狼狈。

    “不是你的错。”

    夏油杰垂下眼睛，他隔着被子抱住了洛特。

    是熟悉的拥抱，无比地让人安心。

    “呜……”

    洛特颤抖起来，从手掌捂着的嘴唇中溢出带着鼻音的泣声。

    “洛特，那不是你的错。”

    洛特抬起眼眸，他的视线被泪水覆盖，氤氲着，模糊不清。

    他的手掌被抓住，移开。

    夏油杰看着他，道：“跟我，这不是你的错。”

    夏油杰的表情很认真。

    洛特张开嘴，他发声了，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不是我的错。”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归于凝滞。

    “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我的错……”

    洛特跟着夏油杰的话语重复着这样的字句，像是在念一句魔咒，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平静下来了。

    洛特的呼吸渐渐舒缓了，他接过夏油杰递过来的纸巾，擦拭掉了嘴角的墨水。

    “好些了么？”

    “嗯。”

    “那么我们走吧。”

    夏油杰道，他背对着洛特，道：“我带你回去。”

    洛特撑着被单坐起来，搂上了夏油杰的肩膀，在对方的耳边轻声道：“好。”

    他被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