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别两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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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

    “除父母以外呢?”

    何垂衣问这个问题并不严肃,甚至眼里还带着一丁点儿笑意, 夜无书却无法将这个问题当作随口一问。

    不知是不是何垂衣平时变现得太果断决绝, 此刻笑容称得上温柔的他, 让夜无书心里莫名地沉重。

    夜无书回过头头,看着星稀月朗的天空, 神色带着浅浅的低沉, 喉咙似乎哽了一下,“为何要问?”

    何垂衣双手撑在身后,身体微微向后仰着, 接近夏日,夜晚吹来的风带着暖意, 让人格外地心旷神怡。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我为何会这么问。”何垂衣叹息道。

    “就是单纯的好奇罢了,如果不愿意回答可以当我没。”

    夜无书无奈地笑了笑, 眼神飘渺起来,似乎是在回忆, 瞬息之后, 微顿的声音响起:“其实……有人过, 他爱我。”

    何垂衣了然地笑了一声, 没有出声断他。

    “可,我不信。”夜无书发出一声闷笑。

    何垂衣脸上笑容凝固, 愣了足有几息才问道:“为何?”

    “我太了解他了,他爱一个人不是这样。”

    到这里,夜无书忽然羞赧起来, “这些事我从没对任何人过。”

    “如果不愿意……”

    “愿意。”夜无书断了他剩下的话,也没管何垂衣的反应,自顾自地:“我从就陪在他身边,我也是唯一被允许留在他身边的人,我知道他很信任我,但那并不是爱。”

    “那要怎么才算爱?”

    “对其他人来,我不知道。我记得时候,他很喜欢一只幼犬,很很乖,他日日和幼犬黏在一起,几天之后他爹就将幼犬活活给溺死,然后告诉他‘得到权力,才有资格得到喜欢的东西’。这样的事,在他得到权力之前屡见不鲜,也导致他从不将喜爱之情外露,直到他得到了世间独一无二的权力。”

    何垂衣道:“可你还是没,对他来什么才算爱?”

    “拥有权力后,他肆无忌惮地收取自己喜爱的东西,他将自己想要的、珍爱的都藏了起来,他认为只有那样才能不被人夺去。”

    “可你是人不是物品,他若爱你,绝对不会让你和物品一样。”

    夜无书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我从来不相信爱一个人能克制自己,你会觉得哪怕只是和他坐在一起,喝德白茶都是甜的。更何况,是他。”

    “爱一个人不是自私的,他若爱你,怎么舍得让你有丝毫的不愿意。”

    “不。”夜无书无比坚决地摇头,“爱一个人是自私。”

    “爱本来就是自私,更何况他从就被灌输只要得到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他真的爱一个人,他会使尽阴谋诡计将那个人留在身边。而从头到尾,他都会满足我的想法,我在边关那么多年,他从未主动找过我,从未主动将我召回京城。”

    “你是将军,他不可能束缚你。”何垂衣拧起了眉头。

    夜无书笑了笑,“对他来身份算什么?”

    “巫蛊族与晋朝有着血海深仇,可他呢?将巫蛊族人养在身边两年之久,为了他背叛整个晋朝,甚至……”

    何垂衣身体僵住,“甚至什么?”

    “甚至……”连这条命都不要了。

    “你见过沧海笛吗?”夜无书忽然发问。

    这个问题问得何垂衣猝不及防,“见过。”

    夜无书没多想,苦笑一声:“那时候,我以为他还有理智,将巫蛊族人留在身边或许是想除掉他。后来,巫蛊族人掉下晋江生死未卜,他竟然第一时间让人前往阴风寨重金悬赏沧海笛,这样疯狂的他,我第一次见。”

    何垂衣震惊地睁大双眼,“沧海笛是他想找的?”

    难怪在永全寺时,他会那番话。

    “嗯。我知道以后,在前往南方的路上与阴风寨的刺客撞上,经过几次交手,从他们手里夺到了沧海笛,未防再被抢回,我在沧海笛里下了灭虫香。但我并不想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杀了巫蛊族人。灭虫香剂量只会让他昏睡不醒,结果沧海笛就被抢了回去,现在已经在巫蛊族人手里了。”

    “沧海笛里的毒,是你下的?”

    夜无书怔了怔,“对啊,没想到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何垂衣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何垂衣支起右腿膝盖,右手搭在膝盖上,忽然无厘头地笑了一声,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何?”

    何垂衣没有回答,从屋顶上站了起来,“我还有点事要做,先走了。”

    “等等!”夜无书忽然叫住他,踌躇了片刻才问:“你是去找今天遇到的那个人?”

    没想到夜无书反应那么快,何垂衣弯了弯眸子,“是啊。”

    “那你还回来吗?”

    夜无书表达情感永远都那么直白,他话里呼之欲出的不舍让何垂衣眉眼软化,笑道:“会。等我回来,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好。”

    何垂衣从屋檐上跃了下去。

    他脚步匆忙,朝今天遇到斗篷人的街走去。夜晚,街边只有稀疏几盏灯笼亮着,何垂衣赤红的身影如鬼魅一般,跑着,不断地东张西望。

    等他跑得气喘吁吁,才想起自己的蛊来。他从袖中取出沧海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这股笛音出乎意料地有些断断续续,似乎吹奏笛子的人的手已经拿不稳了。

    随着笛音响起,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从他发冠中爬了出来,爬过他苍白的脸、裸露在外的皮肤,最终循着熟悉的血肉的气息爬向一条阴暗的巷子。

    何垂衣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跟在蛊虫身后。

    漠竹真的在这里!

    蛊虫爬进一间熄了灯的客栈,何垂衣等不及明日再来,直接破门而入,巨大的声响惊动了熟睡的掌柜,他披着外衣走出来,正要破口大骂,见何垂衣来者不善的眼神,当即住嘴,笑容僵硬地问:“客官尖儿还是住店?”

    何垂衣抿着唇瓣,见蛊虫朝阁楼爬了上去,他便道:“找人。”

    罢,他根本没多余的耐心和掌柜的纠缠,越过他就向阁楼走去,掌柜的有心阻止但见他行色匆忙还是住了口。

    上了阁楼,蛊虫钻进一间客房,何垂衣见后脚步不禁快了两分,待到门前正想推门而入,门却被人从里开了。

    “漠……”等看清门内的人时,何垂衣猛地住了口,虽然此人穿着与斗篷人相似,但并不是漠竹。

    “漠阡?白天的人是你?”何垂衣沉下脸来,不免有些失落。

    漠阡也没想到来人是何垂衣,两条秀眉狠狠皱在一起,眼神不经意往房间内瞥了瞥,冷哼道:“是我,没事儿你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何垂衣堵着门不动,往门内看了看,笃定地:“不是你。”

    “除了我还有谁?大哥吗?”漠阡白了他一眼,“大哥为了你身受重伤,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个虚弱沙哑的声音:“漠阡你嘀嘀咕咕干什么,不是让你下楼看看什么动静吗?万一狗皇帝的人追来了……”

    漠阡脸一青,咬牙切齿地回头瞪了一眼,“废话那么多,有这精力,你怎么不自己去看看?”

    听见这道声音何垂衣扬眉一笑,直接道:“他在里面。”

    “在里面又如何?他不想见你,你别白费力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

    “漠阡,有人来了?是何垂衣吗?让他进来,我有话和他。”

    “……”漠阡气得牙痒痒,“你爱什么就干什么,再管你我就不信漠。”

    他让开了路,何垂衣也不客气,点头道谢就走了进去。

    何垂衣走进房间,漠竹披着斗篷笔直地坐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锭银子,也不看何垂衣,眼神始终看向窗外。

    虽然脸色苍白,大致看上去无大碍,何垂衣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你的伤好些了吗?”

    闻声,漠竹身形怔了一瞬,依旧没有看向何垂衣,手里紧紧攥着银子,浑身气息低沉极了。

    “托你的福,还行。”他语气淡淡的,感觉有几分疏离。

    何垂衣眉心一皱,“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的人是你。”

    “他身份非凡,我以为他会伤害你。”漠竹语气依然波澜不惊,听得何垂衣心中更加愧疚。

    “对不起,他救了我。”

    “又有人救了你?何垂衣,”漠竹讽刺地笑起来,“是不是,为了报答他,你什么都可以做?”

    “不是……”

    “别笑了。”漠竹低下头,看着掌心里的东西,继而抬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何垂衣像察觉到什么,一瞬间连呼吸都冻结了。

    “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在雪竹镇我不是故意抛下你、今天我也不是故意伤你?”

    “那是什么?”

    这般着急的何垂衣他从未见过,此刻居然生出一些耐心来,观赏着何垂衣少有的手足无措。

    这一瞬,何垂衣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心里漫起的恐慌乱他的思维。

    “是……”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不,是不需要阴风寨了。”

    似乎是不愿再为难他,漠竹低声笑了笑,最终将脸上的情绪收尽,把手里的银子递向何垂衣,面无神情地:“何垂衣,这一两银子,我还给你了。”

    何垂衣瞳孔骤然大睁,像被蒙上一层雾色,整个人单薄得不像话。

    “何垂衣,从今往后,你与我、与阴风寨再无瓜葛。”

    “我不要……阴风寨不是给银子什么都做吗?你把银子收回去……”

    “不。”漠竹嗤鼻笑了一声,“从今以后,阴风寨再也不接关于你的委托。”

    漠阡推门而入时,房内的气息像被冰冻了一般,两人一动不动地僵持着。漠阡莫名其妙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看向漠竹,心中不禁有些讶异。

    方才还躺在榻上随时可能丧命的样子,怎么这会儿不仅穿好了衣服,还特意束好了头发?怎么半月不见面,再见了还得捯饬捯饬自己?

    “你们够了没?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漠竹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下起了逐客令:“你先出去。”

    “得。”漠阡耸了耸肩,转身向外走,边道:“我自讨苦吃,我走!”

    作者有话要:  皇帝剧场:

    “你喜欢那条狗吗?”

    皇帝伸手,默默地抱进怀里:“不喜欢。”

    漠竹剧场:

    漠阡在和谁话?何垂衣?

    他来道歉了?

    啊啊啊不行,快快快穿好衣服!头发怎么这么乱?快束好!

    我得装作绝情的样子,让他不敢有下一次!

    来了来了!他来了!

    绝情绝情绝情!

    不行啊,他这么讨人喜欢,我一看到他就没气了!

    不看他不看他!看窗外!假装我很绝情!

    “何垂衣,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呸呸!瞎的!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听见了吗?宝贝儿我需要你!