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纵者的故事发生在虚拟领域产生之前。

    一切开始之前，威尔特夏一家是在夏天的末尾从国外搬来的。

    他们是个重组家庭，查尔斯是被家里名为父亲的男人带过来的，他是长子。

    至于儿子，听是有着遗传于母亲的家庭性遗传精神病，她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就疯了，他本人则是被关在家里，因为他的疾病，没有被放出来过。

    夏油杰是在听父辈们聊起来的时候听到的这些讯息。

    在威尔特夏一家搬过来的时候，他只是远远地瞥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威尔特夏一家都是黑发的，只有那个跟在长子之后的十分瘦弱的人影，却有着纯白的发色。

    当时长子查尔斯在帮着父母收拾东西，他将行李提进去，又去里面照顾着母亲，而稍微壮硕一些的、在他们家里应当被称作为父亲的人只是板着一张脸孔，面无表情地指使着他们。

    一切东西都被搬进去了之后，木门被关上了，但是还有人没有进去。

    那个白发的、瘦的男孩只是站在围墙边，他像是被故意留在那里——表现得像是他们家的大人想丢掉他一样——他只是淋着雨站在围墙边，傻傻的，一动也不动的，像是只被抛弃了的狗。

    男孩的白发湿了，粘在脖颈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将他淋得透彻，连他身上的衣服都湿答答的，狼狈不堪。

    但是他只是等着，像是在等着他的父母来接他，傻傻的，像是个真正的精神病人。

    夏油杰在那天路过威尔特夏家的宅邸，他想将伞送过去，但是还没有等他迈出去一步，母亲就拽着他的手将他拉远了。

    夏油杰听到自己的妈妈道：“那是他们的家事。”

    夏油杰的妈妈叹了口气，道：“我们不能多管闲事。”

    夏油杰问道：“为什么？”

    他的妈妈没有回答，只是抓着他的手，带着他快步离开了那栋房子。

    夏油杰回过头去，他看见了那个在雨中淋得湿透的男孩。

    也就是在这时候，房子里的门拉开了一道缝。

    查尔斯没有撑伞就从门后跑了出来，他跑着到了门口，拉开了那扇铁门，将白发的男孩拉到了里面。

    夏油杰看见了他们走进房子里，门被再次拉上了，他才回过头。

    ……

    后来夏油杰知道了白发男孩的名字，他叫洛特，那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虽然这一年里，夏油杰放学的时候经常走过那栋房子，但是很少有时候，他能够见到洛特。

    洛特像是一只寄居在房子里的幽灵，他不起眼，几乎没有存在感，好像从没有在白天出来过，和他有一样待遇的是他的母亲。

    夏油杰知道原因，那是因为他们都是精神病人。

    家族性遗传的精神病患者。

    威尔特夏家的长子查尔斯倒是正常地在上学。

    查尔斯比夏油杰一届，因为夏油杰既聪明又努力，他是已经跳级上去了。

    夏油杰偶尔在走廊上路过他们上手工课的班级，从敞开着的窗户他听到了里面少年们的交谈。

    “这条手链很漂亮。”有女孩子称赞道。

    另外有人道：“这有什么的？喂，查尔斯，这是你做的吗？”

    查尔斯摇了摇头，他将那条红绳编成的手链拿回来，攥在了手心。

    查尔斯道：“不是我编的。”

    查尔斯停顿了半秒，道：“是我的弟弟编的。”

    在听到这话的同时，里面的孩子几乎都闹腾起来了。

    先前几个特别喜欢这条手链的人，表情极为夸张的，颇为不可思议地道：“这是你那个有精神病的弟弟编的吗？”

    “这怎么可能！”

    “上面不会带着病菌吧，查尔斯，快把它扔掉。”

    孩子们催促着，但是查尔斯并没有话，他只是低下了头，看着那条被握在手心里的链条。

    这时候，教室的门被敲响了。

    有人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夏油杰，于是他跑着过来开门。

    夏油杰走进来，他比这帮学生大一些，但是又跳级了，就显得很有威望。

    里面的学生们在他进来的时候都不怎么吵闹了。

    夏油杰要来了那条手链，他看着它。

    在孩子群里，这条手链编得是很精巧别致的，虽然它的边缘有些毛糙，但这并不影响它的整体。

    夏油杰抬起头，他笑了下，问道：“是你弟弟编的吗？”

    查尔斯皱起眉头，他有些警惕地看向夏油杰，而后半晌，他迟疑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那——”

    夏油杰道：“我能见见他吗？这条手链我很喜欢。”

    夏油杰知道那只是个借口，事实上，他只是借由这个原因，想要见那个雨天见到的人。

    查尔斯一开始并不想让夏油杰见洛特。

    旁边的孩子们也开始吵闹起来，他们那是个精神病人。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好像这个镇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威尔特夏家有精神病人这件事情。

    但是夏油杰坚持着，想要去见他。

    查尔斯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

    放学的时候，还不算晚，太阳半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查尔斯背着书包，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前面慢吞吞地走着。

    像是想要用这样的态度消夏油杰的想法。

    但是这样的拖延并不能持续太久。

    威尔特夏家的住宅很快就到了。

    查尔斯拿出钥匙，开了花园的门，他拉开铁门，一声轻响之后，他带着夏油杰穿过那个的庭院，来到了房子里面。

    “声点。”在进去之前，查尔斯提醒道，“一定要声点。”

    夏油杰应了一声。

    木门被开之后，查尔斯并没有带着他走入门后的长廊，而是转过身，指着一条楼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查尔斯站在楼梯口，他伸手指着黑洞洞的下面，道：“洛特在下面。”

    就是那时候夏油杰知道了洛特的名字。

    查尔斯带他下去。

    查尔斯的动作放得很轻，他像是怕惊动了谁似的，特意地放轻了脚步。

    夏油杰看着他开门，朝着里面叫了一声。

    地下室里传出来了脚步声。

    随后，从门内探出来一个脑袋。

    洛特仰起脸，他笑起来，他的白发垂落在脑后，他的睫毛很长，扑闪着，像是蝴蝶扇动着翅膀，很好看。

    夏油杰跟在后面，走进了那间地下室。

    里面很狭窄，但是东西倒是备足了。

    没有能够坐人的地方，所以夏油杰只能坐到了那张床上。

    查尔斯道：“他想见你，洛特。”

    在被这么介绍了之后，查尔斯道：“父亲在家，声一点。”

    洛特点了点头，他道：“好。”

    洛特坐在了那张床上，他偏过头，看着夏油杰，笑着问道：“你是谁呀？为什么要见我。”

    夏油杰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坐下的时候，夏油杰能够嗅到他身上的洗衣粉的味道，清淡的。

    洛特很白，那像是长年不见光造成的。

    夏油杰想着，他也问出来。

    夏油杰问道：“你为什么不出去？”

    这时候，夏油杰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对。

    洛特眨着眼睛，他问道：“我可以出去吗？”

    他像是一只被禁锢许久的、脆弱的鸟。

    “当然可以。”夏油杰道，“你为什么不能出去？”

    查尔斯在旁边道：“父亲不让他出去。”

    查尔斯的喉头梗了一下，他道：“他对洛特不闻不问，但就是不想让他出去。嘴上是怕丢人。实际上……”

    查尔斯没有下去，但是这个年纪的人都知道了他话语里隐藏着的意思。

    那个名义上是洛特父亲的人想让洛特死在地下室里。

    洛特垂下了眼睛，他看起来有些难过。

    于是夏油杰转移了话题，他指了指查尔斯手中拿着的链子，问道：“那是你编的吗？”

    洛特重重地点了点头，他道：“嗯。”

    夏油杰道，他的声音很温和，他道：“很好看。”

    “谢谢。”洛特笑起来，他道，他看起来很高兴。

    洛特道：“我也可以为你编一条的。”

    夏油杰怔怔地盯着他。

    而后片刻，夏油杰道：“好。”

    洛特拉开床边的抽屉，他从里面拿出来红绳子，在夏油杰的手腕上把试着。

    洛特的手掌是温热的，手指骨节分明，腕骨上没什么肉，不如他整个人都很瘦弱。

    那只有些纤细的手在夏油杰的手腕处摩挲着，带起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痒意。

    当夏油杰正想什么的时候，洛特收回了手，他抓着一截量出来的红绳，道：“好了。”

    查尔斯在刚才一阵脚步声响起后，他站到了门外，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道：“之后再给夏油杰吧。”

    查尔斯皱着眉，道：“父亲好像过来了。”

    夏油杰离开了那间地下室，在走出去之前，他听到洛特对自己道：“再过几天给你。”

    夏油杰顿住了脚步，他回过头，问道：“那我该怎么见到你？”

    洛特想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查尔斯。

    查尔斯叹了口气，他金色的眼睛望过来，道：“等父亲出去了，你再出来。”

    “好。”洛特道。

    洛特道：“那么就，下星期吧。”

    洛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笑起来眉眼弯弯，脸颊上有着酒窝。

    洛特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精神病人。

    ……

    夏油杰在下一个周日等到了洛特。

    白发的少年推开花园的门，他钻出来，将手中握得紧紧的那条红链子交给夏油杰。

    夏油杰接了过去，他道：“谢谢。”

    洛特道：“不用谢。”

    洛特站在黄昏的霞光下，他微笑着道：“一直呆在家里也很无聊，编绳子就能够开心一点。”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在洛特转身想要跑回去的时候，他抓住了洛特的手腕。

    夏油杰问道：“你想要出去吗？”

    洛特回过头来，他的眼睛里像是亮起了星星，闪亮着。

    洛特犹豫了很久，他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

    洛特道：“但是出去了，就不是好孩子了。”

    夏油杰抓着他的手，道：“那不重要，我带你出去。”

    洛特任由夏油杰拉着自己的手，跟着他走着。

    洛特几乎没有见过外界，所以他表现得天真而幼稚。

    他几乎对街上见到的每一件事物感到好奇。

    夏油杰带他来到了那个孩子们常来玩的公园。

    洛特没有什么，他只是看着孩子们玩。

    于是夏油杰问道：“你想要玩吗？”

    洛特转过头来看他，继而他犹豫着问道：“我可以吗？”

    夏油杰的声音温和，他垂下眼睛，道：“可以。”

    洛特想要荡秋千。

    于是夏油杰带他过去，洛特坐在秋千上，夏油杰在背后推着。

    风吹起来洛特的白发，他笑起来，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谢谢你。”洛特道，虽然他的声音因为风声的阻碍有些模糊不清了，他道，“你真好，夏油杰。”

    然后洛特又问道：“你下次还可以带我出来吗？”

    夏油杰笑了一声，道：“当然可以。”

    “哇——”

    洛特回过头来，他的白发因为风而扬起。

    “夏油杰，你最好了。”

    洛特道：“哥哥都不带我出来的。对了，我可以叫你杰吗？”

    夏油杰的回答是肯定的。

    洛特看起来很高兴，他的眼睛里亮着光，似乎是没有几次被带出来的机会，所以他十分珍惜这次出来的机会。

    直到天黑了，直到公园里的孩子都走光了，洛特才想回去。

    威尔特夏家的宅邸亮着灯，在灯光的映衬下，洛特看见了他的父亲站在门口。

    父亲的神情是极其严肃凶狠的，像是要杀人一样。

    洛特走到门口，就被叫了名字，父亲叫他滚进去。

    洛特偏过头，他看了夏油杰一眼，随即他脱开了夏油杰握紧了的手，跑着进去了。

    夏油杰看着洛特被抓住衣领拎进去，随即，门被关上了。

    不对劲。

    不好——

    夏油杰站在关上的铁门外，他听见了从宅邸里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

    夏油杰攥紧了拳头。

    如果自己能够进去帮助洛特就好了。

    恍惚间，夏油杰想起了太阳落下时，洛特对自己过的话，洛特，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外星人有妖怪就好了。

    夏油杰问他为什么，那不都是些害人的东西吗？

    “但是那些能败父亲。”洛特道，“我讨厌他。”

    而现在，夏油杰想，要是真的有一个世界——

    一个有妖怪的世界，能够让自己用它们保护洛特，那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　　时间线：操纵者杰哥—虚拟领域（开头day1）的世界线—q84的世界线。备注一下）感谢在2021-05-18 14:40:46~2021-05-19 20:3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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