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耶稣在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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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丛孺的腿抽筋的疼,站着也没办法缓解,急的庞得耀赶紧送他去医院。

    丛孺叫他联系医生,庞得耀了电话过去,讲话声音都是颤的,他不懂丛孺为什么让他联系产科医生,直到透过后视镜看到丛孺冒汗的额头,以及他露出来盖在衣服下的肚子。

    这几日天气渐轻,穿的都少,丛孺的衣服很宽松,他现在坐在车里手搭在肚子上,弧度很明显。

    丛孺脚疼的在抽搐,他觉得再过不会那阵疼痛很快就会漫延到肚子了。

    庞得耀对着别他车的车辆气的骂了声,丛孺抽气的:“别跟它争。”

    庞得耀:“你怎么样。”

    丛孺脚踝在颤抖,那根筋不通顺他就一直疼着,白着脸扯着嘴皮露出安抚的笑:“还行,这点疼忍得住。”

    庞得耀让他别笑了,再扫了眼镜子,才发现自己也是满头大汗,短短时间内衣服已经汗湿了。

    医院到了后丛孺被安排在担架上推走了,庞得耀迷迷糊糊的停好车再回来,站在走廊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迷茫,他兄弟怎么可能会怀孕呢,他明明是男的,可他又那么大一个肚子。他们都以为他是吃胖了,丛孺爱帅气有形象包袱,一直用衣服遮挡着,大家也就不。

    结果呢,他亲口告诉他,他怀了个孩子。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庞得耀以为他是吃错药了。

    庞得耀怔怔的、极其复杂的待在原地,望着丛孺进去的地方,直到有人推了他一下。

    丛孺被扶着在里面转圈,他抽筋的地方已经疼的麻木了,医生还是上回那个医生,除了丛孺一个人在这里比较紧张,其他人都好像比他要淡定。

    “本来预产期也就在这几天。”医生给他照完片子道:“等会把手术做了,你也就解放了。”

    丛孺痛楚缓了不少,感觉身上颇为轻松,他肚子也风平浪静,忽然听医生这么还是有些惊疑不定,“这是不是太快了……”

    他是因为崴脚进的医院,脚底心一路疼到肚子,他怕肚子有事,还好阵痛过去就好了,结果医生今晚就做手术,丛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觉得来的这么快过。

    庞得耀在病房里见到了丛孺,他手上提着一袋吃的,发呆的他突然接到电话,丛孺他饿了要吃点东西,庞得耀才清醒过来去给他买。

    他进来后一直盯着肚子,丛孺这时候脸上很平静,他装作趣的问他,“吓着了?”

    庞得耀半晌不出话来,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好像还陷在震惊中。

    丛孺开袋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买的什么。”

    他看了眼,疑惑的问庞得耀,“清闲居的补汤超过六点就不卖了,你怎么还能订到。”

    庞得耀这才恍恍惚惚的:“老板,认识。”

    丛孺没深究,以为是他生意上的朋友,点头称赞,“可以啊,能耐了胖子,坐啊愣着干吗。”

    庞得耀一脸忐忑的挨着病床坐下,“医生怎么?”

    丛孺拿勺子的手微微一顿,扭过头看着他,俊脸露出一个不知道怎么的隐晦表情,他的话比他的表情还要让庞得耀噤若寒蝉,“今晚剖了。”

    丛孺亲眼看着他屁股猛地弹起来,整个人往外冲,“去哪儿?”

    庞得耀抓着手机,一脸慎重的道:“去给兰嫂电话,她生过,她有经验!”

    丛孺叫都叫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门关上。

    算了。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护士:“关门声点。”

    突然窜出来的大汉把她吓了一跳,庞得耀点头道歉,等他一口气定下来,才不安的朝电梯走去。

    电梯上升,庞得耀思绪混乱的出来,在走廊上一眼就看到了熟人。

    “贺先生呢。”

    李辉指着旁边的办公室,庞得耀看了眼门牌,院长办公室。

    他们来的很迅速,就好像盯着他跟丛孺一样,庞得耀一团乱麻的脑子终于开始整理接收到的信息,原来丛孺早就告诉过他,没有什么女人,孩子就是他自己生,怪不得他要偷偷摸摸的搬出来,让他给他租个房子找个月嫂。

    而他为丛孺做的这一切帮的忙,都瞒不过贺松彧的眼线,他知道的清清楚楚,不定在丛孺附近就派了人守着。

    如果当时没有他,他不在,自然会有人冲出来送丛孺去医院。

    在院长室的沙发上见到贺松彧的那一刻,他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贺松彧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庞得耀把从丛孺那里知道的消息告诉了他,贺松彧看向旁边的院长,对方点头,“入院记录上明他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今天剖也是依据医生检查看过后才做的合理决定。”

    贺松彧:“一定要率先确保他本人的身体安全。”

    庞得耀:“你早就知道了?”

    他突然的岔,让贺松彧跟院长同时看向他。为了留给他们谈话的空间,院长起身:“我去下面看看,跟做手术的医生了解一下情况,两位慢聊。”

    贺松彧大概是消息接的匆忙,急急地赶来,衬衣上的领子半支棱着,领带被胡乱塞在口袋里露出一角,袖子全都卷了起来,皮鞋上还有踩到树叶碎屑的泥土擦痕。“我早就知道了。”他没有否认,鹰眼般的眸子直直朝庞得耀看来,“我还知道你帮他租了个房子,请了个月嫂,我还知道他算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一个人养。”

    庞得耀马上有种被他问责的心虚。

    贺松彧很不耐的伸手勾着领子往两边拉了拉,他话里透着对丛孺不信任他自作主张的火气,“他太乱来了,你连这都不知道,还任由他胡闹。”

    庞得耀:“我也不知道他、他……”他能生孩子啊!

    看到贺松彧阴鸷的双眼,庞得耀不确定的问:“孩子……是你跟丛孺的吗?”

    贺松彧眼里的冷意好似利剑,让庞得耀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被他拖着脖子摁进厕所里清醒清醒,贺松彧扯着薄唇毫不客气的冷硬的问:“他还有别的男人?”

    庞得耀下意识替丛孺愤怒的反驳,“怎么可能!他就跟一个男的在一起过!”那个人就是你,贺松彧!

    贺松彧抬起下巴,没话就自带一股傲气,庞得耀从他眼中看到了他对自己的出来的话的不满,以及听他斩钉截铁的:“那就是丛孺跟我的孩子。”

    从出生起,这孩子就有了两个爸爸,庞得耀不合时宜的就想对素未蒙面的侄女声牛逼。

    庞得耀:“那现在怎么办,他今晚要、要剖那什么……”他总觉得那句话出来格外的怪异。

    贺松彧比他沉稳的多,“有医生在,我已经和那位方院长谈过了,他生产的时候我会进去陪他。”

    庞得耀惊讶道:“怎么进?他根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偷偷叫我帮他在外面租房子。”

    贺松彧脸色很难看,连庞得耀都知道丛孺不想他知道他出来生孩子了,“我会穿上无菌服戴上眼罩口罩,他认不出来。孩子生下来会直接送去保温箱,他会被转移到病房我已经安排好了医院的护工,他住院期间我不会出现,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就当我不知道,不然就凭你一个人照顾的过来?”

    庞得耀:“……”他这的倒是实话。

    贺松彧要是能安排最好,金钱的力量能让丛孺得到更细致更周到的照顾。

    庞得耀心事重重的回到病房,就听见丛孺问护士还有多久进手术室,“快了。”

    丛孺注意到他回来,“你都跟他们了?”

    庞得耀愣了下,“谁?”

    丛孺跟他一样,“还能是谁,你大哥他们,你没?”

    庞得耀这才想起他找借口是去问兰嫂,实际是去楼上见贺松彧的事,庞得耀装傻,长长的“哦”了一声,回味过来的样子,含糊的点头应道:“嗯……没直接你,你生孩子,就问了她一下生孩子要注意什么,后来一想她又不是医生,医生肯定更专业啊,我就跟她了是帮我一个朋友问的。你放心,她不知道是谁。”

    丛孺没发现他的心虚,他自己也有点心不在焉,半晌:“知道也没事……迟早要知道的。”

    庞得耀想那也得生下来以后才好解释,不过真要让他们知道孩子是从丛孺肚子里出来的,怕是跟他一样死也不信的。这事离奇,太离奇了。

    “丛孺。”护士进来叫他。

    病房里丛孺跟庞得耀同时浑浑噩噩的抬头,“该进去了。”

    庞得耀抓住他乡音都出来了,“葱啊……”

    紧张的丛孺一下被他逗笑了,脸色变了又变,“没事,医生很快的。等出来了,你帮我看着孩子。”

    庞得耀心跳如雷,就跟自己老婆要生孩子似的。

    他跟着丛孺出去,在进手术室时被拦了下来,手指颤抖的要拿出电话给贺松彧通风报信,手术室门关上,他被人碰了碰,“庞老哥,别了,老板已经进去了。”

    李辉跟他如土的面色差不多,他还处于听见怀了他老板孩子的震惊中无法自拔,话时神态都是飘着的,跟灵魂出窍一样,两人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匪夷所思和惊恐。

    匪夷所思可以理解,惊恐不知道是惊恐什么。

    李辉:“我觉得跟做梦一样。”

    庞得耀:“谁不是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手术室,对里面的情况充满了好奇疑惑担忧,和深深的未知。

    丛孺不害怕是假的,但一想到了麻醉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感觉就不怕了,他感觉在场的比预定的医生要多两个,在他麻醉时,丛孺望着手术室里的灯,直到视线模糊,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忽然与他十指紧扣。丛孺内心一震,想看轻拍着他的肩膀,握着他手的人是谁。

    明亮的灯光让他视线一时无法恢复,他只看到个身着无菌手术服戴着眼罩口罩的影子,那一刻他因为自己的错觉,竟然有着不出的失落,安抚他的人是医生,不是他想的那个。

    不过退一步想,如果那个人真的在,丛孺觉得自己可能也觉得荒唐。

    在他意识陷入昏睡的最后一刻,他看清了那个医生的眼睛,清冽如寒夜的幕色,他深深地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丛孺想多看几眼,沉重的眼皮让他撑不住下坠。

    主刀的医生和院长点头对视了一眼,宣布,“开始吧。”

    贺松彧从未想过自己的孩子会从非产道的情况下取出来,那么柔软的一坨,连看着医生碰她都让人有种会把她碰坏的错觉。

    他亲眼见到她被医生从丛孺肚子里取出来,脐带连接着丛孺的肚子,紧闭着双眼四肢纤细,微微颤抖。

    他只是珍贵的又匆匆的看了眼他的孩子,视线迅速回到毫无知觉的丛孺脸上,他眉头轻蹙,好像又变成了受难的耶稣形象,贺松彧在他身边双腿都跪了下来,心的连碰他的脸都不敢。孩子经过医生的手后响彻手术室的哭声让他脖子僵硬的回头,从来都显得运筹帷幄的贺松彧神色仓皇,黑沉如水的眼珠瞳孔微震,孩子的哭声无异于成了他的耶稣在受难的奏乐。伟大而震撼世俗。

    “他怎么样。”

    院长在检查孩子的健康情况,医生在给丛孺继续做缝合手术,“手术很成功,等他醒过来就好了。”

    院长用赞叹和敬畏的目光看着被清理干净的新生婴儿,夸赞道:“她真可爱……瞧瞧,这嘹亮的嗓音,她真是个漂亮又精神的宝贝。”

    “恭喜你贺先生,喜得千金。”

    丛孺于一片黑沉混沌中挣扎着睁开双眼,他吃力的想坐起来,牵扯到腹部的伤口浑身疼的厉害,麻药一退,创伤便感觉极其鲜明。除了疼,丛孺感觉到的还有轻,肚子的轻。

    肚子大时他觉得是一种责任负担,肚子了他又陡然怅然若失,仿佛一下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丛孺意识慢慢回笼,他默数着时间,在一分三十六秒后,他病房的门被推开,被派来照顾他的高级护工快步走过来,丛孺舔着干涩的嘴唇:“帮我个电话。”

    护工摁了呼叫键,跟护士站报告丛孺醒了的事,听见丛孺的话愣了下。

    “帮我个电话。”丛孺抽着气:“告诉贺松彧,老子做了件……他这辈子都做不到的牛逼的事。”

    “他该佩服的叫我爸爸。”

    庞得耀拉开门,听见的就是这句话,跟在他后面的男人脚步也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